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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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俑 三十年代(1/3)

雪花落至中空,就止住了。

人间还未到寒天,是深秋初冬时分。

一架双引擎的民航机,自上海飞往西安去。

机上载送一支庞大的电影外景队伍。

有化妆的芳姐、摄影师老沈、灯光、场记、服装、道具&hellip&hellip和几个花枝招展的二三流女明星。

&mdash&mdash大部分都没搭乘过飞机,穿戴得很隆重,一如赴宴。

正襟危坐者有之,好奇地趴在窗口看云看景,老半天也不肯回过头来者有之。

只有那五十来岁,微胖略矮,一脸威严的吴导演,抽着烟斗,不动声色,大家都以为他在脑海中分镜头。

中外艺联电影公司的外景队,为什么要来到这西安拍戏呢? 他们对外宣传是&ldquo剧情需要&rdquo。

如今进步电影都不再局促在摄影厂里头了。

而且上海大小电影厂家将近半百,竞争十分激烈,但世界影坛中,有声片子已大行其道。

他们为了适应新时代、新潮流,决定开拍《情天长恨》,这是中国电影从默片迈向有声片的新纪元。

据说投资者是日本人。

田中三人先生。

这戏的男女主角,一直保密,直至记者招待会时方才揭盅。

只见一个镂花镀金的庸俗镜匣子打开着。

落在一只涂上鲜红色蔻丹的玉手中。

腕上有道浅浅的疤痕,如同伤口,不过不痛不痒,那是个胎痣。

它的主人是朱莉莉小姐。

讨厌死了,自稍懂人事以来,就发觉这道疤痕,叫她美丽的玉手扣分,恨得不得了,用个镯子把它盖住。

十七岁的朱莉莉,自小发明星梦,因为自觉天生丽质,又聪明伶俐,出人头地指日可待。

此番随队出发,不知有没有机会扯着龙尾巴往上爬呢? 先装扮一番再说。

正持一支口红,把小嘴&ldquo描绘&rdquo。

气流令机身一晃,她的口红便一划出界。

&ldquo哎哎哎!气死我!毁容啦!&rdquo 马上自身畔那化妆芳姐的箱子中,取过一个粉盒子,擦掉口红再补妆。

咦,另有发现: &ldquo喂,芳姐,你这口红&lsquo先施&rsquo买的吧?是油质呢,真明亮,又不糊,借用一下。

&rdquo 一壁涂抹,抿嘴,好几下。

把隔着甬道的另一个晕陶陶的女孩推醒。

&ldquo嗳,好不好看?&rdquo 她坐不惯飞机,几乎要呕吐,只没好气地道:&ldquo别臭美啦,碍着我睡觉。

&rdquo 只见她又一睡不起,朱莉莉十分无趣,见摄影师持着望远镜看云海呢,又撩拨他:&ldquo老沈老沈,看我这个角度,左边,七分脸,暧,怎么样?&rdquo 性感的小嘴微张着。

老沈看也不看,只敷衍地,伸出大拇指: &ldquo好!天下第一美人!&rdquo 得不到青睐,朱莉莉颓然坐下,乘人不觉,把那口红据为己有,收在皮包中。

可惜逃不过这厉害的芳姐。

&ldquo还!&rdquo她一手想抢回,&ldquo上回也是借了不还,公家要用,反倒得开口借了。

我才信你不过,你就爱贪小便宜。

还我!&rdquo 朱莉莉一听,把口红扔下,就势把胸脯一挺,恶人先告状: &ldquo哦?什么都是你的,吓?我身上的蕾丝胸罩是不是你的?&rdquo &ldquo去你的!&rdquo芳姐不理她。

她有点寂寞了,静不下,又攀到窗口附近,用那坚挺的上身把人挤过一点,看了看,自顾自表示不屑: &ldquo要来这鬼地方拍戏,什么都没得卖,哪比上海登样?嗳,乡巴佬的日子怎么过?一点也不&lsquo文明&rsquo,连香皂也没有&mdash&mdash&rdquo 一瞥对面的女孩,正翻着一本《良友》画报,上面刊着女明星阮梦玲和&ldquo四七一一&rdquo的广告呢。

她灵机一触,跨越一两个座位,跌跌撞撞地趴到椅背,拍一下吴导演的肩,他回过头来,见这吱吱喳喳好似缺堤的&ldquo十三点&rdquo,跪坐支起半身,一手抢了他手中的烟斗,抽了一口,半呛,强忍道: &ldquo导演导演,我表演一段给你看。

&rdquo 先是低沉的男声: &ldquo为什么女明星们的肌肤总是那么地娇嫩?&rdquo 然后摆出一副娇俏动人的媚态,模仿着风骚的女明星,捏出嗲得不堪设想的嗓音,腻着: &ldquo因为,她们呀,用的是&lsquo四七一一&rsquo白玉霜,我也天天用它!&rdquo &ldquo四七一一&rdquo,为了妖言软语,还念作&ldquo四七幺幺&rdquo呢。

她睨了导演一眼,巴结地: &ldquo表演得怎么样?哎,导演,你没看呢,你&hellip&hellip&rdquo 吴导演拿回他的烟斗,对这个&ldquo十三点&rdquo无法可施,只爱理不理,低头看剧本: &ldquo比阮梦玲差远了。

人家是&lsquo电影皇后&rsquo。

&rdquo 朱莉莉一听,气炸了,便晃荡招摇到他身前,撇着嘴: &ldquo哼,有什么了不起?赶明儿我红了,赚钱了,也捧自己当&lsquo电影皇后&rsquo,画报举行投票,就买下所有的票,反正我知道黑市门路。

嘿!选上了,就穿件丝绒旗袍去领奖:紧身,六道绲边儿,披件狐裘,那股劲儿&mdash&mdash要不,我就穿套鲜红色的洋装&hellip&hellip&rdquo 越说越得意,作张作致的,真是&ldquo美艳亲王&rdquo。

芳姐听了,便调侃: &ldquo好,真选上了,我给你化皇后娘娘的妆!&rdquo 朱莉莉只道人家恭维,飞扑上前搂着她颈脖,要亲一下,以示感激。

&ldquo芳姐,你真好!哈哈!我要请你当私人&hellip&hellip&rdquo &ldquo西安到了!西安到了!&rdquo 大家见到陆地,都很兴奋。

导演白她一眼: &ldquo下飞机了,螃蟹吐沫似的,没完没了!&rdquo &ldquo啐!&rdquo 朱莉莉自恋完毕,也整装排众而出,一马当先,站到机舱的出口。

要下机见人了,努嘴、瞪眼、扬眉、耸鼻子&hellip&hellip让脸上的肌肉松弛一下。

然后,挂上一个甜甜蜜蜜的笑容。

门缓缓地被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横亘的布条,上书&ldquo欢迎中外艺联电影公司外景摄制队莅临西安&rdquo。

朱莉莉深深吸一口气,挺身而出,昂然地&ldquo率众&rdquo下机了&mdash&mdash她忽然爱上这个地方。

等得不耐烦的记者们,一见人影,马上涌上来,镁光胆&ldquo砰&rdquo地一响,如同小型轰炸。

朱莉莉受宠若惊,赶忙踏个丁字步,搔首弄姿,微笑: &ldquo谢谢,谢谢!&rdquo 大家始发觉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

天际忽地轰然巨响,一架双座位的小型飞机呼啸而过,连乐队也吃了一惊,演奏中止了。

飞机变了两三个花式才急降,终于潇洒地停定了。

&ldquo莉莉,你的梦中情人来了!&rdquo &ldquo哎呀!是白云飞呀!&rdquo 果然走下一个丰神俊朗,身手矫健的男人。

记者们的目标便转移了,镁光都向着他闪。

朱莉莉沦为冷宫之后,只目不转睛地,为挺拔刚健的白先生所吸引,一咬牙,欺身上前,把玉手一伸。

&ldquo亲爱的白先生,我是朱莉莉,这回能够跟你一起合作,我,我&hellip&hellip&rdquo 念到白云飞也许像绅士般吻她的手背,她就心如鹿撞了。

来迎迓的都是高层官员,也热情地上前。

他们一来,莉莉就再无立足之地了,她满怀焦灼。

白云飞颊上有道长形的笑纹呢,他一笑,她要昏了。

但他没有吻她。

他把手伸出来,小型飞机上也伸出一只戴着白手套的,纤巧的女人的手。

风华绝代的阮梦玲,带着梦的迷茫的眼神下机了。

看她穿一袭豹皮的重裘,烫了波浪鬈发,施了脂粉,特别地白皙娇媚。

眉线勾得细细,眉尖略向下弯,耳垂闪着红宝石的艳光。

一亮相,便把场面给罩住了。

她笑也不笑,只丰姿绰约地,由她的男主角牵引着,一如谪仙。

朱莉莉看看自己,不过是俗艳的橘红大衣,连指环上的珍珠,也是假的。

自惭形秽,不得已退后了两步。

白云飞领着她,目中无人地,上了一辆汽车,绝尘而去。

导演也上了另一辆汽车。

汽车一辆辆地开走了。

芳姐来唤她: &ldquo莉莉,莉莉,上车呀!&rdquo 是一辆硕大的旅游车,她恨透了。

&ldquo上来吧。

大人物坐小车子,小人物,坐大车子。

&rdquo 朱莉莉气鼓鼓地,随同外景队伍上车了。

问司机: &ldquo现在到哪里去?&rdquo &ldquo临潼县呀。

&rdquo &ldquo远不远?&rdquo &ldquo从西安往东五十里就是。

&rdquo 她嘀咕: &ldquo哼!什么鬼地方!&rdquo 车子驶出机场。

人人都围拢在铁丝网外看明星。

什么人都有。

有挽着藤篮子的学生,有农民,有工人,有乞丐&hellip&hellip 渐行渐东,所见的人,衣衫开始褴褛,神情开始淡漠,身世开始困乏。

离开了闹市,那些隔着玻璃,瞪大好奇的眼睛伸手摩挲,扬着小旗欢迎,讪讪地笑着的&ldquo影迷&rdquo都退去,也许不过是政府派来的临时演员,专门讨好日本人用&mdash&mdash他们此番的角色不是侵略者,而是投资者,政府都尊敬他们呀。

谁记得东北的乱或靖? 到目前为止,西安还是平静的。

《情天长恨》在一座破庙前开镜。

几案上备了三牲水酒果品,还有香烛。

大型的麦克风前,由吴导演致词。

不外是老生常谈: &ldquo&hellip&hellip这部哀怨缠绵动人心弦的巨片,请得文明影帝、热血男儿&mdash&mdash白云飞先生,以及爱国影后、天之骄女&mdash&mdash阮梦玲小姐,双双领衔主演。

档期已经敲定,田中先生也催促我们赶工&hellip&hellip&rdquo 因剧情需要,大家都穿上了戏衣。

非常有趣,女主角演的是穷家女,荆钗布裙;女配角呢,是男主角妹妹的同学,打扮得漂漂亮亮,专门负责狗眼看人低、侮辱穷人的戏份。

越是势利泼辣,越显得对方楚楚可怜,赚人热泪。

朱莉莉一早便穿好一袭大伞裙,打扮得很艳丽,但导演指使她托着一盘子的鸡尾酒来招呼来宾。

她小心地拈起裙脚,生怕弄脏了戏衣。

一见那男人,情不自禁,便拎了两杯鸡尾酒趋前献媚: &ldquo白先生!&rdquo 她把酒递出去。

&ldquo是你。

&rdquo他一抬眼。

朱莉莉惊喜交集,想跟他碰杯: &ldquo你记得我呀?&rdquo 他眼中闪过一丝调侃:&ldquo不。

&rdquo 把两杯酒都接过了。

一杯回身递予阮梦玲。

莉莉怔在原地。

阮小姐冷冷瞅她一眼。

然而,即使他转身去了,她仍恋着他背影的风华。

&ldquo来呀,试试戏!&rdquo 一个小工把椅子搬着,尾随着这耍大牌的吴导演,到处走。

导演安排朱莉莉和其他两个女的演同学,三人不过比龙套稍为起眼,站好后不敢造次。

豪门大户的男主角,爱上穷家碧玉,二人在雨中邂逅&hellip&hellip 大花洒已在布景板的顶层预备好了,三个道具,一人手持一个。

大家在等待阮梦玲培养好悲情,涌出泪水。

无聊地等,一直等。

终于她向导演示意:可以了。

拍板一响:《情天长恨》,第十场,镜头三。

雨倾盆而下,男女主角相逢道左,二人拥抱。

在最感人的关头,三个花洒都集中在他们头上,主角变成落汤鸡。

阮梦玲被大水一注,才讲几句对白,已喝了几口,呛住了。

朱莉莉忍不住,笑出来。

阮梦玲瞥到,非常不悦,大呼: &ldquo导演,我才刚进入情况,她就来破坏气氛了。

怎么演?我不演了。

要不你换人!&rdquo 她摆架子,气冲冲地扭腰跑了。

导演连忙过去临时化妆间里头哄: &ldquo梦玲,你先歇歇,别跟小角色一般见识&hellip&hellip&rdquo 小角色? 她被骂,心有不甘,向着她背影扮个鬼脸,但又不敢发作,生怕真把自己给换掉了。

益发憎恨这&ldquo情敌&rdquo。

朱莉莉咬牙: &ldquo嘿,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好,非当上女主角不可!&rdquo 导演出来时,她迎上去,有点委屈: &ldquo导演我&mdash&mdash&rdquo &ldquo得了得了,别烦着我。

&rdquo随即吩咐各人,&ldquo改拍第廿七场。

&rdquo &ldquo那我&mdash&mdash&rdquo &ldquo哪儿凉快哪儿搁着吧!&rdquo 为了安抚这个大牌,他就要自己暂时消失了,世界多不公平! 她没好气地,踱到布景外,颓然坐在一个大木箱上。

这木箱上写着&ldquo危险&rdquo、&ldquo易燃物品&rdquo,另一边,也堆了长形的,画上枪械的图样。

朱莉莉浑然不觉。

一个大汉见到了,很紧张: &ldquo喂,站开些!&rdquo 她没处出气,便骂: &ldquo道具吧,我没见过么?张牙舞爪的,小角色!&rdquo 旁边来了几个人,看来是搬运的,见这标致的小姑娘凶巴巴,便逗她: &ldquo上面写什么?你不识字的?&rdquo &ldquo我不识字?&rdquo马上在皮包中拎出一支口红,龙飞凤舞地,在木箱上签了&ldquo朱莉莉&rdquo三个字&mdash&mdash惟恐没人知道她名儿。

满意地端详一下,终于她得到一点注意了吧。

然后扭身缓缓地走了。

大汉们啼笑皆非。

&ldquo快,干活去。

今儿晚上老大等着用。

别昏头转向。

&rdquo &ldquo这骚货!&rdquo &ldquo话说在前面,我先上的!&rdquo 忽有人道: &ldquo老大来了。

&rdquo 吓得一众赶紧行动,原来是唬他们的。

&ldquo哈哈哈!&rdquo 笑声中,朱莉莉无聊地,不知受了什么驱使,踏进这破庙里头。

几成颓垣败瓦的神庙,面貌一片灰黯。

都不知建于何年何月,且给了无数战火蹂躏,翻新后又再败坏,连壁画也模糊了。

朱莉莉贪玩,便跪在神前,喃喃祷告。

她充满诚意,也非常贪心。

&ldquo我有三个愿望:第一个是&lsquo红&rsquo,人一红,就有名有利。

第二个,我希望遇上很爱很爱我的爱人,很英俊,很浪漫,很&hellip&hellip就像白云飞那样。

&rdquo 提到这名字,马上飞快地在左右一扫视,生怕被人听去了,掩着嘴巴。

&ldquo第三个&mdash&mdash就是:我再要另外的三个愿望!&rdquo 在她这样祷告的时候,左右的确无人,但在身后,早已有一名七八岁,受戒的小和尚,持帚打扫,把一切都看在眼内。

他好奇地看看朱莉莉,又回头看看右方的大壁画。

她以为秘密无人知晓,咚咚咚地磕了三下头才爬起来。

一爬起来,转身,见一个小黑影,马上尖叫鬼叫的,十分难听。

&ldquo哗&mdash&mdash你是谁?你听到什么?你不会告诉别人吧?喂,我是说着玩儿的,我根本没爱上白云飞。

&rdquo &ldquo真像!&rdquo 她莫名其妙: &ldquo像什么?&rdquo 小和尚一指壁画: &ldquo喏。

&rdquo 她过去,奇怪,一认就认到某一个位置了。

冥冥中的巧合,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历史渊源了,只一大堆男孩女孩,伴着一个老头子,又有船儿,又有云彩,又有神仙。

她信手一指。

像是像,但: &ldquo这个?去你的!我是&lsquo文明先进&rsquo的电影女明星,会那么土气?吓?&rdquo 气得拂袖而去。

小和尚忽地合什向壁画膜拜,告罪: &ldquo我不是有意的。

&rdquo 气氛诡异,但她已看不到了。

到了拍戏现场,不禁精神一振。

第廿七场是打斗呢。

只见白云飞被两名流氓追杀,他身手勇猛,在她眼中是绝对的英雄&mdash&mdash若这英雄来救美,是多么光荣而浪漫呢! 可惜,一壁扪着胸在哀恳的美人,却是那造作的阮梦玲呀,哼,她惊惶失措,带着哭音,夸张地念白: &ldquo你们这些杀人不见血的恶势力!你们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流氓!你们放过我爱人吧!我求求你们!&rdquo &ldquo咳!&rdquo 导演大喊。

表演中断了,一众愕然。

&ldquo再来!&rdquo他向着明星,自是不同语气,&ldquo不关你俩的事,&lsquo钓鱼竿&rsquo进画面了。

&rdquo 面对低下层,又是另一副嘴脸,权威而严峻: &ldquo大烟未抽足么?不是叫你话筒要离头三尺么,换人换人!&rdquo 第一回搅有声片子,真不好弄。

马上一个小工被换下来,满足导演的威风。

但白云飞却有点气恼,发脾气,一下子不见了。

大家面面相觑。

朱莉莉盯着他背影。

导演气得跑掉。

这场戏也拍不成了。

白云飞转身走入布景板的后面去。

导演未几也走入布景板的后面去。

布景板后面堆放了沙包和杂物。

移开沙包和杂物,赫然是一条地道。

地道下面,大光灯在照射着。

壁上钉了一幅西安的地图,地上放置了水平仪、钻土机、探测器&hellip&hellip都是先进的挖掘仪器和工具。

挖掘工程在暗地里进行着。

为什么是这里呢? 地道内所有的人一见白云飞,都恭恭敬敬地招呼。

&ldquo老大!&rdquo 老大? 连那权威的吴导演,拍戏现场表现得不可一世,至此,也不过是个小角色吧。

&mdash&mdash这是一个盗墓集团。

投资者正是田中三人先生。

斯时,日本军国主义分三路进攻中国。

东北的是军事,华中是政治,华西是经济。

田中三人以投资者身份,组成一支庞大的电影外景队,来至西安。

整个集团的首脑,便是白云飞。

他以一个当红小生、文明影帝的包装,肩此重任,因为没有人会对他起疑:他们来拍电影。

华西丰都大邑不少,何以是西安呢?西安是十朝古都,十朝的荣华相加,不及一个至今仍是天下最大宝藏的始皇陵&mdash&mdash他们曾花一年半时间来部署筹划。

失败过三次。

如今白云飞,便拈起一件东西来审视。

那是一支青铜箭镞,三棱形。

桌面上还有残破的碎片,不知是啥。

他道: &ldquo这样的东西,好算是宝物?&rdquo 导演以下颔向一个老人示意: &ldquo你跟我们老大说个端详。

&rdquo 农民装束的老人便从头说起: &ldquo大伙都明知道始皇陵就在附近,可墓室究有多大,有多少宝贝,谁也说不上来。

本子上没记载,也没人流传,还不是靠我们&mdash&mdash&rdquo &ldquo行了,你就快点入正题吧!&rdquo 他身边有个徒儿,代他长话短说: &ldquo师父我说。

侯爷本是干&lsquo湿活&rsquo的,不过见剥死人衣服珠宝,卖不了大钱。

今年七月,我们有了点门路,就这往西十多公里,备了土炸药,干&lsquo干活&rsquo去。

开荒时,弄碎了好多盆盆罐罐,也毁了好些像。

不值钱嘛,正想把黄金带走,熔成金条,好卖。

谁知&mdash&mdash&rdquo 白云飞忙问: &ldquo怎么了?&rdquo 大家只用心聆听。

老人哀道: &ldquo我那老二就&mdash&mdash不知咋的,中招了!&rdquo 白云飞再细心一看那箭镞: &ldquo上面有铅毒。

&rdquo 他向导演点点头。

导演便向老人道: &ldquo给你十分之一。

也够三代吃喝不尽了。

&rdquo 老人表现得不急不躁。

他们要地点,只要有这个在心中,条件再谈判: &ldquo那差远了。

我以为是一半。

跟徒儿先回了。

&rdquo 正转身要走。

白云飞掣枪在手,各送一枪,杀人灭口。

师徒两人,懵懂地送了命。

白云飞冷冷地发号施令。

&ldquo车从这里出发,往西走十公里,就在二十公里内划一个圆,于此范围内搜索,主要探测地底含铅成分,还有水银毒气。

即晚出发,小型飞机我自己用!&rdquo 他起立离去,嫌尸体碍路,踢开。

&ldquo只为了点小钱,破坏最宝贵的古物,不值得同情。

&rdquo 干大事的人,是不在乎牺牲小人物的。

他风度翩翩地走了。

&mdash&mdash忽闻拍掌喝彩声。

他与众人一愕。

赫见朱莉莉。

她笑。

&ldquo呀,原来你们躲在这里排戏!好精彩!&rdquo 四下一看,冒充内行: &ldquo咦?摄影机放哪儿?&rdquo 导演只喝令: &ldquo好了好了,别碍事,快上去!&rdquo 白云飞交换一个眼色: &ldquo让我对付她。

&rdquo 他露出迷惑女性的魅力笑容,随手把袋中的太阳墨镜往朱莉莉脸上一套。

他搂着这暗恋者: &ldquo看到什么?&rdquo &ldquo唔,什么也看不到。

&rdquo &ldquo聪明!&rdquo &ldquo&mdash&mdash还有美丽哪!&rdquo 白云飞望着这闯进禁地的女孩,心底盘算着:她究竟知道多少? 朱莉莉得到他的赠品,开心得不得了。

呵一口气,又用手绢细意揩拭,一尘不染。

珍重地收好。

自破庙出来,回到附近的旅馆,已是黄昏时分。

她飘飘然地经过那简陋的小酒吧间,只见刚才搬运道具的几名大汉,正在抽烟、喝酒、赌钱。

他们一见这骚货,便齐声怪叫: &ldquo朱莉莉!朱莉莉!朱莉莉!&rdquo 今日,她春风得意,魅力非凡,充满自信,肆无忌惮地坐下来: &ldquo怎么着?&rdquo 一个道: &ldquo咦,一脚踢出个屁来&mdash&mdash巧极了!&rdquo &ldquo怎的这么粗?&rdquo &ldquo哈哈!&rdquo他们邪笑,&ldquo这小妞可知道我们&lsquo粗&rsquo啰!&rdquo &ldquo怕呀?&rdquo &ldquo哼!&rdquo朱莉莉挑衅道,&ldquo我才不怕,人各吃得半升米,哪个怕哪个?&rdquo 信手便拈了桌上的香烟燃点。

是劣烟,呛得很。

不过闯荡江湖,岂容有失?惟有强忍。

一个见状,有意捉弄,一口衔两根,睨着她。

朱莉莉不甘后人,好胜地、一口衔了四根。

大汉们怪笑,给她点火。

洋火嚓地猛亮,唬了她一下。

&ldquo嗳&mdash&mdash&rdquo她含糊地,&ldquo干啥?我怕火的呀,谋杀么?一点也不孝顺!&rdquo &ldquo一丁点的火也怕?&rdquo &ldquo喂,那欲火焚身时怎么办?&rdquo 朱莉莉刚表演抽烟喷烟,被人如此调笑,有点委屈,但觉像个小丑。

嗓子也呛得半哑。

&ldquo呸&rdquo地一吐,把烟支都踩扁。

&ldquo不抽了,不玩了。

&rdquo &ldquo玩不起啦?脸皮这么嫩,怎么当大明星?嗳?口袋布做大衣&mdash&mdash横竖不够料。

&rdquo 她气得很,悲从中来: &ldquo你们就不敢跟阮梦玲这样玩!&rdquo &ldquo老子只要跟你玩,你卖不卖?&rdquo 一天到晚都饱受揶揄委屈,才获一点青睐,马上又惹来闲气。

小角色都是悲哀的吧。

朱莉莉自恨熬不出头,哭出来。

但不能让人瞧见,急忙转身跑掉。

背后就传来一阵怪笑声,卑鄙的男人,猥琐的男人。

她用半嘶哑的嗓子对自己说: &ldquo你以为我料不好?我是命不好!&rdquo 嘲笑没住呢: &ldquo唷,哭了!阮梦玲这般红,也自杀过七遍呢!&rdquo 不! 一定得飞上高枝。

那日子到来了,谁也不敢对她造次。

她要报仇! 真的,有什么门路? 这几天一直打听。

终于机会来了。

白云飞穿着黑色的背心泳衣和泳裤,好不英武。

自跳板下跃,直插水中,水花慑于他身手,不敢四溅。

朱莉莉的影子在泳池外匆匆闪过。

过了一阵,她出现了。

换过一件性感的彩色缤纷的泳衣,也来凑兴了。

她苦心孤诣地在泳池旁绕圈子,拍着水,目的是吸引他的注意。

挺胸收腹地,装作偶然走过,遇上了,遥向白云飞打个招呼。

&ldquo白先生,真巧!&rdquo 他一愕。

她在跟踪?她来碰他?&ldquo美丽的小姐,你好。

&rdquo &ldquo怎么一天到晚都碰上你的?&rdquo 他浅笑。

&ldquo你不喜欢看到我?&rdquo &ldquo哼!&rdquo她小嘴一撇,&ldquo一看就知道&mdash&mdash你不是好人!&rdquo &ldquo哦&mdash&mdash?&rdquo有点疑惑色变。

朱莉莉扭着腰肢撒娇: &ldquo你跟导演熟,也不让他给我加点戏。

我呀,才只有三句台词!&rdquo 原来如此。

他道: &ldquo念来听听。

&rdquo 她连忙正色,起立,是充满感情的表演: &ldquo今天我明白了,只有勇敢地在爱情面前低头的女性,才是最摩登的女性!&rdquo 他不知她底细,失笑。

见她看似天真冶荡,有点色迷迷,且她又穿得那么少。

他嘴角歪着游戏的念头,先跟她玩一下,玩过了,就干掉她&mdash&mdash她好像留不得,吱吱喳喳的大嘴巴。

他道: &ldquo跟我来。

&rdquo &ldquo到哪儿去?&rdquo &ldquo唔&mdash&mdash一个神秘的地方。

&rdquo又勾引,&ldquo你去不去?&rdquo 她趑趄了。

&ldquo怕?&rdquo他笑,&ldquo别怕。

要是阮梦玲又闹自杀了,反正有你好处。

来!&rdquo 反正有你好处? 她回心一想,江湖上行走的女子,早晚也得豁出去。

也受不了他的诱惑呀。

&ldquo我,就回去换件衣服。

&rdquo扭扭捏捏的。

他的架子来了: &ldquo过了五分钟,我就不等了。

&rdquo 话还未了,她飞跑回旅馆去。

用最快的速度,换了件艳红的晚装&mdash&mdash公家的。

不忘披上披肩&mdash&mdash公家的。

还有涂口红。

那口红,因签名在大木箱上而赔了不少,真不值。

好了,终于一个浓妆艳抹的美女在镜前出现。

朱莉莉面对卫生间中的镜子,做出迷人的姿态,自喻道: &ldquo今天我明白了,只有勇敢地在爱情面前低头的女性,才是最摩登的女性!&rdquo 一回过头去,这小房间中,几个三流小角色,一个半睡,一个看画报,一个剪趾甲,都盯着她,奇怪,如此地雀跃。

拥挤不堪的小房间,她要作别了。

她傲然出门,有如一只孔雀。

今晚一定在舞会中出尽风头了。

千人醉,万人迷&hellip&hellip但她心中只有一个他。

兴致勃勃地亮相。

一出来,左右一望,前后一探,怎么不见他?再看看手表,是不是因自己迟到,他便不等她?真的这样狠心? 四下搜寻梦中情人。

她见到他了,驾着摩托车来。

不是到舞会去吗? 白云飞一身轻便的飞行装来。

一见她打扮得如一棵圣诞树,便呆住了。

&ldquo你干什么?穿成这样?&rdquo 她见男人呆住,还道他惊艳呢。

沾沾自喜&mdash&mdash后来才知道苦况。

他把女人安置在摩托车旁,一只附加的&ldquo小艇&rdquo上,一路风驰电掣,来至机场。

原来把她带上小型飞机上去。

飞机是双座位,一前一后。

他把她安置在前面,他在她身后。

双臂环过她,开动了机器。

朱莉莉未坐过小型飞机,且那么接近控制台,十分惊喜。

当他开动机件后,二人升至半空。

她才好像突然发觉,他把她紧紧地拥住。

便挣扎: &ldquo不要!不要!&rdquo 一边挣扎,一边回头看,呀,不是他,是她的大披肩,把她缠住了。

方才满面通红。

白云飞不动声色看她作态,到她发觉错怪了,才调侃: &ldquo女人说&lsquo不&rsquo,心里就是&lsquo要&rsquo。

&rdquo 她死要面子: &ldquo我是说&lsquo不要&rsquo!&rdquo &ldquo男人要是知道女人心里头想些什么,他至少比现在大胆十倍。

莉莉,我爱你,你爱我吗?&rdquo 刚实施&ldquo美男计&rdquo,说着便在飞机上强吻她,十分地刺激。

这女的欲拒还迎,十分忙碌。

飞机在夜空中驰驶。

沿途是荒郊,下面有驻扎的营幕,作探测掩护。

这是白云飞的命令,可见进行得顺利。

在朱莉莉厮混得昏头转向时,他已暗起杀机。

于任何一处把她推下去,一定尸骨不全,死无葬身之地。

多可惜,一个长得不错的风骚女,若非知得太多&hellip&hellip 她酒不醉人人自醉,只喃喃: &ldquo我们回去啦,我头也昏了,不要飞啦。

&rdquo 雷声忽地一响。

夜空被电光锯齿破裂了。

一下惊雷好像要诉说人间一件重大的事情,但又说不出所以然。

第二响雷声又追逐而来了。

电光再闪&mdash&mdash不,前面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折射自山林丛处,看不分明。

朱莉莉见天气骤变,手足无措。

死命紧抓所有的杆状物,飞机开始失控。

风雨来了,像一个巨型的花洒,在大地头上泼洒。

心存杀机的白云飞自身难保,也顾不得险象横生、乱冲乱撞的飞机了。

情急之下,他自行跳伞逃生。

一下子人已不见。

剩下那惊惶失措的朱莉莉,哇哇大嚷。

飞机只管朝前冲去,眼前都是漆黑一片&hellip&hell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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