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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灰姑娘(2/3)

柔和气,俨然仍是平等地位,她对赵经理等人又十分尊敬,因此,上上下下的人,对她倒都十分喜爱,而且都愿对她献些小殷勤。

连蔡金花,都曾得意地对其他女工说: &ldquo我早就知道她不是我们这种人,她第一天来,我就看出她不简单了。

看吧,说不定哪一天,她会成为我们的老板娘呢!&rdquo 既然有这种可能性,谁还敢轻视她呢?何况她本人又那么温柔可爱,于是,这位灰姑娘的地位,在工厂中就变得相当微妙了。

而柏霈文与含烟之间,也同样进入一种微妙的状态中。

这天,厂里的事比较忙一些,下班时已经快六点钟了。

柏霈文对含烟说: &ldquo我请你吃晚饭,好吗?&rdquo 含烟犹豫了一下,柏霈文立即说: &ldquo不要费神去想拒绝的借口!&rdquo 含烟忍不住笑了,说: &ldquo你不是请,你是命令呢!好吧,我们去哪儿吃饭呢?&rdquo &ldquo你听我安排吧!&rdquo 她笑笑,没说话。

这些日子来,她已经对柏霈文很熟悉了,他是那种男人,无论在什么场合里,他都很容易变成大家的重心,而且,他会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个支配者,一个带头的人,一个&ldquo主人&rdquo。

他们坐进了汽车,柏霈文把车子一直往郊区开去,城市很快地被抛在后面,车窗外,逐渐呈现的是绿色的原野和田园。

含烟望着外面,傍晚的凉风从开着的车窗中吹了进来,拂乱了含烟的头发,她仰靠在靠垫上,深呼吸着那充满了原野气息的凉风,半阖着眼睛,她让自己松懈地沐浴在那晚风里。

柏霈文一面开着车,一面掉头看了她一眼,她怡然自得地仰靠着,一任长发飘飞。

唇边带着个隐约的笑,长睫毛半垂着,在眼睑下投下了半圏阴影。

那模样是娇柔的,稚弱的,轻灵如梦的。

&ldquo你不问我带你到哪里去吗?&rdquo他说。

&ldquo一定是个好地方。

&rdquo她含糊地说,笑意更深。

他心中怦然而动。

&ldquo但愿你一直这样信任我,我真渴望把你带进我的领域里去。

&rdquo&ldquo你的领域?&rdquo &ldquo是的,&rdquo他低声说,&ldquo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领域,心灵的领域。

&rdquo &ldquo你自认你的领域是个好地方吗?&rdquo她从半垂的睫毛下瞅着他。

&ldquo是的。

一块肥沃的未耕地。

&rdquo他望着前面的道路,&ldquo所差的是个好的耕种者。

&rdquo &ldquo真可惜,&rdquo她咂咂嘴,&ldquo我不是农夫。

如果你需要一个耕种者,我会帮你留意。

&rdquo &ldquo多谢费心。

&rdquo他从齿缝中说,&ldquo你的领域呢?可有耕种者走进去过?&rdquo &ldquo我没有肥沃的未耕地,我有的只是一块贫瘠的土壤,种不了花,结不了果。

&rdquo &ldquo是吗?&rdquo他的声音重浊。

&ldquo是的。

&rdquo &ldquo那么,可愿把这块土壤交给我,让我来试试,是不是真的开不了花,结不了果?&rdquo &ldquo多谢费心。

&rdquo她学着他的口气。

他紧盯了她一眼,她笑得好温柔。

那半阖的眼睛睁开了,正神往地看着车窗外那一望无垠的绿野。

窗外的天边,已经彩霞满天,落日正向地平线上沉下去。

只一忽儿,暮色就笼罩了过来,那远山远树,都在一片迷蒙之中,像一幅雾蒙蒙的泼墨山水。

他们停在一个郊外的饭店门口,这饭店有个很雅致的名字,叫做&ldquo村居&rdquo,坐落在北投的半山之中,是中日合璧的建筑,有曲折的回廊,有小小的栏杆,有雅致的、面对着山谷的小厅。

他们选择了一个小厅,桌子摆在落地长窗的前面,落地窗之外,就是一段有着栏杆的小回廊,凭栏远眺,暮色暝蒙,山色苍茫,夕阳半隐在青山之外。

&ldquo怎样?&rdquo柏霈文问。

&ldquo好美!&rdquo含烟倚着栏杆,深深呼吸。

她不自禁地伸展着四肢,迎风而立。

风鼓起了她的衣襟,拂乱了她的发丝,她轻轻地念着前人的词句:&ldquo柳烟丝一把,暝色笼鸳瓦,休近小栏杆,夕阳无限山。

&rdquo 柏霈文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这天,她穿着件纯白色的洋装,小腰身,宽裙子,迎风伫立,飘然若仙。

这就是那个浑身缠着蓝布,晕倒在晒茶场上的女工吗?他觉得精神恍惚,神志迷离。

听着她用那低柔清幽的声音,念着&ldquo休近小栏杆,夕阳无限山&rdquo,他就更觉得意动神驰,站在她的身边,他不自禁地用手揽住她的腰,那小小的腰肢不盈一握。

&ldquo你念过许多诗词?&rdquo &ldquo是的,我喜欢。

&rdquo她说,&ldquo日子对于我,常常是很苦涩的,于是,我就念诗念词,每当我烦恼的时候,我就大声地念诗词,念得越多,我就越陷进那份优美的情致里,于是,我会觉得超然物外,心境空明,就一切烦恼都没有了。

&rdquo 他深深地注视她,怎样一个雅致而动人的小女孩!她那领域会贫瘠吗?那将是块怎样的沃土啊!他一定得走进去,他一定要占有它,他要做这块沃土的唯一的主人! &ldquo含烟!&rdquo他动情地低唤了一声。

&ldquo嗯?&rdquo &ldquo你觉得我很鄙俗吗?&rdquo他问,自觉在她面前,变得伧俗而渺小了。

&ldquo怎会?你坚强,你细致,你有人世的生活,你有出世的思想,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最有深度的一个。

&rdquo 他的心被这几句话所涨满了,所充盈了,血液在他体内迅速地奔流,他的心神荡漾,他的呼吸急促。

&ldquo真的?&rdquo他问。

&ldquo真的。

&rdquo她认真地说。

&ldquo那么,你可以为我把你那块领域的门打开吗?&rdquo他屏息地问。

&ldquo我不懂你的意思。

&rdquo她把头转向一边,指着栏杆下那花木扶疏的花园说,&ldquo有玫瑰花,你闻到玫瑰花香了吗?我最喜欢玫瑰花,尤其是黄玫瑰。

我总是梦想,自己有个种满玫瑰花的大花园。

&rdquo &ldquo你会有个大花园,我答应你。

但是你别岔开我刚才的话题,你还没有答复我。

&rdquo 她看了他一眼,眼光是古怪的。

&ldquo我说了,我不懂你的意思。

&rdquo &ldquo那么,让我说得更明白一点&hellip&hellip&rdquo 他的话还没说完,侍者送菜来了,含烟迅速地转过身子,向落地窗内走去,一面说: &ldquo菜来了,我们吃饭吧!我饿了。

&rdquo 柏霈文气结地看着她,她却先坐回桌边,对着他巧笑嫣然。

他从鼻子里呼出一口长气,只得回到桌前来。

坐下了,他们开始吃饭,他的眼光一直盯在她脸上,她像是浑然不觉,只默默地、甜甜地微笑着。

好半天,他才打破了沉默,忽然说: &ldquo你喜欢诗词,知道一阕词吗?&rdquo &ldquo哪一阕?&rdquo她问,扬着一对天真的眸子。

他望着她,慢慢地念了出来: 花丛冷眼, 自惜寻春来早晚, 知道今生, 知道今生那见卿。

天然绝代, 不信相思浑不解, 若解相思, 定与韩凭共一枝! 她注视着他,因为喝了一点酒,带着点薄醉,她的眼睛水盈盈的,微带醺然,面颊微红,嘴唇湿润而红艳。

唇边依然挂着那个微笑,一种天真的,近乎孩子气的微笑。

&ldquo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rdquo 他瞪着她,有点生气。

可是,她那模样是让人无法生气的。

他吸了口气,说: &ldquo你在捉弄我,含烟,我觉得,你是有意在欣赏我的痛苦,看不出来,你竟是这样一个残忍的小东西!&rdquo 她的睫毛垂下去了,笑容从她唇边缓缓地隐去,她看着面前的杯碟,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抬起头来,那脸上没有笑意了,也没有天真的神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哀恳的、祈求的神色,那大眼睛里,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光。

&ldquo我不想捉弄你,先生,我也不要让你痛苦,先生。

如果你问我对你的感觉,我可以坦白说,我敬仰你,我崇拜你!但是,别和我谈别的,我们可以做朋友,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比我好的女孩&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是什么意思?&rdquo他盯着她,突然恍然地说,&ldquo哦,我懂了,你以为我只是要和你玩玩,这怪我没把意思说清楚,含烟,让我坦白地问你一句,你有没有一些些喜欢我?&rdquo 她扭开了头,低声地说: &ldquo求求你!我们不谈这个吧!&rdquo &ldquo含烟!&rdquo他再紧紧迫了一句,&ldquo你一定要回答我!&rdquo &ldquo不,柏先生,&rdquo她吃惊地猛摇着她那颗小小的头,&ldquo别逼我,请你!&rdquo &ldquo含烟&mdash&mdash&rdquo &ldquo求你!&rdquo她仰视着他,那眼光里哀恳的神色更深了,这眼光逼回了他下面的话,他瞪视着那张因惊惶而显得苍白的面庞,那黝黑而凄凉的眼睛,那微颤的嘴唇&hellip&hellip他不忍再逼迫她了,叹了口气,他废然地低下了头,说: &ldquo好吧!我看我今天的运气不太好!我们就不谈吧,但是,别以为我会放过你,含烟,我这一生都不会放过你了。

&rdquo &ldquo先生!&rdquo她再喊了一声。

&ldquo够了,我不喜欢听这称呼,&rdquo他蹙着眉,自己对自己说,&ldquo仿佛她不知道你的名字。

&rdquo转回头,他再面对含烟,&ldquo好,快乐起来吧,最起码,让我们好好地吃一顿吧!&rdquo

13

秋天来了。

柏霈文沉坐在沙发的一角中,用一张报纸遮住了脸,但是,他的目光并没有停在报纸上。

从报纸的边缘上掠过去,他悄悄地注视着那正在书桌后面工作着的章含烟。

她正在拟一封信稿,握着笔,她微俯着头,一边的长发从耳际垂了下来,脸儿半遮,睫毛半垂,星眸半掩,小小的白牙齿半咬着嘴唇&hellip&hellip她的神情是深思的,专注的,用心的。

好一会儿,她放下了笔,抬头看了看窗外,不知是那一朵天际飘浮的云彩,或是那围墙外的一棵金急雨树上的花串,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忽然出神了。

那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迷离的薄雾,眉毛微微地扬着,她的思绪显然飘浮在一个不可知的境界里,那境界是旖旎的吗?是神秘的吗?是不为人知的吗?柏霈文放下了报纸,陡地站起身来了。

含烟被他所惊动了,迅速地,那眼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落在他的脸上,给了他一个匆促的笑。

&ldquo别写了,含烟,放下你的工作。

&rdquo他说。

&ldquo干吗?&rdquo她怀疑地抬起眉梢。

&ldquo过来,到沙发上来坐坐。

&rdquo &ldquo这封信还没写完。

&rdquo &ldquo不要写完,明天再写!&rdquo &ldquo是命令吗?&rdquo她带笑地问。

&ldquo是的。

&rdquo 她走了过来,微笑地在沙发上坐下,仰头望着他,眼里带着抹询问的意味,却一句话也不说。

那含笑的嘴角有个小涡儿,她抿动着嘴角,那小涡儿忽隐忽现。

柏霈文走过去,站在她面前,用手撑在沙发的扶手上,他俯身向她,眼睛紧盯在她脸上,他压低了声音说: &ldquo你要跟我捉迷藏捉到什么时候为止?&rdquo &ldquo捉迷藏?&rdquo她闪动着眼睑,露出一脸天真的困惑,&ldquo什么意思呢?&rdquo &ldquo你懂我的意思!&rdquo他的眼睛冒着火,&ldquo不要跟我装出这份莫名其妙的样子来!&rdquo &ldquo哦?先生?&rdquo她睁大了那对惊惶的眸子,&ldquo别这么凶,你吓住了我。

&rdquo 他瞅着她,那模样似乎想要吃掉她。

好半天,他伸手托起了她的下巴,他的目光上上下下地在她脸上逡巡。

她的眼睛大睁着,坦白、惊惶、天真,而又蒙蒙如雾的,盛载着无数无数的梦与诗,这是怎样的一对眼睛,它怎样地绞痛了他的心脏,牵动了他的六腑。

他觉得呼吸急促,他觉得满胸腔的血液都在翻腾汹涌,紧紧地盯着她,他冲口而出地说: &ldquo别再躲避我,含烟,我要你!&rdquo 她吃惊地蜷缩在沙发里,眼光里露出了一抹近乎恐惧的光。

&ldquo不,先生。

&rdquo她战栗地说。

&ldquo解释一下,&lsquo不,先生&rsquo是什么意思?&rdquo 她瑟缩得更深了,似乎想把自己隐进沙发里面去。

&ldquo我不愿,先生。

&rdquo她清晰地说。

他瞪着她,沉重的呼吸扇动了他的鼻翼,他的眼睛里燃烧着两簇火焰,那火焰带着那么大的热力逼视着她,使她不自禁地战栗起来。

&ldquo你以为我在儿戏?&rdquo他问,声音低而有力,&ldquo我的意思是,要你嫁给我,懂吗?我要娶你,懂吗?&rdquo 她凝视着他,摇了摇头。

他的手落在她的肩上,握住了她的肩胛,那瘦弱的肩胛在他的大手掌中是不禁一握的,他微微用力,她痛楚地呻吟了一声,蜷曲着身子,她的大眼睛仍然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带着股坚定的、抗拒的力量望着他。

&ldquo他是谁?&rdquo他问。

&ldquo什么?&rdquo她不解的。

&ldquo我那个对手是谁?你心目中那个男人!&rdquo 她摇摇头。

&ldquo没有。

&rdquo她说,&ldquo没有人。

&rdquo &ldquo那么,为什么拒绝我?我不够好吗?不够你的理想?配不上你?&rdquo他咄咄逼人地说。

&ldquo是我不好,是我配不上你。

&rdquo她轻声说,泪涌进了她的眼眶。

&ldquo你是什么意思?&rdquo &ldquo饶了我,&rdquo她说,转过头去,&ldquo我又渺小,又卑微,你会遇到适合你的女孩。

&rdquo &ldquo我已经遇到了,&rdquo他急促地说,&ldquo除了你,我不要别人,你不渺小,你不卑微,你是我遇到的女性里最高贵最纯洁的。

说,你愿嫁我!&rdquo &ldquo不,先生。

&rdquo她俯下头,泪流下了面颊,&ldquo别逼我,先生。

&rdquo 他的手捏紧了她的肩膀,捏得她发痛。

&ldquo你不喜欢我?你不爱我?对吗?&rdquo他问。

&ldquo不,先生。

&rdquo &ldquo你除了&lsquo不,先生&rsquo,还会说别的吗?&rdquo &ldquo哦,饶我吧!&rdquo她仰视他,带泪的眸子带着无尽的哀恳和祈求,那小小的脸庞苍白而憔悴,她脆弱得像是一根小草,禁不起一点儿风雨的摧折。

但那个性里又有那样一股强韧的力量,柏霈文知道,即使把她捏碎,即使把她磨成了粉,烧成了灰,也拿她无可奈何的。

他放松了手,站直了身子,愤愤地望着她说: &ldquo我还没有卑鄙到用暴力来攫获爱情的地步,但是我不会饶你,我给你几天的时间去考虑我的提议,我建议你,认真地考虑一下。

&rdquo 她不语,只是默默地望着他。

他转身走开,站到窗子前面,他燃上了一支烟。

他平常是很少抽烟的,只有在心情不佳或极度忙碌的时候,才偶尔抽上一两支。

喷出了一口烟雾,他看着那烟雾的扩散,觉得满心的郁闷,比那烟雾更浓更厚。

但是,他心底的每根纤维,血管里的每滴血液,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比往日更强烈地在呐喊着: &ldquo我要她!我要她!我要她!&rdquo 三天很快地过去,含烟却迅速地憔悴了。

她每日来上班的时候,变得十分的沉默,她几乎不开口说话,却总是用一对水蒙蒙的眼睛,悄悄地注视着他。

柏霈文也不再提几天前的事,他想给她充分的、思考的时间,让她能够好好地想清楚这件事。

他很知道,如果他操之过急,说不定反而会把事情弄糟,含烟并不像她外表那样柔弱,在内心,她是倔强而固执的。

可是,三天过去了,含烟仍然继续沉默着,这使柏霈文按捺不住了,每日面对着含烟那苍白的脸,那雾蒙蒙的眼睛,那柔弱的神情,他就觉得那股迫切地要得到她的欲望一天比一天强。

现在,这欲望已变成一种烧灼般的痛苦,每日燃烧着他,折磨着他。

因此,他也和含烟一样地憔悴而消瘦了,而且,变得暴躁而易怒。

这天下班的时候,含烟正急急地想离开工厂,摆脱开柏霈文那始终追踪着她的视线。

柏霈文却在工厂门口拦住了她。

&ldquo我送你回去!&rdquo他简单地说。

&ldquo哦,不,柏先生&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上车!&rdquo他命令地说。

含烟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固执而鸷猛,是让人不敢抗拒的。

她顺从地上了车,沉默地坐在那儿,无助地在褶裙中绞扭着双手。

他发动了车子,一路上,他都一语不发,含烟也不说话,车子向含烟所住的地方驰去。

车内,空气是僵持而凝冻的。

到了巷口,柏霈文刹住车子,熄了火,他下了车,锁上了车门。

含烟不敢拒绝他送进巷子,他们走进去,到了门口,含烟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回头说: &ldquo再见,柏先生。

&rdquo 柏霈文握住了她的手腕,只一推,就把她推进了屋内,他跟着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房门。

然后,在含烟还没有弄清楚他的用意以前,他的胳膊已经强而有力地圈住了她。

她吃了一惊,立即想挣扎出来,他却箍紧了她的身子,一面用手扶住了她的头,迅速地,他的头俯了下来,他的嘴唇一下子紧压住了她的。

她喘息着,用手推拒着,但他的胳膊那样强壮而结实,她在他怀中连移动的能力都没有。

而他的吻,那样热烈,那样狂猛,那样沉迷,那样辗转吸吮&hellip&hellip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也失去了反抗的意识,她的手不知不觉地抱住了他,她的身子瘫软如绵,她不自禁地呻吟,不自禁地阖上了眼睛,不自禁地反应了他:和他同样的热烈,同样的沉迷,同样带着心灵深处的需索与渴求。

&ldquo含烟。

&rdquo他的声音压抑地透了出来,他的心脏像擂鼓似的撞击着胸腔,&ldquo说你爱我!说!含烟。

&rdquo 她呻吟着。

&ldquo说!含烟!说!&rdquo他迫切地,嘴唇从她的唇边揉擦到她的面颊,耳垂,再滑下来,压在她那柔腻细致的颈项上,他嘴中呼出的气息,热热地吹在她的胸前,&ldquo说!含烟!说呀!&rdquo &ldquo唔,&rdquo她含糊地应着,&ldquo我不知道&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知道的!&rdquo他更紧地圈住了她,&ldquo说!说你爱我!说!&rdquo他的嘴唇又移了上来,擦过她的颈项,擦过她的下巴,重新落在她的唇上。

好一会儿,他才又移了开去:&ldquo说呀!含烟!这话如此难出口吗?说呀!含烟,说你爱我!说!&rdquo &ldquo唔,&rdquo她喘息着,神志迷离而恍惚,像躺在云里,踏在雾里,那么缥缥渺渺的。

什么都不存在了,什么都融化成了虚无,唯一真实的,是他的怀抱,是他的吻,是他那迫切的言语,&ldquo唔,&rdquo她本能地应着,&ldquo我爱你,是的,我爱你,我一直爱着你,一直爱着你。

&rdquo &ldquo喔。

&rdquo他战栗着,他全心灵都因这一句话而战栗,而狂欢,&ldquo喔,含烟!含烟!含烟!&rdquo他喊着,重新吻她,&ldquo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啊!含烟!你这个会折磨人的小东西,你让我受了多大的苦!喔,含烟!&rdquo他用双手捧着她的脸,把自己的额角贴在她的唇上,闭上眼睛,他整个身心都沐浴在那份喜悦的浪潮里,一任那浪潮冲激、淹没,&ldquo含烟,说你要嫁给我!说!&rdquo 她猛地一震,像是从一个沉醉的梦中突然惊醒过来,她迅速地挣扎开他,大声地说: &ldquo不!&rdquo 这是一个炸弹,骤然间在他们之间爆炸了,柏霈文挺直了身子,不信任似的看着含烟。

含烟退后了两步,她的身子碰着了桌子,她就这样倚着桌子站在那儿,用一种被动的神态望着柏霈文。

柏霈文逼近了两步,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哑着声音问: &ldquo你刚才说什么?&rdquo &ldquo我不愿嫁给你,先生。

&rdquo她清清楚楚地说。

他沉默了几秒钟,就再趋近了一步,停在她的面前,他的手伸上来,轻轻地拂开了她面颊上的发丝,温柔地抚摩着她的面颊,他的眼睛热烈而温和,他的声音低而幽柔。

&ldquo为什么?你以为我的求婚是不诚意的吗?&rdquo &ldquo我知道你是诚心,&rdquo她退缩了一下,怯怯地说,&ldquo但是我不能接受。

&rdquo 他的手指僵硬。

&ldquo好吧!为什么?&rdquo他忍耐地问,眼光已不再温柔,而带着点凶猛的神气。

&ldquo我们结婚不会幸福,你不该娶你厂里的女工,我不愿嫁你,先生,我自惭形秽。

&rdquo &ldquo鬼话!&rdquo他诅咒着,&ldquo你明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你明知我对你几乎是崇拜着的,你这话算什么鬼借口?自惭形秽,如果你因为做了几天女工就自惭形秽,那你是幼稚!荒谬!是无知!真正该自惭形秽的,不是你,是我呢!你雅致,你纯洁,你高贵,你有思想,有深度,有能力&hellip&hellip你凭哪一点要自惭形秽呢?&rdquo &ldquo哦,不,不,&rdquo她转开了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ldquo你不要把我说得那么好,一定不要!我不是那样的,不是的!我们不谈这个,好吗?请求你!&rdquo &ldquo又来了,是不?&rdquo柏霈文把她的脸扳向了自己,他的眼睛冒火地停在她脸上,一直望进她的眼底,似乎想看透她,看穿她,&ldquo不要再对我来这一套,我今天不会放过你!&rdquo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固执而专横,&ldquo我要你!你知道吗?从你晕倒在晒茶场的那一天起,我就确定了这一点!我就知道你是我的,一定是我的,你就是我寻访了多年的那个女孩子!如果我不是对婚姻看得过分慎重,我不会到三十岁还没结婚,我相信我的判断力,我相信我的眼光,我相信我轻易不动的那份感情!你一定要嫁给我!含烟,你一定要!&rdquo 她看着他,用一种痛楚的、哀愁的、祈求的眼光望着他。

这眼光使他心痛,使他满胸怀涨满了迫切的柔情,使他更迫不及待地想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想拥有她,想占有她,想保护她。

&ldquo不要,柏先生&hellip&hellip&rdquo &ldquo叫我霈文!&rdquo &ldquo是的,霈文,&rdquo她柔顺地说,&ldquo我爱你,但我不愿嫁给你,你也不能娶我,别人会议论,会说话,会影响你的声誉!&rdquo &ldquo胡说!&rdquo他嚷着,&ldquo即使会,我也不在乎!&rdquo &ldquo我在乎,霈文。

&rdquo她幽幽地说。

&ldquo我不知道你从哪里跑来这么多顾忌!&rdquo他有些激怒了,&ldquo含烟,含烟,洒脱一些吧!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是全世界的事,你知道吗?&rdquo &ldquo我&hellip&hellip&rdquo她瑟缩着,哀恳地把她那只战栗的手放在他的手臂上,&ldquo原谅我,霈文,原谅我,我不能嫁你,我不能。

&rdquo 他瞅着她,开始怀疑到事情并不像外表那样简单,他把她推往床边,让她坐下去,拉了一把椅子,他坐在她的对面。

紧握住了她的双手,他克制了自己激动的情绪,忍耐地说: &ldquo含烟,你讲不讲理?&rdquo &ldquo讲。

&rdquo她说。

&ldquo那么,你那些拒绝的理由都不能成立,你知不知道?&rdquo 她垂下了头。

&ldquo抬起头来!看着我!&rdquo 她勉强地抬起睫毛,泪水却沿着那大理石一样苍白的面颊上滚落了下来,她开始低低地啜泣,泪珠一粒粒地滚落,纷纷地击碎在衣襟上面。

柏霈文的心脏绞痛了起来,他慌乱地摇撼着她的手,急切地说: &ldquo别哭吧!求你别哭!含烟,我并不是在逼迫你,我怎忍心逼迫你?我只是太爱你了,不能忍受失去你,你懂吗?含烟,好含烟,别哭吧!求你,你再哭下去,把我的五脏六腑都揉碎了。

&rdquo 她哭得更厉害,柏霈文坐到她身边,把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他拍抚着她的背脊,抚摩着她的头发,吻着她的面颊,嘴里喃喃地安慰着她,求她不哭。

好半天,她终于止住了泪,一面抽噎着,她一面说: &ldquo如果&hellip&hellip如果我嫁给了你,将来&hellip&hellip你再不爱我,我就会&hellip&hellip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rdquo &ldquo你怎会这样想?&rdquo柏霈文喊着,&ldquo我会不爱你吗?我爱你爱得发狂,我为什么要不爱你呢?&rdquo &ldquo因为&hellip&hellip因为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那么&hellip&hellip那么&hellip&hellip&rdquo她碍口地说,&ldquo那么纯洁。

&rdquo &ldquo怎么说?&rdquo &ldquo你并不了解我的过去。

&rdquo 他抱着她的胳膊变得僵硬了。

&ldquo说下去!&rdquo他命令地。

&ldquo别逼我说!别逼我说!&rdquo她喊着,用手遮住了脸,&ldquo求求你!别逼我!&rdquo 他把她的手从脸上拉下来,推开她的身子,使自己能正视她,紧盯着她的脸,他说: &ldquo说下去!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rdquo 她仰视着他,哀求地。

&ldquo说!&rdquo他的语气强硬,是让人不能抗拒的。

她闭上了眼睛,心一横,她像背书似的说: &ldquo到你工厂之前,我是xx舞厅的舞女。

我在舞厅做了五个月,积蓄了五万元,还给我的养父母,如果不是发生了一件意外,我可能还会做下去。

&rdquo 她张开了眼睛,注视着他。

她已经冷静了,而且,事已如此,她决心要面对现实,把自己最见不得人的一段历史抖出来。

虽然,她深深明白,只要自己一说出来,她就要失去他了。

她太了解他,他是如此迷信地崇拜着&ldquo完美&rdquo。

&ldquo说下去!&rdquo他催促着,那眼光已变得森冷了,那握着她的手臂的手指,也同样变得冰冷了。

&ldquo有一天晚上,有个客人请我吃消夜,他灌了我很多酒,我醉了,醒来的时候,我不在自己的家里。

&rdquo她哀愁地望着他,&ldquo你懂了吗?我失去了我的清白,也就是那一天,我发现我自己是堕落得那么深了,人格、尊严、前途&hellip&hellip全成了空白,我哭了一整天,然后,我跳出了那个灯红酒绿的环境,搬到这简陋的小屋里来,决心重新做起。

这样,我才去了你的工厂。

&rdquo 他凝视着她,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

暮色早已充盈在室内,由于没有开灯,整个房间都暗沉沉的。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她的心脏已随着他的沉默而痛楚起来,可怕地痛楚起来,她的心发冷,她的头发昏,她的热情全体冻结成了冰块。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终于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他用颤抖的手,燃起了一支烟。

面向着窗子,他大口大口地喷着烟雾,始终一语不发。

一直到整支烟吸完了,他才忽然车转身来,走到她的身边。

他站在那儿,低头看她,用一种低低的、受伤的、沉痛的声音说: &ldquo你不该告诉我这些,你不该。

&rdquo 她不语,已经干涸的眼睛重新又被泪浪所淹没了。

&ldquo我但愿没有听到过这番话,我但愿这只是个噩梦,&rdquo他继续说,痛楚地摇了摇头,&ldquo你太残忍,含烟。

&rdquo 说完,他走到桌子旁边,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汽车钥匙,走向门口。

他没有说再见,也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就这样走了出去。

房门合上的那一声响声,震碎了含烟最后的心神和意识,她茫茫然地倒向床上,一任泪水像开了闸的洪水般泛滥开来。

14

夜深了。

柏霈文驾着车子,向乌来的山路上疾驰着。

山风迎面扑来,带着仲秋时节的那份凉意,一直灌进他的衣领里。

那条蜿蜒的山路上没有一个行人,也没有一辆车子,夜好寂静,夜好冷清,夜好深沉,只有那车行时的轮声轧轧,碾碎了那一山夜色。

从含烟家里出来,柏霈文就这样一直驾着车子,无目的地在市区内以及市区外兜着圈子。

他没有吃晚饭,也不觉得饥饿,他的意识始终陷在一种痛楚的绝望里。

他的头脑昏沉,他的神志迷惘,而他的心,却在一阵阵地抽搐、疼痛,压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现在,他让车子向乌来山顶上驰去,他并不明确地知道自己要到乌来山顶上来做什么,只觉得那满心翻搅着的痛楚和那发热的头脑,必须要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冷静一下。

车子接近了山顶,他停下来,熄了火。

他走下车子,站在那山路边的草丛里,眺望着那在月光下,隐约起伏着的山谷。

山风从山谷下卷了上来,那声音簌簌然,幽幽然,带着股怆恻的、寂寞的味道,在遍山野中回响、震动。

一弯上弦月,在浮云掩映下忽隐忽现,那山谷中的层峦叠嶂,也跟着月亮的掩映而变幻,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明亮,时而朦胧。

他倚着一株桉树,燃上了一支烟。

喷着烟雾,他对着那山谷默默地出神。

他满脑子盘踞着的,仍然是含烟的脸,和含烟那对如梦如雾、如怨如艾、如泣如诉的眸子。

他无法从含烟那篇真实的剖白给他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从他二十岁以后,他就曾接触过许许多多的女孩子,其中不乏名门闺秀、侯府娇娃,但是,他始终把爱情看得既慎重,又神圣,因此,他宁可让婚姻一日日耽延下去,却不肯随便结婚。

他的父母为了他这份固执,不知生过多少次气,尤其父亲去世以后,母亲对他的婚事更加积极,老人对传宗接代的传统观念仍然看得十分重,柏霈文又是独子,所以,他母亲不止一百次严厉地问: &ldquo你!千挑万挑,到底要挑一个怎样的才满意?&rdquo &ldquo一个最纯洁,最脱俗,最完美的。

&rdquo他神往地说,脑中勾画出的是一个人间所找寻不到的仙子。

于是,为了寻找这仙子,他迟迟不肯结婚,但,他心目中这个偶像,岂是凡俗所有的?他几乎失望了。

柏老太太给他安排了一大串的约会,介绍了无数的名媛,他在她们身上找到的只是脂粉气和矫揉造作,他叹息地对柏老太太说: &ldquo灵气!妈!我要一个有灵气的!&rdquo &ldquo灵气是什么东西?&rdquo柏老太太生气地说,&ldquo我看你只是要找一个有狐狸味的!&rdquo 柏霈文从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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