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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秀珠不知是受了谭百辉的刺激,还是受了司铖的惊吓,病好的飞快。
只三天,咳嗽好了个七七八八,能下地做饭了。
这几日谭秀珠只要一想起司铖的话,看苏雪桐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闺女从来都没有跟她交代过,可她觉得这孩子的眼睛八成是好了的。
往日里,她一向觉得闺女还是个小孩子,可这一经事,才发现她是个有大主意的。
她给闺女做的第一碗饭是软乎又劲道的面条,闺女像是饿了几天,连续吃了两碗半。
谭秀珠的心里酸涩到不行,自己仿佛是一夕间明白了事理,再看往日的事情,悔恨的要命。
苏言和还能不能回来,未可知。
司铖说每月会送钱下山也不知是真是假。
或者,自己可以替人做做衣裳,挣点铜钱,至于够不够度日的,只有走走看了。
谭秀珠的心里明白,娘家那条后路是彻底地断掉了。
她除了能靠自己,眼前能靠的唯有女儿。
好在,苏雪桐果然是个有大主意的。
白木镇的消息滞后,苏雪桐是十来天之后才知晓,那天司铖从苏家离开,带着那五十人,直接将白木山上的一小帮散匪给收编了。
不止如此,他带着那些人沿路扫荡一般,将白木镇到彪风寨这一路的散匪,全部都囊在了怀中。
她知道司铖这么干的目的,一是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二就是为了寻找苏言和。
彪风寨的队伍在不断壮大,关于那个二当家的传说也是越发的邪乎,可仍旧没有关于苏言和的任何消息。
母女俩作伴度日,一晃就到了酒要出窖的日子。
这天一早,苏雪桐显得格外兴奋,可兴奋里还夹杂了些许的不安。
毕竟是头一回酿酒,鬼才知道会不会发苦发酸呢! 苏雪桐提着心里的一口气,眯着眼睛让谭秀珠跟自己去酒铺走一趟。
母女俩走在路上,谭秀珠还道:“桐丫儿,娘这几日总想着将酒铺拾掇一下,开个做衣服的铺面怎么样?” 苏雪桐思索了片刻,觉得要是酒酿不成,没准儿这也是个出路,可转念又一想,道:“咱没有钱买布料啊!” 谭秀珠苦着脸说:“对啊,我想了好几天了,要不咱们只给人做衣服,不卖布。
” “那哪儿成!前头的陈记衣铺,既卖布,又做衣裳。
十里八村的,来到镇上,扯半匹布,舍得花钱的,直接就在那儿做衣裳了。
不舍得花钱的也有,多半是家里人有那做衣裳的手艺。
” 谭秀珠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要不怎么说犯愁呢。
苏家的酒铺说话间就到,谭秀珠打开了大铜锁,木门嘎吱嘎吱推开了一条缝,一股子酒香就从屋子里冒了出来。
谭秀珠心酸地叹一口气,心里还想,这人都没了这么多天,他留下来的酒气倒是仍旧浓郁。
苏雪桐一闻见这味道,欣喜的不行,拉着谭秀珠的手就往地窖里去。
这时她才交代道:“娘,我跟你说,你不在的那几日,我用我爹教我的法子,酿了些酒,今儿就是酒出窖的日子。
” “什么?”谭秀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也顾不上去想丈夫是什么时间教的女儿酿酒。
苏雪桐已经摸到了陶缸旁,费力地推开了上头的木头盖子,呛鼻的酒味,直接就上了脑。
她迫不及待地舀上来一点,尝了尝,而后一脸欢喜地将舀子递到了谭秀珠的嘴边。
谭秀珠抿了一点点,惊喜地说:“桐丫儿,有你爹酿的味儿。
” 舀子一松,她抱着女儿喜极而泣。
旧铺新开,谭秀珠一狠心花了五个铜钱,买来一大串鞭炮,噼里啪啦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隔壁粮食铺的赵憨子探了头询问:“你家男人回来了?” 谭秀珠摇了摇头。
赵憨子嘟嘟囔囔:“男人没回来,你个女人开什么张?你见过有女人酿酒的吗?要我说你啊,你就带着孩子改嫁去吧!” 这个赵憨子把主意打到了明面上,一心想要扩展铺面,只等着苏家的男人回不来,寻个合适的时机,将铺面低价买进。
谭秀珠一时气急,想要骂回去。
苏雪桐拉了她的手,道:“娘,帮个忙。
” 苏雪桐弄了个桌子摆在了酒铺前,请人免费品尝她新酿出来的酒。
白木镇上的酒铺只苏言和开的一家,自打他失踪,许多人想要买酒还得往隆城去。
苏家的酒铺重新开张,可谓是好事啊。
白木镇上许多好饮的,都是怀着只要有酒味就凑合喝吧的心情去捧的场。
哪知一喝,嘿,居然不用凑合! 这时早不是前朝,大户人家的女人才爱裹小脚,像白木镇这些偏远乡镇,一个镇子里恐怕也就只有吴大夫家的闺女还裹了小脚。
时人不在意女人大脚,也不在意女人抛头露面,那也就不在意苏雪桐是个女人还酿酒这档子事了。
苏家的小酒铺恢复了正常,谭秀珠感慨万千。
如此若是那司铖失言,不送钱来,她和女儿的日子也不是不能过。
至此,苏雪桐觉得生活彻底走上了她想要的正轨。
到了月底,谭秀珠整日惦记着的司铖,果真叫人送钱来了。
来的人是李二虎,苏雪桐认得他。
李二虎是摸黑来的,这时,谭秀珠和苏雪桐早吃过了晚饭,正准备睡下。
李二虎可不是司铖,敢翻墙进院,他就蹲在门口,拍了拍苏家的大门。
谭秀珠披了件衣裳,大着胆子站在了正屋前,一手还摸向了门前竖着的扫帚。
“谁啊?” “山上下来的。
”李二虎压低了嗓门说。
谭秀珠回头看了看自家闺女。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苏雪桐越过了谭秀珠,一手摸向了怀中,走到了大门前。
哪知,门将散开一条缝,啪一声,荷袋落在了脚下。
李二虎道:“二当家说了,要是姑娘有事就去镇子外的秋里渡口报信。
” 苏雪桐打开了门之后,只瞧见了李二虎匆匆上马的背影。
她弯腰捡起了荷袋,里头沉甸甸的。
荷袋一打开,将里头的钱币哗啦啦倒了出来。
谭秀珠仔细一数,竟然有五十个大洋之多。
这是司铖和谭秀珠的约定,苏雪桐一直被蒙在鼓里。
桌子上摆着的五十个大洋,在油灯的映照下,明晃晃的闪花了眼睛。
苏雪桐挠了下头,问谭秀珠,“那天…他是怎么说的啊?” 谭秀珠一点都不想提自己被威胁的事情,低声道:“就说了会每月让人送钱下山。
” “要他的干什么!”苏雪桐没头没尾感概了一句。
谭秀珠原本想着那司铖最多不过让人送个一两个大洋,哪里能想到一送就是这么多呢! 这会儿也觉得这钱烫手,可人家送了下来,总不能再给他送回到山上去。
谭秀珠习惯了事事都听闺女的,抬了头问:“那这些怎么办?” “买粮吧!”片刻间,苏雪桐有了决定。
谭秀珠虽不会酿酒,可每年苏言和下乡收粮的时候,她害怕他烂好心,给的价钱高,总是会跟去。
收粮这个时节将好,六月下,正是割稻忙的时候。
第二天,母女俩关了酒铺,雇了辆板车,上路了。
花光了五十个大洋,买来的粮食够堆满半间屋。
谭秀珠看着那小山包一样的粮食又发了愁,该怎么往家运,又堆到哪里才合适。
可苏雪桐压根儿就没想着要将这些粮运回白木镇,她在村子里寻了一家孩子最多的破落户,给了那家一个大洋,将粮食全都寄存在那里。
破落户姓陈,男人叫陈四宝,咧着大嘴,接受了这天降好运。
心里还想着,这么多粮,哪怕是少个一袋半袋的…… 才想到这里,陈四宝就被苏雪桐单独叫到了屋里去。
只见眼前这个雌雄不好辩的少年,阴森森地看了他半晌,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啪一下搁在了桌子上面。
“彪风寨知道吗?”苏雪桐回忆了一下司铖那变态的表情,有样学样,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陈四宝顿时乍出了一脊背的凉汗,他的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说:“姑奶奶放心,姑奶奶放心,这些粮食,我保证一粒都不会少。
” “还不止这些。
”苏雪桐收回了手|枪,拢了拢手,仍旧话音缓慢:“把你家下面挖空做地窖,下月,下下月还会有粮……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往后,你这一大家子,断不会再挨饿了。
” 于是母女俩坐着空板车走,又坐着空板车回去。
回去的一路上,谭秀珠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总朝苏雪桐的怀里瞟。
苏雪桐知道,那会儿她同陈四宝在屋子里说话,将好被谭秀珠撞见。
她知道谭秀珠在看什么,轻轻地嗯了一声,道:“司铖给的。
” 那天,还在马上,司铖偷偷地将这把手|枪塞到了她的怀里。
也是,即使是涂了三步倒的银针,也还是没有手|枪好使。
—— 日子一天天过的飞快,转眼夏天过去,就连秋天也没剩下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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