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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2/3)

倒有些趣味。

” “改日我带侄儿出去开个大荤……” 他两人的对话令我如鲠在喉,肚里翻腾,禁不住的反胃。

他会慢慢变坏,像清溪变成浊流,表里不一,内里充斥着贪欲,漂亮的皮囊像蓝表叔一样逐渐膨胀,最后成为我在私窠子常见的、厌恶的那种人。

也许他的本性就是坏的,也许他本就是那种人,不干净,不明朗,只是他念过太多的书,受过太多的管束,清风朗月掩藏得太好。

但不变的是,大哥哥依然对我很好,他掌家之后,对我愈发有求必应,家里人渐渐看出他的偏心来。

对我而言,他有亲妹妹和表妹,却对一个身份可疑的人这样温柔周全。

那他变得再坏那也没关系,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他是我的哥哥,对我很好的哥哥。

那时候如果有人问我,你家中都有谁在?我的回答肯定是,我家中有个大哥哥,还有祖母弟妹。

我们年岁渐长,他在变,我也在变。

人都是都贪欲的,我想要的也越来越多。

我始终记得王妙娘那句话,我要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

我在这家里做的一切,只是想换一个时下女子最好的出路——自身容貌秉性出挑,能过惬意日子的丰厚嫁妆,仔细挑选的优秀夫婿,称心如意的婆家,还有背后能撑腰壮势的娘家,一帮子逢年过节能好好说话的亲眷。

我也发现,想要未来稳当,唯一可依赖的人,就是大哥哥。

随着各自年岁长大,原不该走得太近,但我和大哥哥时时有交集的时候——比如替王妙娘解围,比如自己想要的某些东西,比如我想要呆在他身边的那种舒适感。

十四岁的某一日,我服侍完祖母睡下,我也困倦,便在窗下的软榻上假寐,迷迷糊糊听见脚步声近前,我知道那脚步声是谁,却闭着眼想偷一会懒。

他站在榻前,俯下身来看我,应该是离我很近很近,近到我能闻见大哥哥身上的气息,听见他的呼吸声,他似乎看了我好一会,把脸庞贴近我发间,我能感觉得到头发被他的鼻尖触碰,他轻轻嗅了我发间的香气,那种压迫感停留了几瞬,而后温热的手捏了捏我的耳珠,指尖沿着颌线滑开。

我心扑通扑通的跳,后背沁出了一身汗,直到他离去才睁开了眼。

那种感觉很奇怪,心会突然跳起来,好像是害怕或者紧张,说不清道不明,烦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相处的时候越多,那种心头咚咚咚的感觉就越强烈,比如大哥哥会很温柔凝视着我,会和我说一些意味深长的话,也和我有些亲昵的小动作,我觉得有些不一样,但无法说出那种变化,我们依然是兄妹,但又是不一样的。

我常会有种想落荒而逃的感觉,好像面前藏着巨大的黑影,随时能朝我扑来,本能让我有些害怕。

我开始有点害怕大哥哥。

爹爹死后,王妙娘的日子开始难捱起来,她常和我抱怨,我心里也烦躁,好在我已经长大了,祖母要替我选一门亲事,已经请了媒人上门,看了几家子弟。

想要选一个人,那个人要合我心意,要爱我护我,也要对我始终如一,不能是个蓝表叔那样的酒色之徒,也不许三妻四妾。

我的运气大抵不错。

陪祖母烧香时,我和宝月去后殿玩耍,听见几个白衣学子在天南海北闲聊,我偷听了一会,后来他们几人散去,我也带着宝月离去,吃过素斋,我在殿门前遇见一个少年人,两人的肩头撞了下,我转身看了他一眼,对他笑了笑。

这个人对着我手足无措,说话结结巴巴,但他眸子漆黑清澈,笑容干干净净,十指修长洁净,腼腆又清透,像绿叶间筛下的日光。

我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醒了。

刚才在后殿,我偷听过他说话,这个人家世清白,家风严正,其实……很合适。

后来我们陆续撞见过两三次面,熟稔起来,相处竟然十分融洽,如我所愿,张家请媒人来施家提亲。

我含羞带怯,轻轻点了点头。

大哥哥坐在我身边,瞟了我一眼,低头喝茶,把眼神藏在茶盏里。

我和张圆的亲事就这样定下来,哥哥和祖母一起帮我准备嫁妆,哥哥对我的态度时冷时热,后来我揣摩出来,他可能不是真的愿意我嫁给张圆。

他同以前更不一样,他看我的目光和看云绮的目光截然不同,那种默默流转的亲昵,已经脱离了兄妹的界限,我们都坐下祖母眼皮子底下,他的衣袖拂过我的膝头,指尖划过我的手背,我心里跳得厉害,身上会哆嗦。

可我不敢表现出来,只是装作若无其事挪开身体,他是我的哥哥,我们身边坐着旁人。

我们的相处变得奇怪,他对我愈发的体贴,我对他更加依赖,说话间却多了几分弯弯绕绕,我常不知道我哪句话触怒了他,他从不明说,只用那双阒黑的眼看着我,我知道他心底有恼,会战战兢兢又小心翼翼,用近乎讨好的方式顺从他,他的心思愈加深沉,又将那些深沉用在我身上,我又要贪心依赖他,又要讨好他的心思,就好似变成一朵向阳花,仰头围着他打旋。

我的心也渐渐不一样,我敬重大哥哥,感激他的辛劳持家,享受他的温柔照顾,有时候又会突然烦躁,我不喜欢他暗地里行径,不喜欢他两幅面孔的做派,不喜欢他在外厮混,不喜欢他的市侩和随波逐流,不喜欢他身上沾着乱七八糟的香气,我时不时突然厌烦他,想把他轰走,又时不时想着要敬爱他,感谢他,那种交织在一起的情绪累积在心里,时常轰隆隆响,让我疲惫不堪。

相处不再变得舒心又开心,我跟他在一起,乱七八糟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贪心,越来越害怕,越来越心焦。

大哥哥表里不一,我也表里不一。

谁也没有料到王妙娘在上元节那日离开了施家。

我把王妙娘送出施家,回头一想,江都再也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守着日子等着出嫁,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

大哥哥出门许久,回来后我格外高兴,其实想想,明面上我们还是亲兄妹,我又即将出嫁,那条界限永远摆在我们两人之间,只要行径上小心点,等我嫁出去了,所有的暗中汹涌的奇异都将消失。

就好像一场你躲我捉的游戏,在我出嫁的时候终将结束。

有时我觉得他清风朗月,有时心计深沉,有时觉得他睚眦必报,有时觉得冷漠无情,但听闻哥哥在外梳笼了烟花女子时,我面上格外平静,我知道他会是那样的人,心头还是觉得失望。

其实也没什么,他是一家之主,任凭他随心所欲,我也有了张圆,应该将心思都转到未来夫婿身上。

那时候,我常常想,无论心上积压了多少情绪,对我而言,底色永远都是,他是我珍视的兄长。

我没想到,在出嫁前的一年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他的行径越来越让我害怕,他是不是对我有别的心思?可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们是兄妹,我和张圆定了亲…… 他是有心逗我,还是要拦着我? 我没想到那本《说文解字》会让他那样心寒,也没有想到张家会在那个时候知道我的来历,更没有想到他会有那样胆大的心思,逼着我答应把婚退了。

那天的对话,在他嘴里,原来我不是妹妹?是他和蓝表叔嘴里谈的“女人”? 那种可以挑逗、可以玩弄的女人? 我只觉得心寒,仿佛过去那么我们多年的感情,却只是一个“女人”。

他拦住了我和张圆私奔,在船上截住了我,我们的纠缠,变成了“情”和“欲”。

第一次是痛的,我想,躺在他身下的不应该是我,他的侍女,外头的烟花女子,他以后的妻妾。

但独独不能是我。

他不应该这样对我。

他是我心底的那个哥哥,我们不能做那种事情。

这是肮脏的,这是世道所不容许的。

他知道我是从吴江私窠子里出来的,他知道我不是施家人,他知道我以前的名字叫小酒,他毫无顾虑享用我的身体,肢体交缠在一起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那种场景,几欲作呕。

我无处可去,又跟他回了施家,我从施家人变成了外人,苗儿出嫁了,我留在了家里。

那时候极其难堪,站在众人眼皮子下,我竟有些撑不下去。

我接受不了这种转变。

我讨厌他的逼迫,讨厌他的话语,讨厌他把我放进榴园,讨厌他占有我。

他不会让我嫁人,他要娶我,可我想嫁的人是张圆,而不是他,没有人会接受这样的笑话,每个人都会背地里议论我们,说些腌臜的话。

我只能想办法走出去,可天下之大,无亲无故,我身无分文,能往哪儿去? 我把家里搅得不清净,让祖母忙忙乱乱把我打发出去,想要风平浪静把事情解决,还得了一笔嫁妆钱傍身。

这只是我自己打的如意算盘,结果当了跳梁小丑。

我又被他带回了施家。

那一刻,我真的恨死他了。

我并不愿意,我不愿意留在他身边,我不愿意和他苟且偷欢,我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他明知我不愿意,依然要强迫我。

以前在施家,我总是依赖他、央求他,我会软绵绵的喊他哥哥,求他帮忙。

可我并不想过这种日子,我想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娶亲生子过日子,我也有自己的人生,他得意时,我替他高兴,他烦恼的时候,我总是可以帮得上一点忙,我们一起度过很多年,白发苍苍依旧站在一起,我还可以递一件精心刺绣的衣裳给他,将我对他的感激和心意都纳在针脚里。

而不是深夜躲在床帐内,肌肤交缠,汗水黏腻,重重喘息,或是趁人不备时偷偷亲吻,耳鬓厮磨。

对我而言,那真的太可怕也太恐惧了。

他总是能掐中我的弱点,有办法让我低头,让我听他的话。

我被他从金陵抓回来后,这个家里,祖母已经失去了威信,他成了真正的一家之主。

云绮出嫁,桂姨娘、紫苏、蓝家相继被他惩治,祖母也病倒了,家里走动的,只剩下我和他。

我再也不用笑脸迎人,这家里再没了我的束缚,他在家里宠我,我们好像过上了夫妻一般的日子,家里总有突然拔起一点风言风语,又瞬间消散而去。

不知他如何在祖母面前说的,那段时间,祖母苍老得很快,我甚至觉得祖母已经变成了一具空壳,眼睛混浊无神,看着我的时候眉头是皱的,隐隐蛰伏着莫名的情绪。

似乎这家里每个人都有理由讨厌我,所有人都讨厌我,每个人都过得不好,我开始觉得,似乎是我毁了施家,没有我,兴许王妙娘不会进施家,大哥哥会成亲生子,云绮独享了家里的宠爱,我也不会碍了蓝家的眼,祖母的日子也应当舒适快活。

那段时间唯一的乐趣就是身体上交融,和他在一起残留的熟稔和默契——我们在一起很多年,彼此熟悉,彼此几乎毫无保留。

但这乐趣也是空虚的、缥缈的,像无根的浮萍,不知自己飘荡在了何处,也不知要飘去何方。

日子在他的豢养下慢慢度过。

祖母去世的时候,我内心的恐惧到达了极致。

他对我的好是真的,他眼里的情动也是真的,我大概像他手中的一粒珠子,不许随意滚动,只要乖乖在他掌心内,他会投入所有的目光,仔细雕琢,变成他最喜欢的那个模样。

我们要去金陵,金陵有新的生活,他的新家业在那,没有什么风言风语,我们能像普通人那样,无惧所有,光明正大的生活。

我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打算就这样,和他永远在一起,做夫妻、亲人、兄妹,紧紧纠缠在一起。

每想一次,我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不能。

我只是觉得疲惫,我在施家呆了太多年,早就觉得累了,以前觉得出嫁后就是解脱,每每想起祖母临终前的目光和神情,我就如鲠在喉,忍不住低头忏悔。

我对他的肆意夺取和步步紧逼心生怀恨,我依旧害怕和他的相处,那种身心被人抓住,心焦又空虚的感觉,让我烦躁又纷乱。

我真的不愿意嫁给他。

其实早就想一走了之,只是不敢,我身边有很多人,他的心思很细,我不敢跨出那一步。

被抓回来的后果,无非是身体上的凌虐和心理上的征服,我的哥哥,喜欢慢慢又细致的折磨人。

后来,我看到了王妙娘和芳儿。

走的那一夜,我似乎镇定又心慌,看见他饮下雷公藤酒的模样,我从来没有那样害怕过。

我终究对不起他了是吗? 对不起……哥哥。

每走出一步,我都在痛,全身上下,由头到脚,都像踩在刀尖上。

走到吴江的时候,我以为我终于获得轻松,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痛苦。

要戒掉一个人,戒掉对他的依赖和习惯,戒掉他的亲吻和抚慰,是另一种煎熬。

我常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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