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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想着,我也就又一次打量起沈老本人。
他还是一径慢悠悠地讲着,也不回避自己。
他自己的经历由于常与著名的政治人物和政治事件牵涉在一起,难于在这里复述,我只能一味建议:“沈老,写回忆录吧,你不写,实在太浪费了。
” 沈老笑着说:“为什么我家藏有那么多稿纸?还不是为了写回忆录!但是我写过的几稿都撕了,剩下的稿纸送人。
” 我问他撕掉的原因,他说:“我也说不清,好像是找不准方位。
写着写着我就疑惑,我究竟算是什么地方的人?例如有一年在一个国际会议上一位政府首长要我寻找中国大使,我找了几次都错了,亚洲国家的人都长得很像,最后我凭旗袍找到大使夫人,再引出大使本人。
这样写本来也不错,但是写到最后出问题的是叙述主体。
我是谁?算是什么人?在找什么?……我回答不了这些问题,越写越不顺,把已经写了的都撕了,撕了好几次。
” 我问沈老,什么时候会回中国大陆看看?他说,“心里有点怕,倒也不怕别的,是怕自己,就像撕那一叠叠的稿纸一样,见到什么和感到什么,都要找方位,心里毛毛乱乱的。
何况老朋友都不在了,许多事情和景物都变了,像莣?συ萫ィ寸費整理我这样年纪,经不大起了。
” “但我最后一定会去一次的。
最后,当医生告诉我必须回去一次的时候。
”他达观地笑了。
在等待这最后一次的过程中,老人还会不会又一次来了兴致,重新动手写回忆录?我默默祝祈这种可能的出现。
但是,他会再一次停笔、再一次撕掉吗? 他毕竟已经把一叠稿纸送给了我。
稿纸上,除了那一点点苍老的迹斑,只是一片空白。
◇◆华语情结◆◇ 语言有一个底座。
说一种语言的人属于一个(或几个)种族,属于身体上某些特征与别人不同的一个群。
语言不脱离文化而存在,不脱离那种代代相传地决定着我们生活面貌的风俗信仰总体。
语言是我们所知道的最庞大最广博的艺术,是世世代代无意识地创造出来的无名氏的作品,像山岳一样伟大。
Edward Sapir:《语言论》 其一 说得真好,语言像山岳一样伟大。
不管哪一种,堆垒到20世纪,都成了山。
华语无疑是最高大幽深的巨岳之一了,延绵的历史那么长,用着它的人数那么多,特别有资格接受E.Sapir给予的“庞大”、“广博”这类字眼。
一度与它一起称雄于世的其他古代语言大多已经风化、干缩,唯有它,竟历久不衰,陪伴着这颗星球上最拥挤的人种,跌跌撞撞地存活到今天。
就是这种声音,就是这种语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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