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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下已派北地工匠,连夜赶制,第一批已在前方,需要再三天才能到达。
属下建议,不妨就地扎营,稍事歇息,等待雪橇运来。
」 下车匆匆赶来的沉香,听得心口一痛。
三天。
短短三天,又要饿死多少人? 想起饿殍遍野的惨况,她才刚要抬手,想轻触他的臂膀,为北地的百姓说情,却听见他已经开口。
「三天太久,你带所有骑兵过去,把雪橇运来。
」 「主公,骑兵全部离开,要是有人乘机来攻击……」 「那就给你一天一夜的时间。
」他打断韩良的疑虑,冷然睨着,微微扬起了嘴角。
「还是你认为,我亲自带兵,连一天一夜都守不住?」 还想再争辩的韩良,看着关靖坚毅的神情,知道多说无用,只能退让。
「就请主公再等一天一夜,韩良一定将雪橇运来。
」 「去吧。
」关靖摆了摆手。
韩良鞠躬,领命而去。
看着眼前这高大的男人,沉香喉头一紧,悬在半空的手,终于落了下去,轻轻的、轻轻的,搁到他的臂膀上。
关靖回头低头,瞧见了她,无语挑眉。
她仰望着他,无法移开视线。
他的帽子,不知在什么时候,早遗落在雪地里,片片的雪花飞啊飞,白了他的眉、白了他的发。
只有那一双,正凝睇着她的眼,还是那么深邃乌黑。
她可以看见,他深藏在眼底,被隐匿得太好的疲惫痕迹,还有他眉角上,那道渗出热血的伤。
「回车上休息吧。
」不自觉的,她脱口而出,小手已情不自禁,疼惜的抚上他眉角上的伤。
「我替你上点药。
」她说。
这是第一回,她忘了该要用敬语;也是第一次,她真心诚意的想替他疗伤。
不知为什么,她知道,他知道了。
那双凝望着她的黑瞳,微微发亮,亮得让她心头悸动。
然后,他开口,说了一个字。
「好。
」 大军在雪地里,扎营完毕时,天色已经黑了。
冬季的夜,来得早,且快。
无情的风雪,在营帐外吹拂着,油灯则在营帐中,散发着光芒。
军仆送来了,摆满热炭的铜炉,暖着帐里的空气。
关靖没让军仆待着,一如往常,只让沉香留下。
她陪着他一同用了晚膳,等到军仆撤下食物,四下无人时,他才让她解下,他手上的手套。
肩角上的伤,早在刚受伤时,她在车驾上,就替他处理好了,但是,那时他还没能来得及喝一口茶,就又有人来打扰。
韩良不在,需要他处理的事,就更多了。
他一一交代着、指挥着,那些部众,扎营、布阵、守粮。
人们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她注意到,从头到尾,他始终没有动手。
偶尔,他会忘记,不小心碰着了,就再度收手握拳,握得更紧。
即使不用去看,她都能猜出,他包在皮手套下的手,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先处理他的双手。
但是,他没有给她机会,一直到现在,事情都处理妥当了,他才在她的催促下,伸出双手来。
沉香必须拿着剪子,就着灯火,慢慢剪开手套。
因为,他指尖的血,早已干涸了,牢牢黏住了手套,光是用脱的,根本取不下。
真正的情况,比她所能想象的更糟。
那一双手,因为白天时救人的行为,再次皮开肉绽。
没有了指甲的保护,他的十指,因此旧伤迸裂,还增添了新痕,几乎能看见皮肉下的指骨。
即便她万分小心的,用剪子剪开皮套,用温热的水,化去干掉的血水,但是要把他的手指,跟皮套分开,还是不得不弄疼了他。
当时,他一定很疼,疼得止不住手抖,所以才会紧握成拳头,掩饰双手的颤抖。
他强撑着,一路撑到现在,不让外人看见他的脆弱。
她不应该在乎,他疼不疼的。
但是,偏偏还是在乎。
每当他因为痛楚而屏息,每当他的肌肉,无法自主的因剧痛而紧缩,都会让她心头拧扭。
「为什么?」 这三个字,泄漏出来时,她才知道自己已经问出口。
「什么为什么?」他问。
沉香略略迟疑着,抿着唇瓣不语,小心的替他的十指上药,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口询问。
「你为什么要去扛那辆粮车?」 他大可以不管的,不是吗? 对杀人无数的他来说,压死一个北国奴,算得上什么呢?他犯得着,险些赔上双手,也要上前去救人? 他垂着眼,凝望看着她,淡淡的回答:「因为我看见了。
」 「就这么简单?」她又问。
他点头,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就这么简单。
」 她看着关靖。
她不懂,他明明是杀人如麻的乱世之魔,为什么会出手相救?为什么要为了北国的百姓,在雪地里来回奔波? 她很清楚,此时此刻,南国凤城里锣鼓喧天,没有半点节制,吃的吃,喝的喝,谁管得着,北国人正捱饿受冻?说不得,他们还会一边吃着山珍海味,一边笑着骂北国人活该呢! 可是,关靖却在这里。
在这片冰冻的大地上,为北国人运粮。
他可以不管的。
明明,他就可以像是,凤城里那些奢华浪费,大肆庆祝的南国人一般,不管北地人们的死活。
饿死就饿死了,这些年来,他不也亲手杀过许多北国人? 那是她亲眼看到的、不敢忘记的、至今历历在目的啊! 当年,杀人无数的是他。
可是,如今却也是眼前,这一个男人,在风雪中救人无数。
两个多月以来,他宁可忍着疼、挨着痛,也不回凤城,固执的就是要亲自留在北地指挥,救灾。
营帐里,一灯如豆,漾着暖暖的火光。
沉香转开视线,不敢再直视着,他那双像是要看透,她心魂的双眼。
她再次低下头,以轻纱包扎着他的手。
那曾经好看优雅的十指,此时惨不忍睹,让人望之畏怖。
心,无端扭绞着。
她不敢深想,胸口深处为什么疼;更不敢探究,胸口深处为什么痛,只能替他将受尽折磨的十指,小心翼翼的用轻纱包起。
榻边的一盆清水,都被他的血染红了。
她端着水盆,走到营帐的帐幕旁,交给在外头守候的军仆。
当她再回头时,就看见关靖坐在榻上,眉宇紧拧的,双眼合着,正以掌揉着太阳穴。
他的头,又疼了。
这个男人,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任何弱点,更不会让旁人知道他的不适。
可是,他在她面前,却早已不再遮掩。
到底,这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她记不起来,只觉得一阵慌乱。
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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