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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所有的事都那么真实,并非一个虚幻的、玄妙的梦! 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呢?
刚毕业的兴奋和雄心都已经成为过去了。
三个月来,我寄出了一百多张履历表,翻烂了报上人事栏广告,发现一张大学毕业证书,甚至换不到一个糊口的工作!每天早上下楼来吃早餐的时候,就觉得叔叔婶婶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了。
当然,我绝不能怪他们,叔叔只是个公务员,他并没有责任养活我,更没有义务送我上大学,但,他却又养活了我,又送我上了大学,他百分之百地对得起我泉下的父母了。
而现在,我好不容易毕了业,总应该赚点钱给叔叔婶婶,支持堂弟堂妹们的学业,才算合理,如果继续在叔叔家吃闲饭,终日荡来荡去,无所事事,那就难怪叔叔婶婶脸色难看,就是我自己,也觉得不是滋味。
这天早饭桌上,婶婶有意无意似的说: &ldquo美蘅,可能是你的条件太高了,现在人浮于事,找工作越来越难,你也别希望待遇太高,只要能供膳宿,也就很不坏了。
&rdquo 言外之意,婶婶不欢迎我在她家继续住下去了,我不是傻瓜,当然听得出来,叔叔有些过意不去,推开饭碗,他粗声地说: &ldquo急什么?让美蘅慢慢去找,总找得着工作的!&rdquo 好叔叔,好婶婶,我不能再增加他们的负担了,他们自己还有三个读中学的孩子呢!拿起报纸,不看国家大事社会新闻,直接翻到分类广告那一页,从人事栏里逐条看下去,差不多可应征的工作都在前一两天应征过了,只有一个启事,用两条宽宽的黑边框着,很触目地刊在那儿: 征求中文秘书一名,供膳宿,限女性,二十至二十五岁,未婚,高中毕业程度以上,擅抄写,字迹清秀,对文艺有爱好者。
应征者请书自传一份,四时半身、全身照片各一张,需注明身高体重年龄,及希望待遇,寄北投××X路××号翡翠巢石先生收。
一则很莫名其妙的启事,给我最直觉的印象,它不是在征求什么中文秘书,倒像是征求女朋友。
四时半身、全身照片各一张!注明身高体重年龄!这也是一个有工作能力的人所必须要附带注明的吗?这是在求才还是求人呢?我抛下了报纸,不准备应征,事实上,即使我应征,被录取的希望也渺小又渺小,我已经有了不下一百次的应征经验了。
吃完了早餐,我摆脱不开悒郁的心情,工作!工作!工作!我迫切地需要一个工作!重新抓回那张报纸,我再看了一遍那征求启事,为什么不姑且一试呢?多一个机会总多一份希望呀!何况,这启事也有诱人的地方,供膳宿之外,翡翠巢三个字对我别具吸引力,该是个大花园吧!种满了藤葛巨木,奇花异卉的地方?里面有什么?一个巨人?不知道为什么,它使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童话,题目叫&ldquo巨人的花园&rdquo,述说一个美丽的大花园里,住着个寂寞的巨人的故事,好吧!管他是求才还是求人,寄一份资料去试试! 随便扯了一张纸,我写下了下面的应征函: 姓名:余美蘅 年龄:二十二岁 学历:×大国文系毕业 身高体重:身高一五九公分,体重四十三公斤。
(如果我能获得一个工作,该可以增加几公斤。
) 自传:你会发现我是一个平凡的人,平凡得和这世界上许许多多的人一样:两只手,两只脚,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也和那些人相同,我还有满脑子平凡的幻想和抱负。
但,我正走在一条崎岖的小路上,像成千成万的大学毕业生一般,发现铺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一条康庄大道。
不过,我有勇气去披荆斩棘,只要给我机会,我愿把平凡的幻想变为真实! 你不会有兴趣研究我的资料,但我看出我有需要告白一切。
我,十岁丧母,十五岁丧父,从此依靠叔父婶母生活,他们已完成了我的大学教育,而堂弟妹们年纪尚小,叔父的家境也极清苦。
因此,你可看出一个工作对于我的重要性,不过,我并不想博取同情&mdash&mdash世间多的是比我更值得同情的人&mdash&mdash我相信自己的工作能力,也相信自己并不笨。
但愿你和我同样相信它。
我不敢期望过高的待遇&mdash&mdash我值多少钱,这该看我的工作情形来定,因此,我保留这一点,留给你去填。
假若我有幸让你来评定的话。
我想,我当时写这份应征资料的时候,多少有些儿戏的态度,我并不相信会被录用,也不相信这是份适合我的工作,所以,这份资料寄出后,我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了,事实上,报纸上那份征求启事一直刊登了一个星期,当它不再出现在报纸上之后,我就真的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那份应征资料和许许多多应征资料一样,有去而无回,大概都寄到月球上去了。
我又继续了一个多月各处碰壁的生活,自尊和雄心都被现实磨损到可怜的程度,我不再有勇气去应什么征,也不愿意去见任何人,婶婶不说什么,但她开始帮我物色男朋友了,我看出铺在我面前的,连崎岖小径都不是,而是一片暗密无路的丛林。
我几乎考虑结婚了,这是绝大多数女性的路&mdash&mdash离开书房,走进厨房&mdash&mdash但是,要命的,我竟连一个可嫁的人都没有。
就在这绝望的情况中,&ldquo翡翠巢&rdquo的回音来了,一盏亮在暗密的丛林里的明灯!那是张纸质极佳的白色信笺,上面简简单单地批着两行漂亮的钢笔字: 余小姐:请于十月一日晨九时,亲至北投翡翠巢一谈。
即祝 好 石峰九月×日 信上并没有说一定用我,但已足以鼓起我的勇气了,我握着信笺,兴奋地计划着如何去见我的雇主,丝毫没有去想迎接着我的是怎样奇异的命运。
正像我所预料的,这儿已远离了市区。
我走上一条很好的柏油路,这条路一直把我带上了山,虽然我对于即将面临的&ldquo口试&rdquo有些不安,但我依然被周围的景致所吸引。
我惊奇地发现这条通往山上的柏油路的两边,一边竟然是一片绰约青翠的竹林,另一边是苍劲雄伟的松林,竹子的修长秀气,和松树的高大虬健成为鲜明的对比。
竹林和松林问都很整洁,泥土地上有着落叶,但并不潮湿,松林里还耸立着许多高大的岩石,更增加了松林的气魄,柏油路很宽,汽车一定可以直接开上去,翡翠巢顾名思义,应该在一片绿色的山林之中。
我的兴趣被松林和竹林所提高,情绪也被那山间清晨的空气所鼓舞,我感到身体里蠢动着的喜悦,每当我向前迈一步,我渴望得到这工作的欲望就更深一步。
我就这样四面浏览着,缓慢地向前步行,平心而论,我正在胡思乱想,想许许多多的事,未来,以及当前的工作问题。
因此,我完全没有听到有辆摩托车正用高速度从山下冲上山来,等我注意到的时候,那辆车已冲到我的身边,由于山路的环山而造,弯路极多,那驾驶者在转弯前并没有看到我,当他看到的时候一定已来不及刹车,而我又走在路当中。
事情发生得很快,我跌倒,车子冲过去。
我在路上滚了一滚,不觉得痛,只觉得满心惊惶和愤怒,勉强爬起来,我看看腿,右腿膝部擦破了皮,并不严重,裙子撕破了一些,有点狼狈,但是别无伤痕。
我想,那车子并没有真正撞到我,只是扶手或是什么钩住了我的衣服,我站直身子,那车子已折回到我的身边,驾车的人仍然跨在车上,他有张强硬的、男性的脸,不太年轻,也不老,三十八九岁的样子,满眉目的不耐。
&ldquo我希望你没有受伤!&rdquo他大声说,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ldquo我希望你开慢一点!&rdquo我气愤地说,声调愤怒,他应该下车,表示点歉意什么的。
&ldquo你没受伤是你的幸运,你挡了我的路!&rdquo他冷冷地说。
&ldquo路又不是你造的!&rdquo 他咧开嘴,微嘻了一下,我看到他嘴边的嘲笑味道。
&ldquo不幸,正是我造的。
&rdquo他不太清晰地说,然后提高了声音喊,&ldquo如果你没受伤,我走了。
&rdquo发动了车子,他立即又向山上冲。
我非常愤怒,怎么这样倒楣,会碰到这种冒失鬼!我在他身后大声说: &ldquo希望你撞到山上去!&rdquo 他的车子走远了,我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我在路边停了几分钟,整理我的衣服,平定我的情绪。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我没摔伤什么地方,也没扭伤筋骨,我又继续前进,很快地忘记了这件不快的事。
何况,晨间的树木那么苍翠,鸟鸣又那样的喜悦。
太阳升高了,初秋的台湾,太阳依旧有炙人的热力,我逐渐感到燥热和口渴,前面有一个交叉路口,路边有棵如伞覆盖的大树,我走过去,树下有一张石椅,上面刻着一行字: 翡翠巢敬赠 敬赠给谁?是了,给任何一个行人,让他在树荫下得到片刻的憩息。
现在,它是被&ldquo敬赠&rdquo给我的,我自我解嘲地微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再一次整理我的衣服,擦拭手臂上和腿上的灰尘,坐在那儿,我有份下意识的满足,满足些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朦胧地感觉到什么&mdash&mdash仿佛,翡翠巢对我不是一个陌生的名称,它已和我有密切的关系。
周围很安静,松林静静地躺着,竹林也静静地躺着,柏油路蜿蜒上山,另一条分岔的石子路通向密林深处,一块小小的木牌竖立在石子路边,上面画着箭头,写着&ldquo往翡翠巢&rdquo的字样,石子路也很宽,坐在这儿可以隐约地看到一带红墙和屋顶。
我张望着,我的时间很宽裕,不必匆忙地赶路,大可以再为我将面临的口试打一番腹稿。
我坐了大约有十五分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行人。
阳光很好,天空澄碧,林间有小鸟清脆的鸣叫&hellip&hellip什么都很好,很美,很安详。
可是,就在那一刹那间,我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不知道是第六感还是什么,使我猛然感到一阵寒颤,我清楚地觉得有人在我的附近,某一棵树后,或者某一块石头后面,有个人正窥探着我。
似乎阳光变冷了,我脑后的发根突然直竖,一种我不了解的因素使我毛骨悚然。
我跳了起来,完全出于直觉地回过头去,背后是一片松林,有三块并立的大岩石,像一个屏风般遮在前面,阳光明亮,松林中什么都没有。
我不禁嘲笑自己的神经过敏,走上了那条石子路,我向翡翠巢的方向走去,很快地,我走近了那个地方。
出乎我意料之外,那是山坡上辟出来很开阔的一块平地,有十几幢房子耸立在那儿,看样子翡翠巢不像我想像的那么孤独。
这儿显然是高级的住宅区,那些有钱有闲的人的别墅所在地。
我走过去,很容易地找到了翡翠巢,它在路的尽头,占地广大,有白色的围墙,一株高大的凤凰木的枝干伸出了墙外,好几棵比墙高的大榕树,叶子被修剪成为弧形、圆圈和鸟兽的形状。
这儿是什么地方?巨人的花园?我伸手按了门铃,那门上&ldquo翡翠巢&rdquo的金属牌子对我发着光。
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瘦削的男佣来给我开的门(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翡翠巢的司机,大家都叫他老刘)。
大门内果然是个花团锦簇的大花园,种满了玫瑰、石竹、菊花和万年青。
花园是经过设计的,有个假山石堆砌成的喷水池,山石缝中长满了各种花草,一棵仙人掌盛开着水红色的花。
大约有二三十棵不同品种的玫瑰,红的、黄的、白的&hellip&hellip迎着阳光绽放着鲜丽的颜色。
不过,这儿并不是一片巨木浓荫,除了围墙边经过修剪的榕树和凤凰木,花园里最大的木本植物就是几棵大型的茶花和扶桑。
因此,整个花园都显得明亮,整洁,而充满了生气。
那幢建筑,在花园中的西式二层洋房,也给人同样的感觉,房子外部贴的是绛红色的砖片,宽宽的走廊边竖着有简单花纹的水泥柱。
从大门进来,一道磨石子路直通正房,和正房旁边的车房,车房门敞开着,里面有一辆深红色的小型篷车。
我被带进客厅&mdash&mdash一间明亮的大房间,三面落地长窗迎进了一屋子的阳光,圆弧形的藤椅,椭圆的柚木小桌,绿色的长沙发,简单的家具,显露着不简单的一些什么:漂亮,华贵,整洁,给人说不出的好感。
墙上没有字画,只悬挂了一朵大大的、藤编的向日葵。
一个十八九岁的女佣迎接着我,对我展露了她美好的牙齿,和这屋子、花园的一切相似,她整洁而清秀。
&ldquo是余小姐吧?先生正在等您。
&rdquo &ldquo是的,&rdquo我说,开始有点微微的紧张,&ldquo石先生在吗?&rdquo我多余地问了句。
&ldquo楼上,他要在书房里见你,请上楼。
&rdquo 我上了楼,没有心情再打量房子的结构,我走进了一个大房间,很大很大,有沙发,有书架,有令人眩目的那么多的书,有一张大大的书桌&hellip&hellip有个男人背对着我,正在那顶天立地占据整面墙的书架上找寻书籍。
我身边的年轻女佣说了句: &ldquo石先生,余小姐来了!&rdquo &ldquo知道了!&rdquo那男人头也不回地说。
我听到门在我背后阖拢,那女佣出去了。
只剩下我站在那儿,心怀忐忑地看着我雇主的背影,我的心脏在迅速地跳动,不知道为什么而紧张,手心里微微出着汗。
那男人慢慢地转过身子,面对着我。
我的心脏狂跳了一下,身子挺直,希望有个地缝可以让我钻,希望我没有来这儿,希望退出这房间&hellip&hellip但是,来不及了,那男人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不惊异,也不稀奇,他的眼睛里有着嘲弄的笑意,和刚刚他在山路上撞我之后的表情相同。
不慌不忙地,他说: &ldquo很失望吧?余小姐?我竟然没有撞到山上去!&rdquo &ldquo我&mdash&mdash呃&mdash&mdash&rdquo我狼狈地想招架,&ldquo假若&mdash&mdash假若我刚刚知道是您的话&hellip&hellip&rdquo &ldquo就不会诅咒我了?&rdquo他问,盯着我。
&ldquo我想&mdash&mdash&rdquo我心中涌起一阵反感,我有被捉弄及侮辱的感觉,即使我迫切地需要这个工作,我也不能因此就对人低声下气呵!&ldquo我想,我会保留一点,或者,我会在心里诅咒而不说出口来!&rdquo我直率地说,我猜想我的脸色一定不好看,这工作百分之八十是砸了。
他看了我一眼,那抹嘲笑的意味消失了,走到书桌后面的安乐椅上坐下来,他对我指指书桌对面的椅子: &ldquo坐下谈,好吗?余小姐?&rdquo 他仍然有命令的口气,我必须记住他是我的雇主,我顺从地坐了下来。
他又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严肃:过于严肃了一些,和刚刚那种嘲弄的神色十分不像出自一个人。
我看得出来,他在研究我。
&ldquo我伤到你了吗?&rdquo他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我愣了一下,仓促地接口: &ldquo你指在山路上?还是说现在?&rdquo 他又有了笑意,这次不是嘲弄,而是温和而感兴趣地。
点了点头,他说: &ldquo看样子,两者都让你受了伤,嗯?不过,我希望都不太严重。
&rdquo &ldquo确实,&rdquo我也微笑了,&ldquo都不严重。
&rdquo &ldquo那么,我们可以谈谈正事了。
&rdquo他打开书桌中间的抽屉,拿出一些纸张来,是我的那份应征资料。
他拿起里面的照片,仔细看了看,又看看我,仿佛核对照片和我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满意了,放下照片,他望着我说,&ldquo这次我征求秘书,来应征的有一千六百多份,我选了五个人,你是我见的第五位。
&rdquo 我默然不语,五分之一的希望!我但愿在山坡上没有诅咒他。
&ldquo工作的性质很简单,也很不简单,主要是帮我整理一份资料,这资料是一部石家的历史,其中包括我祖父的文稿、日记、诗词。
需要抄写、分类,再根据我祖父的日记,用有系统的文字,写一本传记。
&rdquo &ldquo我&mdash&mdash&rdquo我插嘴说,&ldquo我想,您为什么不请一位作家来做这工作?&rdquo &ldquo你是说&mdash&mdash&rdquo他有恼怒的样子,&ldquo你不想做这工作?&rdquo &ldquo哦,不!&rdquo我慌忙说,&ldquo我要的,只要我能胜任。
&rdquo &ldquo你的自传上不是说你很有能力吗?&rdquo他有些汹汹然。
&ldquo哦,呃,是的,当然。
&rdquo我连声说,这人击败了我,他比我强,我无能为力地,被动地望着他。
&ldquo把我祖父的资料弄完之后,还有我父亲的,和&mdash&mdash另外一个人的,我会给你看很多东西&hellip&hellip其次,你要帮我看信、回信,你想,你行吗?&rdquo &ldquo是的,我想我行。
&rdquo我说,心底不无疑惑,他所做的这份工作,并不是非做不可的呵!还是他另有目的? &ldquo你必须住在我这里,因为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在家,工作的时间也就不一定,每星期你有一天假日,这休假的日子也由我决定,行不行?&rdquo &ldquo行。
&rdquo我说,能减轻叔叔婶婶的负担总是好的。
&ldquo你的待遇&mdash&mdash&rdquo他顿了顿,&ldquo暂定为两千元一个月,怎样?&rdquo &ldquo哦,&rdquo我有些惊异,这远高过我的预料,我还不大相信我的耳朵,&ldquo你&mdash&mdash你的意思是&mdash&mdash录用我了?&rdquo我嗫嚅地问。
&ldquo当然,或者你不想干?&rdquo &ldquo怎么会!&rdquo我叫着说,兴奋而喜悦,&ldquo我什么时候开始上班?&rdquo &ldquo明天!&rdquo他简单地说,推开椅子,站起身来,&ldquo把你的东西带来,你最好中午以前搬来,下午我要出去。
现在,你可以回去收拾东西了!&rdquo 我也站起身来,不信任地望着他,一切对我像梦境,很不真实,我喃喃地说: &ldquo但是,这&mdash&mdash这&mdash&mdash就说定了吗?&rdquo &ldquo怎么?&rdquo他眉端的不耐又浮了起来,&ldquo你还有什么问题?&rdquo 当然,还有一些问题,这个人是谁?石峰?一个名字?一个符号?他的工作是什么?这一切不是太奇怪了一些?太特别一些?他这幢房子里还住着些什么人?我将和怎样一些人生活在一起?问题还很多呢,但是,我都问不出口,而我的主人已堆满了一脸的不耐,我必须识相些,除非我不想要这个工作!于是,我咽下了喉间所有的问号,轻声地说: &ldquo不!我没有什么问题。
&rdquo &ldquo那么,明天见!&rdquo他说,转过身子,又去寻找他的书籍。
我默默地退出了房间,我不是客人,不能要求主人送客,我独自走下宽阔的楼梯。
搬进翡翠巢的第一个早晨,我的主人把我带进一间设备整齐的房间,这房间属于楼上六间房间之一。
一开门,我就有些眩惑,房里的家具是齐备的,化妆台、衣柜、书桌、书橱、床,以及床头柜、台灯、窗帘&hellip&hellip无一不是准备得恰到好处,而且,是一间完全为女性准备的房间,家具并不新,却很精致,窗帘是水红色的尼龙纱,墙也是同样的颜色,梳妆台上有个镶着木刻花边的椭圆形镜子,书橱的玻璃门里,书籍琳琅满目。
我惊异地望着我的主人,这间房间总不至于是为我而准备的吧? &ldquo你就住这一间吧!&rdquo我的主人&mdash&mdash石峰&mdash&mdash说,他的脸上一无表情。
&ldquo这房间本来是另一个女孩住的,现在她已经离开了,目前就属于你,那些书啦,小说啦,你有兴趣,也可以用来解闷。
反正,这屋里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动用。
今天我们不开始工作,你休息休息,我马上要出去,我们明天再谈。
&rdquo 他没有给予我发问的机会,也没有再多解释什么,立即唤来了那个年轻的女佣,对我说: &ldquo这是秋菊,你有什么事,可以叫秋菊去做。
&rdquo转向秋菊,他叮嘱了一句,&ldquo好好侍候余小姐,不许让她感到有任何不方便的地方!&rdquo &ldquo是的,先生。
&rdquo秋菊恭敬地说。
&ldquo再见!余小姐!&rdquo他掉转身子,大踏步地走开。
&ldquo噢,等一等,石先生!&rdquo我急急地说。
他站住,回过头来,凝视着我。
&ldquo我想&mdash&mdash想向你道谢,&rdquo我说,&ldquo这一切对我是太好了!&rdquo 他耸了耸眉毛,做了一个很特殊的表情,没说一句答复我的话,转身走了。
我出了几秒钟的神,才走进&ldquo我的&rdquo房间,好奇地打量着室内的一切。
秋菊跟着我走了进来,把我带来的衣箱放在床上。
&ldquo要我帮你整理东西吗?余小姐?&rdquo她问。
&ldquo哦,不用了,我自己来,你去忙你的吧!&rdquo &ldquo好的,小姐。
&rdquo她退出房去。
&ldquo哦,再等一下。
&rdquo我又喊住了她。
&ldquo小姐?&rdquo她疑问地望着我。
&ldquo我想问问,这幢房子里还有些什么人?&rdquo &ldquo现在,就只有石先生,我,和司机老刘。
&rdquo &ldquo现在?&rdquo &ldquo有时候,石少爷会回来。
&rdquo &ldquo石少爷?&rdquo我狐疑地问,&ldquo那是石先生的儿子吗?&rdquo &ldquo不,是石先生的弟弟,我们就这样叫惯了。
&rdquo &ldquo石&mdash&mdash太太呢?&rdquo我问。
并没有把握这位石先生有没有太太。
&ldquo她去年回来过一次,今年还没回来过。
&rdquo &ldquo她在什么地方?&rdquo &ldquo大概是美国吧!我弄不清楚。
&rdquo &ldquo哦&mdash&mdash&rdquo我顿了顿。
&ldquo好,你去吧&mdash&mdash&rdquo我又想起一个问题,&ldquo再有一件,这间屋子原来是谁住的?&rdquo &ldquo这是&mdash&mdash&rdquo她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ldquo我不知道,我来的时候,这间屋子就空着,我只是每天打扫它。
&rdquo 或者,她知道而不愿意讲。
我想,我盘问得太多了,但我实在遏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呵!我对她笑笑,说: &ldquo好了,谢谢你,秋菊。
&rdquo 她嫣然一笑,红了红脸,走了。
这是个好脾气的女孩,应该很容易相处的。
我关上了房门。
走到窗前,拉开了窗纱,我正好看到那辆红色的敞篷车从花园的磨石子路上开出去,我的主人出去了。
我开始整理我的东西,把衣服挂进了衣橱,一些文具放在书桌上,整个整理工作只费了半小时,实在我的东西都太简单了。
东西收拾完了,我就在我的房里转着圈圈,东摸摸,西看看,梳妆台上没有化妆品,只有一把用桃花心木精工雕刻着木柄的发刷。
书橱中大部分是小说,小说中又绝大多数是翻译小说。
还有一套古本的《红楼梦》和曲本的《西厢记》《桃花扇》《牡丹亭》等。
除了这些文艺方面的书,也有少数医学方面的书,像心脏学、遗传学、病态心理学和畸形儿的成因等书。
看样子,这房间原来的主人该是学医,或是学文学的。
我从书架中抽出一本左拉的《给妮侬的故事》,我没看过这本书。
翻开封面,扉页上有几个清秀的字迹: 小凡存书第一百二十四种 小凡?这是这屋子原主的名字吗?随便翻开一页,我发现这位看书的人有在书页上乱写乱画的毛病,一只长耳朵的小兔子,把文字都遮住了,书边的空白处,胡乱地写着几行字: 妮依&mdash&mdash你不骄傲吗?好一个左拉哦!给妮侬的故事!可有一天,有一个人儿能为我写一本厚厚的书?&ldquo给小凡的故事!&rdquo岂不美妙!谁会写?冬冬吗?冬冬,冬冬,你爱我吗?爱我吗?爱我吗?&mdash&mdash你不害羞呵,小凡!另外一页的横眉上,也涂着字: 冬冬就只能永远做冬冬我的冬冬,不是别人的冬冬,等着吧,或者我来写一本给冬冬的故事呢!再一页: &mdash&mdash呵,我是不会相信这个的,这种幸福里不能有阴影呵,冬冬也不会相信的,噢,冬冬呵!再一页: 妮侬&mdash&mdash我不嫉妒你!我不嫉妒任何一个人!没有一个人能比我更快乐,我有冬冬呵!再一页: 我希望我能更美一点,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只是为了冬冬才希望我长得美,可是,冬冬说,小凡,你够美了呵!我是吗?冬冬,我是吗? 诸如此类,书上画满了字,冬冬啊,小凡啊,我放下了这本书,另外换了一本《贵族之家》,扉页上同样有&ldquo小凡存书第×××种&rdquo的字样,里面也有各种各样的乱画和文字,这位小凡,她显然很习惯于把书中的主角和自身扯在一起: 丽莎呵,拉夫列茨基呵,这是残忍的,我不喜欢这些残忍的故事,啊啊,我流了多少的泪呵,丽莎,丽莎,该诅咒的屠格涅夫! 不该活生生地拆散他们呵!我和冬冬会怎样呢?冬冬,别笑我, 我是那么傻气地爱你呵,你不会离开我吗?即使我&mdash&mdash噢,我怎敢写下去? 我放下书,上午的阳光从窗口直射进来,屋子里十分明亮。
我不想再去翻阅那些书,那每本书中都有的字迹,使我心头有种模糊的重负,小凡,冬冬,这是些什么人呢?和我风马牛不相及,但是他们困扰我!我走到书桌前面,随便拉开了一个抽屉,有些东西在里面,几本陈旧的、厚厚的日记本,但都包着很漂亮的包书纸,上面分别写着: 小凡手记 &mdash&mdash一九五九年&mdash&mdash 小凡手记 &mdash&mdash一九六。
年至六一年&mdash&mdash 然后,六二年,六三年,底下没有了。
一年一本,我想打开一本看看,可是,迟疑了一下,我又把抽屉砰然阖上,这是别人的秘密,我最好不参与。
而且,我觉得这位小凡的影子充塞在这房间里,使我有些不安,又有点沉重。
换了一个抽屉,我打开来,有个K金项链,坠子是个心形的牌子,上面刻着字: 给小凡 &mdash&mdash你的冬冬,一九六二年 把抽屉迅速地关上,我心头忽然浮上一股凉意,这个小凡一定已经死了,否则,她不会遗落&ldquo冬冬&rdquo送给她的东西,而不随身带着。
我走到床沿上坐下,心头的寒意在加重,这张床,是小凡睡过的,那张椅子,是小凡坐过的,这间屋子,是小凡住过的&hellip&hellip而小凡,她可能已经死了&hellip&hellip我狠狠地甩了甩头,不愿去想那个小凡了。
走到窗边,我热心地看着满园的玫瑰和鲜花。
那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中午,秋菊请我下楼吃午餐,餐厅里只有我一个人吃饭,我的主人还没有回来。
整个下午我都过得很无聊,空闲而无所事事,石峰始终没有回家。
我到花园里走了走,在喷水池边看那些金鱼闪来闪去。
花园很空旷,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做长久的逗留。
我不敢出去,怕万一石峰回来找不到我,这毕竟是我上班的第一天! 折回到我的房里,我开始觉得时间很难挨,这种&ldquo上班&rdquo的滋味也颇不好受。
从窗口远眺,可以看到山下的原野、房屋、火车轨道和绿色的农田。
我百无聊赖地荡来荡去,从中午直到黄昏。
暮色涌进了室内,我倚着窗子,思量着我的新工作的性质。
忽然,一阵钟磐的声音远远传来,绵邈地,沉着地,一声又一声。
这山上何处有着庙宇?这钟声带给我一种特殊的感受,我倾听着,神志飞向一个空漠的境界。
然后,汽车喇叭响,我的主人终于回来了。
他并没有派人来叫我,我和他再见面是在晚餐桌上。
他用锐利的眼光望着我。
问: &ldquo怎样,在这儿过得惯吗?&rdquo 我注视着他。
&ldquo我觉得&mdash&mdash&rdquo我坦白地说,&ldquo你并不需要一个秘书。
&rdquo &ldquo需不需要由我来决定,嗯?&rdquo他继续盯着我,&ldquo我无意于浪费自己的金钱,但我也不想在我的秘书上班的第一天,就用过多的工作来惊吓她!&rdquo &ldquo过少的工作也同样可以惊吓人呢!&rdquo我说。
&ldquo你会很忙的,&rdquo他说,&ldquo不过,我希望你先熟悉一下环境。
你&mdash&mdash喜欢你的房间吗?&rdquo &ldquo很&mdash&mdash喜欢,&rdquo我说,&ldquo但是,好像&mdash&mdash有些属于私人的东西你忘记取走了。
&rdquo &ldquo你是说小凡的东西?&rdquo他毫不在意地问,&ldquo让它留在那儿吧!你高兴看就看看也无所谓。
&rdquo &ldquo我不想去发掘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的秘密。
&rdquo我说。
&ldquo是吗?&rdquo他用研究的神色看我,&ldquo你是个鲁莽而不识好歹的人啊!那些东西妨碍了你吗?你爱看不看呀!&rdquo &ldquo当然,它们并不妨碍我,&rdquo我犹豫了一下,&ldquo可是&mdash&mdash小凡是谁?&rdquo 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又是那带点嘲弄性的!不过,只是那么一闪就消失了,他沉吟了说: &ldquo你还是先问问我是谁吧?&rdquo &ldquo真的,&rdquo我说,&ldquo你是谁?&rdquo &ldquo一个工程师,目前在××公司担任总工程师的职务。
&rdquo &ldquo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rdquo &ldquo我似乎说过了。
&rdquo &ldquo似乎。
&rdquo我说,&ldquo不过,我还是弄不清楚。
&rdquo &ldquo慢慢来吧,过两天再说,你会弄清楚的!&rdquo他下了结论,开始埋头吃饭了,仿佛这是一个不值得一谈的问题。
那是个晚上,我躺在小凡曾经睡过的床上,打开了注明&ldquo一九四九年&rdquo字样的那本手记。
它立即吸引了我,窗外月光似水,窗内一灯如豆,我走进了小凡的世界。
×月×日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会让我决心写日记的?对于我,倪小凡,会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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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在门派里被欺负的小胖子,依靠亡故父母遗留的法宝,修炼出绝世混沌五行雷术,逐渐崛起江湖。 癸水神雷,丙火神雷,乙木神雷,戊土神雷,庚金神雷,小五行混元神雷,大五行灭绝神雷,紫宵神雷,太清神雷,昊天叱咤神雷,太极阴阳正气神雷~ 贫道曰:凡有不服者,一概五雷轰顶~ /
顾清有个秘密,他要吃掉那个人的信息素才能活下去 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不管那个人多冷淡,他都跟在那个人后面,默默当他的跟班,只为收集一点信息素救命。 直到顾清研究出来代替那个人信息素的药品,虽然有点副作用,但可以忍。 而霍舟忽然发现,他身后的跟屁虫omega不见了,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 霍舟笑,看他能坚持多久,顾清爱自己到骨子里,还会走? 最后顾清被人在学校门前表白,霍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戚柒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男主的嫂嫂 一个在亡夫头七爬墙,最后被男主弄死的狐狸精寡嫂。 对上男主阴冷的目光,戚柒眼前一晕,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下一章了! ****** 起初, 裴靖留着那狐狸精寡嫂的命,无非是为了让她死得更惨; 后来, 啧,真香。 cp:外表妖艳内心纯情小可爱女主vs外表禁欲假正直内心腹黑偏执病娇男主 阅读提示: 1、女主是美食+手工达人,一切都是设定,谢绝考据。 2、女主美/
讲述万归藏指使西财神艾伊丝与谷缜临江斗宝,他想要权倾天下的野心终被众人察觉。艾伊丝挟持施妙妙胁迫谷缜,并将二人弃于荒岛,机缘巧合下,谷缜竟习得西城绝技周流六虚功。九九之期,论道灭神,灵鳌岛上,雄汇聚,东岛、西城不可避免地迎来了决战。谷缜凭着自己的智勇收复东岛,并与陆渐等人并肩对付西城城主万归藏,在落败而亡的危急时刻,谷缜与万归藏定下寻宝决胜之约,遁着八幅祖师画像上的线索踏上寻宝之途。《沧海/
柏易身为人生赢家,年轻有为,八面玲珑,因为意外绑定了拯救反派系统。 反派各有不同,阴鸷、狠毒、偏激、暴虐、凶残却有一点相同 都想占有他。 反派: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可以成为一个正常人。 如果你离开我,我还有什么理由去爱这个没有你的世界? 你是我唯一的光,我荒芜世界里的玫瑰。 表面温柔内里冷漠理智受X人格缺陷攻 攻是一个人 请勿指导写作,谢绝无理KY /
林医生颜好声软,贼拉会喘。 可惜谈了几个前任,到现在都还是个处。 因为他们都觉得他在床上那张性冷淡的脸影响发挥。 林医生表示不屑。 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就凭这烂技术,好意思说他性冷淡? 后来谈了个高富帅,他妈的又是个处男。 林医生: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偷听他配的广播剧。 林久安:你、你听这个干什么??? 霍先生:我、我学习一下。 林久安:别学我说话不,别听了!光有声音能学什么啊快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