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民国廿三年•春•上海(1/3)

丹丹略为不安地看着金先生才吃过几口，便一阵痉挛，推倒一桌的面条。

&ldquo金先生，炒蟮糊下面呢，不对胃口么？&rdquo说来倒有一点委屈，嘟囔着。

&ldquo不。

&rdquo他道，&ldquo嗓子干，给我一杯水。

面很好吃。

&rdquo 金啸风寻思，真的老了，近日神气差了，疲倦急躁，不，他一定得挺住，别让他惟一的女人瞧不起！ &ldquo可口可乐，好不好？&rdquo 金啸风忽地紧紧地抓住丹丹的手，良久，道：&ldquo也好。

&rdquo 她觉察到了，在这剧变的岁月里，他不但老了点，也虚弱了点。

毕竟，他的尊严叫他要花费多一倍的力气去应付自己的末路，他不忍见自己末路。

但他腰没有弯，两肩一般地宽，意志不可摧折，刚一不慎，只是眼神出卖了他。

最厉害的眼睛，也有悲哀的一刹。

丹丹带着体谅的笑容： &ldquo这几天你上哪儿去？干些什么？&rdquo &ldquo我？这几天，这十天，你对我特别地好，我觉得什么都不冤枉。

刚才上哪儿？去淴浴，理个发，换件好衣服&mdash&mdash&rdquo &ldquo有节目么？&rdquo &ldquo没节目，气色不好。

&rdquo &ldquo见谁去？&rdquo &ldquo记者。

&rdquo金啸风道，&ldquo我要他写一篇&lsquo访金啸风先生记&rsquo，要他把我写就一贯的、不变的金啸风，还拍了相片，稿子后天登出来。

&rdquo 丹丹疑惑地看着他。

&ldquo还提到下个月陆海军副总司令来海上游览时，将出席欢迎大会，尽地主之谊&hellip&hellip谈了很多。

稿子后天登出来。

&rdquo &ldquo后天么？&rdquo &ldquo是。

你会看报吧？&rdquo正说着，金啸风又一阵地不适，真奇怪，总是松一阵紧一阵似的。

他有点尴尬。

坚决而又客气地支开了： &ldquo给我倒点可口可乐来。

&rdquo 她抽身而退： &ldquo我不看，我什么也不看了。

&rdquo 他的眼神盯着她的背影出神。

冒出一种不可抑制的火，冰冷的火，燃烧不着他人，只燃烧着自己。

他还是高贵的，永垂不朽，人人都记得他。

脑子里起了细微的骚乱&mdash&mdash他到底没倒在一切对手的面前。

丹丹递给他一杯解渴的液体。

可口可乐，为什么是可口可乐？因为它的颜色深不可测，味道怪不可忍，它是一种巫魇的药。

金啸风新理了个发，花白的头发短了，漾着清香的发油，看上去稍微滑稽&mdash&mdash每个新理发的人，都跟往常不同。

他接过玻璃杯子，试着把注意力移到丹丹脸上，不管她说什么，他努力地听，或是努力地不听。

然而他举起杯来，免不了，也把液体溅出了一点，洒在好衣服上，如一小摊已经变色的、陈年的血。

她看来是愉快的，只想伺候他吃喝，简单而又原始的愿望，让他吃好的喝好的。

这十天来，还常常变换花样来下面。

昨天给他三虾面，用虾仁儿、虾脑、虾子加上调料炒好，浇盖在汤面上。

今天吃的是鳝糊面。

真是用心良苦。

他看她，看得很深。

他从来没受过任何威胁，终于用一种很潇洒的姿态，仰首把可口可乐一饮而尽，因为冒着气泡的关系，一下狂饮，喉头便大受刺激，他一边咳嗽，一边很放任地笑起来：&ldquo再来一杯吧！&rdquo 丹丹也一直地看他，看得很深。

等到他喝完了，方才记得挂上一丝笑容，她脱胎换骨地满心欣悦，容光焕发，一瞬间像个生命的主宰，眼睛发出自己也难以置信的光彩，眼角一点小小的泪痣乌亮，连皮肤也兴奋而绷紧。

好，再来一杯。

当她再来时，金先生不在厅里。

他像一头倦极欲眠的困兽，末了还是爬到他的隐所去，他的灵魂游荡于这小小的金屋之内，一切的声音在耳朵边模糊起来，金先生觉得奇冷。

然而大颗的汗滚下两颊，渐渐地，浑身沐浴在方寸枕褥间，四周都是寒意。

脸开始变成紫色，喘息着。

见丹丹又给他倒了满满的一杯可口可乐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