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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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逝水东流去(2/3)

&rdquo 苏磬未说尽的后半截是：似恁疏狂，费人拘管，争似不风流。

一首词念得吞吞吐吐的，不像青楼名妓会做的事，像是闺房里的密谈，谈着彼此的意中人。

沈奚从她的词句里隐约看到点什么，又觉得这首词过去也听谁说过。

可她和傅侗文分别在即，心神分离，含含糊糊地说：&ldquo谭先生是个好人。

&rdquo干巴巴的，没个修辞，没个例证，硬生生把话转到了谭庆项身上。

苏磬回：&ldquo天底下最好的人就是他了。

&rdquo 两人再无话说。

半小时后，谭庆项入屋，要带沈奚去东厢房，被苏磬拦住：&ldquo让丫鬟带过去吧。

你过去，万一三爷留你下来，三人在一个屋里，你还怎么让他们说贴己话？&rdquo 谭庆项被问住，苏磬又说：&ldquo才刚天亮，还能在我这里睡一会儿。

&rdquo &ldquo我自己去吧。

&rdquo沈奚忙说。

四四方方的院子，哪里是东她认得。

谭庆项也是不想打扰他们，没强行跟着她，留在了苏磬的屋里。

沈奚离开，丫鬟早就备好了热毛巾，谭庆项草草擦了手和脸，苏磬低头，在那儿解袄，谭庆项挡她的手：&ldquo不睡了。

&rdquo 沈奚不便多留，去了院子里，略微望了望四周。

对面厢房外，有个伙计在朝她招手，她过去了，伙计倒不多话，把帘子打开。

她踟蹰着，被伙计疑惑的目光敲醒，迈入门槛。

墙角有个铜铸的仙鹤，和一个小铜盘、香炉摆在一处，便晓得是诗钟。

这里果然来的都是达官贵人，玩的也是古旧老派的东西。

屋里的灯未灭，电灯的光在白昼里如此多余，又苍白。

傅侗文仰靠在太师椅里，只管把一本打开的书轻轻地往自己鼻梁上拍，萧然意远。

在帘子放下时，他望过来：&ldquo原本要留你过年的，没想到忙到这时候，要对你说句抱歉。

&rdquo 沈奚配合他作假：&ldquo也没什么，你一贯很忙，我早习以为常了。

&rdquo 他笑：&ldquo庆项方才和我说你要为苏磬诊病，我才晓得你还懂妇科。

&rdquo 沈奚答：&ldquo在仁济实习时，我会被要求科室轮转，普通的检查都能应付。

&rdquo 傅侗文一笑，将书倒扣在茶几上，人披着衣裳，下了地，趿拉着拖鞋走来。

她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折好的信纸：&ldquo我走后，你再看。

&rdquo 他接了，搁在窗边：&ldquo好，你走了我就看。

&rdquo 离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沐浴过的味道。

他刚刚洗了澡，换过衣裳，衬衫的袖口纽扣还没来得及系好，发梢拭干了，仔细看头发还微湿着。

男人就是这点占便宜，头发干得快，装也装得逼真。

她像能看到，他听说她被带来了，难免要凶谭先生三两句，随即下床，让人准备沐浴，烫衬衫&hellip&hellip只为让她闻不到久病的药味，以清隽和干净的面容相对。

&ldquo这一走，再见不知是何时，&rdquo他说，&ldquo方便的话，可以给我写信，像过去一样。

&rdquo 她&ldquo嗯&rdquo了声。

&ldquo其实要嘱咐你的话，和在广州时没大分别，&rdquo他说，&ldquo我不会回信给你，信上也不要留你的住址。

外头想要我命的人很多，把过去的事全藏在心里。

&rdquo &ldquo还有，不要对人说自己的身世，&rdquo确实都是在广州的原话，不过又加了两句，&ldquo日后不论发生什么，凡和沈家有关的，先要来问问我。

你记住，我是你最该信的人。

&rdquo 这点她从不怀疑。

两人都静着。

沈奚盯着他衬衫最上边的纽扣，看了会儿，发现他在自己解纽扣。

每回都这样，他要亲她都要先做这个，是为了透气，也为活动方便。

她默不作声，伸出手去替他解，也因为这个举动，摸到他的皮肤很烫。

正烧着，还要晨起洗澡&hellip&hellip 谭先生和他一定已经为此吵过了。

结果显而易见，傅侗文占了上风。

她手指的温度在他颈旁，忽远忽近。

&ldquo有酒就好了，送别要有酒才好。

&rdquo他低声说，双手按在她双臂旁，在一霎失神后，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

明明知道这样会让她知道自己在病着，还是没控制住，他人在病着，昏沉着，咬她的力气重了，自己察觉了，喘了口气，将她放开来。

沈奚眼睛通红地望着他，刚要开口，他又低头，再次亲上她。

他这一生要说是风流快活，只在年少时，青衫薄幸少年郎，享着泼天的富贵，读着圣贤的书。

后来和侗汌留洋，处处被外国人瞧不起，也还是坚持读了下来。

留洋归来，个人前程似锦，家国前路黑暗，他就再没一日做到真正的快活。

他烧得意识低迷，却还在亲着沈奚，直到两手从她的肩挪到她的脸上，摸到她的脸，才发现自己的手真是烫得可怕，离开她的嘴唇，脸挨着她的脸，半晌低语：&ldquo三哥有句话是真的。

&rdquo 身付山河，心付卿。

沈奚眼泪夺眶而出：&ldquo我知道，我知道&hellip&hellip&rdquo 他在告诉她，她没有错爱他。

她抹掉眼泪，没来得及再擦，嘴唇又被他吻住。

这是第三次在吻她。

沈奚只觉得天塌了下来，耳边轰隆巨响，眼前全黑着，身体里的全部血液像奔涌的洪流，东流的逝水，毫不留情地冲刷过她的身体，过去日夜，点滴分秒，都是被洪流卷过的泥沙，水能过去，可沙土全都留在了骨头缝里，永难逝去。

傅侗文舍不得自己，他没有说，可这一吻又一吻，是把他的心事全说尽了。

沈奚感到他的手掌压着自己的脸颊，拇指一左一右，在眼下头，拭去了泪珠。

&ldquo过年哭不成样子，也不吉利。

&rdquo他说。

这样静的屋里，呼吸都是大动静。

沈奚出门匆忙，并没多顾上自己的发辫。

傅侗文看着她歪七扭八的辫子，给她解开，蓬松的长发披在肩上，他试图为她重新编起。

试了两次，都是徒劳，只好放弃。

&ldquo还是不行。

&rdquo他笑。

傅侗文唤进来万安：&ldquo昨日没听见爆竹动静？&rdquo沈奚在这儿，万安不好说是因为他睡着，人家莳花馆的伙计怎么有胆量点爆竹？讷讷地回说：&ldquo是有的，爷估计是忘了。

&rdquo &ldquo去拿一些来。

&rdquo他说。

万安离去。

沈奚心绪起伏着，看见傅侗文去拿呢子的西装外套，傅侗文背对着她，从衣架上摘下外套，在手里抖了抖。

&ldquo走吧。

&rdquo他披了上衣，出了屋。

冬日清晨的日光，落在他脸上，几日没下榻，陡地吸入冷气，肺腑清凉，倒让人清醒了。

谭庆项一直在西厢房等着他们，见傅侗文出来了，也拨帘走出。

万安将一盒未拆开的百子响和一大盒三百响递给傅侗文，喜红包装上是寿星公和梅花鹿，还有个穿着肚兜在作揖的小童。

谭庆项晓得他要给爆竹起火，从怀里摸出火柴盒，递过去。

&ldquo去，给三爷搭把手，万安不熟这个。

&rdquo苏磬吩咐伙计。

伙计上来，行了礼：&ldquo三爷？&rdquo &ldquo我自己来。

&rdquo他说。

披着衣裳就是为了手臂活动方便。

盒子拆了，挑了三百响，伙计殷勤地扫了屋前雪。

傅侗文躬着身子，颇有耐心地铺开了爆竹。

傅侗文把一根火柴拿出，半蹲下身子，偏过头去，仔细将火柴在掌心里划亮时，多看了沈奚一眼。

仿佛这爆竹就是为她送行了，辞旧迎新，不要回首。

最后他收回视线，去起火，霹雳一般乍响，震得屋檐上的雪都落下来，落得她头上、肩上都是。

响连四壁，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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