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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什么情况?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到小超市,听见卖菜的在讨论,说咱们村的张家欠了好多钱,张家的媳妇跟他三个弟弟因为借钱闹掰了。
收银员他弟是收债的。
”张金鹏深吸了口气,像是为了平定自己的颤抖,然后说,“他们还说,前两天张家终于答应,要拿今年新买的轿车先抵一笔赌债,我一想,我们家哪来的汽车?不是只有你开回来的这一辆吗?” 这句话在夜风中像把冰冷的刀,听到时吴徵刚好看向自己停在前院靠门处的轿车,轿车在夜色中披着薄薄一层冷光。
想起碗里那两片药,吴徵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所以说,那些所谓的理解,哄劝,容忍,善解人意,全部都是为了稳住他们,留下这辆车的骗局。
所以说,妈从来都知道江珩想什么,要什么,她只是单纯的不肯给而已。
只是单纯的算计到了自己儿子头上而已。
江珩身子晃了晃,吴徵慌忙扶住他,江珩摆摆手,拉着吴徵飞奔上车。
“哥,你是不是在外面!”张金鹏慌里慌张地喊,“你什么都别管了!快走!我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我知道。
”江珩依然格外冷静地说,“先挂了。
” “嗯。
”张金鹏说,“哥你安全了跟我说一声,你要是信不过我的话,回了帝都再联系我也行。
” “好。
”江珩短促地说着,挂了电话看着吴徵,吴徵以为他会崩溃,可这一刻江珩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无比冷静坚决。
“你热车,快。
”江珩说,“我想办法把这个门打开。
” 农村的铁门是内外两道锁,不用想也知道江珩爸妈走之前把门从外面反锁了,这时从后院的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催债的。
或者说,是来抢车的。
江珩一瞬间冷汗都下来了,前院大门锁死了,他不知道怎么开,如果跟这群人碰上面,那可能不只是丢一辆车的问题。
江珩想实在不行就让吴徵用撞的,小轿车开足马力撞开一扇门应该不成问题,但是太危险了,车很可能失控撞进对面院子,这种程度的车祸会有生命危险。
后院已经从敲门声变成了撞门声,毫无疑问那群人很快就会破门而入。
夜晚很冷,但江珩的前额和后背上全是冷汗,他以为回家只是一部家庭伦/理剧,可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可以出现在警匪片里的情节。
大铁门有一道一厘米多宽的门缝,可江珩没办法把手伸出去,即使对于树枝来讲门缝也太窄了。
筷子!江珩猛地想到,可以去拿筷子! 但现在折回去还来得及吗?会不会跟那群人撞上? 就在江珩决定拼一把时,一眼看到地面上有一根长长的簪子。
很老的木簪子,筷子改的。
很熟悉。
小时候妈妈很喜欢戴。
这些想法都像流星一样在江珩脑海中划过,他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手一直在抖,听见后门在一声巨响中被撞开又被淹没在烟花爆竹声里,他把簪子探出门缝,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用簪子挑开门闩。
“铛”的一声,门闩落下,江珩拼了老命推开大铁门,铁门还没有完全开启时吴徵已经一脚油门轰了出去,车擦剐着沉重的铁门驶出院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车的左后门开着,江珩立刻跳上去,关门的一刹那他回头,夜色中刚好看到一个人从自家房子里走出来,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江珩在这一瞬间所有力气都没有了,连思维能力也中止了,他跪在座位前的地上,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吴徵开车,不知道要去哪儿,茫然地随着有光的地方去,往远方去。
他担心地看后视镜,里面没有江珩的身影,他紧张地问:“江哥,你还好吗?” “能扛住。
”江珩说。
可他的声音已经哑到几乎没有声音了。
不要说江珩了,就连吴徵都没法理解,几近炸裂,他想知道江珩妈妈给菜里下药时考虑过他们两个的性命吗?回想起那让人心惊肉跳的敲门声他就脊背发凉,对江珩来说这种感觉只会更痛苦,因为想害他的人是他亲妈。
高速路上终于出现一个收费站,这才让吴徵发现自己已经开到了县城最临近的城市。
他过了高速之后在应急停车道停下,现在两个人都疲劳过度加上惊吓过度,不可能连夜开回帝都。
“我在城里找个酒店好吗?”吴徵问江珩的意见。
“都听你的。
”江珩说。
他现在的声音让吴徵心都要碎了。
吴徵在导航定位了个酒店,开车过去,路上他听见江珩打电话,估计是跟张金鹏,江珩的话很少,除了“嗯”“啊”这种语气词之外他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报警”,一句是“我相信你”。
三十分钟后两人坐在酒店房间里,没有开灯,江珩进了屋后就往窗边的位子上一坐,一句话也不说,一动也不动。
“对不起,之前不该劝你那些。
”吴徵说着,从背后紧紧搂住江珩,“我太圣母了,我没想到会这样。
” “不是你圣母,是他们太……”江珩没说下去。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沉默着凝伫着,过了好久,吴徵忽然感觉烫人的水珠落在自己手背上。
“江哥。
”吴徵低低喊江珩,想安慰,却不知道能安慰什么。
被自己亲妈算计这种事真是可以安慰的吗? 江珩抽了下鼻子,放弃了掩饰自己哭过的事实,他抹了抹眼睛才说:“我之前就听人说,一旦沾上赌家人就不再是家人,现在我相信了,真的是这样。
” 吴徵只能更紧地抱住他,他想说虽然你没有那边的家人,但你还有我。
“我让我弟报了警,我不会再回去了。
”江珩说,“从今天起,他们是生是死都跟我无关了。
” “嗯。
”吴徵点着头,努力想给江珩冰凉的手增加一点温度。
“真的有点逗。
”江珩感慨似的又说了句。
吴徵听到这话,把脸贴在他背上,小声却坚定地说:“你还有我。
” “谢谢你。
”江珩反握住吴徵的手,闭上眼睛。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感谢。
如果没有吴徵他撑不过这个晚上,一定会崩溃的。
他没想过自己的继父会成为一个“赌狗”,更没想到他妈居然毫不犹豫地把算盘打到自己身上。
如果非要说有一点安慰的话,院子的前门本来有一道大铁锁,但是没锁上。
江珩他妈一直心细如发,却落了一根簪子在门前。
肉皮里的安眠药藏得挺深,却不是一点也看不见,而且仔细想想,如果吃到大概率能尝出味道。
这些都放在一起就不像是个巧合,或许可以说成是江珩妈妈对他还有一点爱的仅存证据。
但也不过是让江珩不至于对她恨之入骨而已。
江珩又缓了好久好久,黑夜渐渐把他濒临崩溃的情绪平复,能清晰感觉到身后拥抱着他那个人的轮廓和温度。
“明天去看看我爸吧。
”江珩说,“我亲爹。
虽然他没法招待你,但至少不会害我们。
” 感觉到身后的吴徵松了口气,然后放开他,磨蹭到他面前,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满怀关切疼惜和爱意的拥抱。
—— 初一早上墓园里有不少来祭拜祖先的人,吴徵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
昨天很晚了江珩都没睡,吴徵想陪着他不睡,江珩不让,说还指着他开车,吴徵为了两个人的生命安全着想就乖乖睡了,醒来看到江珩还是坐在床边,想来一夜未眠。
吴徵很担心江珩的状况,但又觉得发生这样的事,江珩现在的反应还在正常范围,他过分干预反倒不好,于是按照江珩的要求,早起开车到墓园。
临近墓园,才看到江珩的神情稍微宁静下来,吴徵舒了口气。
江珩生父的墓在墓园一个小角落,很不起眼,相应的也很安静。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虽然不够江珩帅气,但清雅温和的气质却和江珩极相似,甚至让人只是看着照片上微笑的人就有种宁静的感觉。
江珩在墓前呆了很久,絮絮地跟父亲说话,又以水代酒跟父亲对酌。
他给父亲介绍吴徵,说这是我的恋人,我想和他共度一生,希望得到爸爸的祝福。
听到江珩这样说,吴徵怯怯抬头看江父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依旧温和地微笑着,像是在说,那你可要照顾好我儿子。
我会的。
吴徵看着身边江珩的侧脸想。
我会是他的恋人,也会是他的家人。
我会尽我所能爱他,待他好,一如他待我。
天空飘着细雪,吴徵往江珩身边靠了靠。
江珩看他一眼,笑笑,把面前的两个杯子倒满水。
然后在父亲温柔的注视下,和吴徵喝了一个交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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