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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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2/3)

里内的雀鸟、麂鹿、野兔、草蛇、刺猬、果子狸等，纷纷不明就里地胡跑乱撞，有的竟然活活被汽车撕裂、轧扁在公路上。

安北斗不喜欢坐办公室，更多的时候，还是爱漫山遍野地乱跑乱钻。

尤其喜欢值夜班。

“点亮工程”二十四小时歇人不歇工。

他最愉快的时刻，就是背着相机和望远镜，上到县城四周的山梁上，观测可能只剩下最后几个月的纯净星空了。

也许是命吧，他就喜欢仰望这“一毛钱都不挣”的地方。

可看看星空，仍是得再看看瓮底那一两万人口的密集灯火，又不由得要想起杨艳梅和女儿来。

杨艳梅彻底在省城落户了。

是不是跟储有良在一起，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女儿还在这个瓮底城。

他也试图几次去探望，都被丈母娘用各种方式阻挡了。

到学校去看，安妮竟然吓得直往一边躲，像是遇见了歹人。

他也就不得不赶紧走开，怕给她心理上带来不适，尤其是给孩子在同学面前造成不良影响。

他也不知道杨家是怎么教孩子的，总之，他觉得安妮已经没有父亲这个概念了。

人性真脆弱，才一年多，父女竟然变得如此天远地隔，形同陌路，还有什么亲情是不能改变的呢？但无论怎样，他都不怨她，毕竟太幼小。

他想父爱应该是更加深沉久远的东西，而那颗决心要以安妮命名的小行星的发现，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他在等待几年后的那个时刻。

如果这颗行星在同一位置出现，就完全证实了他的轨道计算。

一想到这里，他甚至有些激动。

他在努力给孩子准备着一个超大礼物，相信她将来是一定会理解父爱的意义的。

在他进城十几天后，杨艳梅就知道了消息，紧急从省城赶回来，跟他见了一面。

这次是离婚的最后摊牌。

气氛倒是很融洽，她把他请进了县城最豪华的饭店，点了最贵的鲍鱼翅、大龙虾。

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动一筷子。

他只要求把孩子带来，一切谈判才有可能进行。

她终于把安妮带来了。

是安妮的举动，让他下了最后的决心。

安妮一来就哭。

应该是她姥姥送来的，但姥姥自始至终没有闪面。

安妮仍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直钻到杨艳梅的背后，不肯多看他一眼。

尽管桌上的美食可能对孩子有较大诱惑，但今天她似乎也只多看了几眼，只哭不吃，嘴里喃喃着：“你……你放过我……和妈妈吧！”这明显不像孩子的话，但孩子连续说了不止十遍，他心就软了。

尤其是杨艳梅说到孩子的教育、前途等问题时，让他不得不心生彷徨与愧疚。

杨艳梅说：“跟你回北斗镇，让她爷爷、奶奶养着，先把镇小学念完，再念两镇合办的初中？考得好，到县城上重点中学；考不好，读三四个乡镇合并的普通高中，最后再考一个三本、民办大学或大专，挣死挣活跟你一样，仍回到北斗镇当计划生育专干，或前后就盯着一个温如风……” 难道自已就有如此不堪？可当杨艳梅把女儿未来的路线图明确标示出来后，他也确实觉得自已活得十分地不堪了。

不仅在镇上混得背，而且在全县都挣了一顶无人不知的绿帽子。

他不愿进城，是因为这顶帽子过于沉重。

最后之所以同意来，也是对女儿还抱着一线希望，想把她争取到手！可现在看来，一切几乎全无可能，他就准备彻底放弃了。

他也不愿拖着，既然没有任何转圜的可能，为什么要拖？拖着是为孩子，想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而孩子现在几乎再次跪下要求释放她了，像是他把一只活泼泼的小生命，关在铁笼子里，不让她出去自由呼吸、展翅高飞似的。

能这么做吗？唯有放弃，才是此时此刻作为父亲的唯一出路。

他似乎不得不“救救孩子”了！终于，他放弃了，他们很快办了离婚手续。

什么都没有了。

看看天空，再看看瓮底，他又一次想砸了望远镜，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还有他的生活，尤其是父母，年龄都大了。

医生说，他爹的哮喘病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他就不能离家太远。

顾不住的，只得放弃；顾得住的，还得努力去顾！自已对女儿都如此上心，爹妈对儿子的上心程度可想而知。

他硬撑着干到七夕节，把第一批灯点亮了。

要点亮那天晚上，他最后一次背着望远镜，上山去看了一次真正的银河系。

记得第一次给杨艳梅讲银河系时，她就显出一脸的崇拜相来，紧紧搂住他的臂膀，像是生怕把什么宝物丢了似的。

他就春风得意地卖弄起来：“咱们太阳系呀，就处在银河系的旋臂位置，大致就是你现在搂着我的这个地方。

”她就搂得更紧了，并且还把他胳膊咬了一口说：“这是不是地球的位置？”他痛得哎哟一声：“差不多。

你想想看，人类有多渺小，地球只是太阳系中一个中等星球，拿光速计算，太阳光照到地球需要八分二十秒。

而月光到地球只需一点二秒，我们与月亮的距离竟然是三十八万公里啊！你知道整个银河系的直径有多长吗？”她调皮地说：“肯定比你胳膊长，再加上腿。

她还比画着挠了一下他的脚板心。

”他也开玩笑说：“还得加上一镇的猪腿、驴腿、牛腿、马腿，包括你的腿，还有丈母娘的腿，总共是十万光年。

银河系像个椭圆形的磨盘，始终在旋转，并且转速很快。

从磨盘这一头到那一头，光速都需要十万年。

你想想这是多么遥远辽阔的星辰河海呀！”她眨着眼睛问：“那牛郎织女星在哪儿？”他得意八分地说：“这个算你请教对了，我在认识你以前，就认识了织女星。

”她用小拳头砸着他说：“不行不行，不允许你认识任何异性。

”那拳头砸得叫个舒服呀，他就想一辈子当受虐狂，连忙解释说：“一个异性都不认。

”然后就把她抱到怀里，调着焦距，找到织女星的位置说：“织女星可没法抱，比太阳表面温度都高。

”再然后，又找到牛郎星说：“它们之间的距离是十六光年，永远都无法见面。

”她问：“那为啥要说它们是夫妻呢？”他说：“传说呀，古代关于星星的传说很多，说明咱们先祖很早就在仰望星空了。

”她说：“废话，我说的是这么远怎么做夫妻？”他想了想说：“大概做长久夫妻本来就很难吧！” 关于牛郎织女星，他们在北斗镇的几座山上，不止提起和观测过百遍以上。

而他们的爱情杰作安妮，按照时间推算，也很有可能是一个七夕夜的果实。

那时他们怎么就那么痴情浪漫。

爱不够，也玩不够。

他们是自然之子。

丈母娘的小市民做派，甚至常常成为他们背后的嘲讽对象。

他们的生活与品位，在北斗镇显得那么高雅而独特。

记得安妮一岁多时，他们就带她上山过夜了。

丈母娘还骂他们是疯子。

可小安妮兴奋得一上山就睡不着。

这也要看，那也要问，整得他只觉得天文知识不够用，就不断地买书恶补。

孩子对美丽的星空，简直充满了无尽的好奇。

当他把牛郎织女星的故事讲给她听、指给她看时，她竟然说，她和妈妈要住到织女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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