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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无聊。
船一程程行去,岁月一片片消逝,永远是喧闹的无聊,无聊的喧闹。
我一次次抚摩过的船橹,竟是划出了这样一条水路?我梦中的亮晶晶的水路,竟会这般黯然? 幸好,夜航船终于慢吞吞地走到了现代。
吾乡的水路有了一点好的征兆:几位大师上船了。
我仿佛记得曾坐小船经过山阴道,两岸边的乌柏,新禾,野花,鸡,狗,丛树和枯树,茅屋,塔,伽蓝,农夫和村妇,村女,晒着的衣裳,和尚,蓑笠,天,云,竹,……都倒影在澄碧的小河中,随着每一打桨,各各夹带了闪烁的日光,并水里的萍藻游鱼,一同荡漾。
诸影诸物,无不解散,而且摇动,扩大,互相融和;刚一融和,却又退缩,复近于原形。
边缘都参差如夏云头,镶着日光,发出水银色焰。
这是鲁迅在船上。
夜间睡在舱中,听水声橹声,来往船只的招呼声,以及乡间的犬吠鸡鸣,也都很有意思。
雇一只船到乡下去看庙戏,可以了解中国旧戏的真趣味,而且在船上行动自如,要看就看,要睡就睡,要喝酒就喝酒,我觉得也可以算是理想的行乐法。
这是周作人在船上。
他不会再要高谈阔论的旅伴,只求个人的清静自由。
早春晚秋,船价很便宜,学生的经济力也颇能胜任。
每逢星期日,出三四毛钱雇一只船,载着二三同学,数册书,一壶茶,几包花生米,与几个馒头,便可优游湖中,尽一日之长。
……随时随地可以吟诗作画。
“野航恰受两三人。
”“恰受”两字的状态,在这种船上最充分地表出着。
这是丰子恺在船上。
他的船又热闹了,但全是同学少年,优游于艺术境界。
这些现代中国的航船虽然还是比较平缓、狭小,却终于有了明代所不可能有的色泽和气氛。
仍然想起张岱。
他的惊人的博学使他以一人之力编出了一部百科全书式的《夜航船》,在他死后24年,远在千里之外的法国诞生了狄德罗,另一部百科全书将在这个人手上编成。
这部百科全书,不是谈资的聚合,而是一种启蒙和挺进。
从此,法国精神文化的航船最终摆脱了封建社会的黑夜,进入了一条新的河道。
张岱做不到这地步,过错不在他。
说到底,他的书名还是准确的:《夜航船》。
我,难道真的被夜航船的笃笃声敲醒过吗?它的声响有多大呢?我疑惑了。
记得有一天深夜,幼小的我与祖母争执过:我说这笃笃声是航船,她说这笃笃声是木鱼。
究竟是什么呢?都是?都不是?抑或两者本是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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