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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年年,漫天的风霜之中,他便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
步步惊心,步步艰难,倘若不把自己逼到死路,又哪来绝处逢生? 可是注视着现在的霍斩言,老洪才恍然明白,这么多年,看着霍斩言一路披荆斩棘,他便真的以为自己的少主人无所畏惧,可是却忘记了,一个再怎么强大的人,也会有自己的弱点和缺陷,更何况他还那么年轻,总会遇到那些无法过去的坎儿。
寂静的阁楼中,只能听得到老洪低低的啜泣声:“其实以老楼主当时的心性,生死早已看透,更不会去在意什么武林至尊的名声……”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十多年前的那个竹林中,老主人和少林寺的方丈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人,为何而生? 为生而生。
人,为何而死? 为死而死。
倘若……倘若一个人从出生便已注定了死亡,那他的人生……还有意义吗? 每个人从出生都已注定了死亡,万物灵长,皆有其生存的意义。
最后,那段对话以老主人的沉默和大笑而告终,回到江月楼中,没到一个月,那位曾经叱咤江湖的绝世英雄便真的去世了。
他不知道从那段对话里,老主人到底领悟出了什么,不过从老主人死前释然超脱的神情中,老洪可以看出,他是真的看开了,顿悟了,放下了。
即使生命短暂,他的人生曾经也是无与伦比的辉煌,就像烟花般,冰凉易逝,却留给世人繁华炫目的精彩一瞬间。
霍斩言的脸色煞白,他怔怔地注视着老洪,满脸震惊和不可置信。
那些他从前确信的、坚持的执念,曾经他把它看作比命还重,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他自始至终所追寻的,都是一场浮华,一场空。
镜花水月,寻寻觅觅之中,他已错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风景,擦肩而过的风、黯然凋萎的花儿和滔滔逝去的东水,又该怎么样挽留? 睁眼闭目之间,耳畔清脆的银铃声从未止息过,然而银铃的主人却已消逝在这天地之中,是他杀了她,他杀了自己最爱的那个女子…… 人这一生,不过是一个起点和一个终点,他的生命开始于希望和绝望之中,也将终结于早已注定的宿命里,在这起点和终点之间,他以为的过程是苍茫和空白,一个为使命而活的人,要如何才能看得到他自己?他时常感到自己行走于一片黑暗之中,而他抹杀的,是最后一缕炙热的光明。
注视着静默的霍斩言,老洪很是担忧,他朝霍斩言面前跪了跪,仰头期盼地望着他:“楼主,老楼主的一番苦心,只希望您能坚强起来,老奴欺骗楼主,辜负老楼主的重托,罪该万死,只希望楼主您能够保重身体,好好活着……” 霍斩言无神的目光看向了他,良久之后,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声音嘶哑而疲惫:“出去吧。
” 老洪面带急色,朝他身边跪了跪:“楼主……” 霍斩言缓缓地转过了身子,注视着窗台倾洒的月光,神情之间悲凉而落寞。
他微微合上了眼眸,体会着夜晚的寒凉,好像在这冰凉中,才能感觉到活在人世的温暖,他叹了口气,声音依旧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出去吧。
” 老洪的眼角通红,苍老混浊的目光中映着霍斩言素白如仙的背影。
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霍斩言叩首,像是最后的诀别,神情肃穆,然后艰难缓慢地站起来,依依不舍地向门外走了出去。
阁楼中的霍斩言,表情木然地望着窗外的黑暗,心,好似坠入地狱般幽凉,他湿了眼角,喉间刺痛,滚烫的热泪顷刻掉落下来。
寂静的夜晚中,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而守护着他们的那个人,那位年轻的楼主却紧紧握着手里的骨笛,冰凉而绝望地笑着,终于哽咽着哭出了声。
黑蓝的夜空里,晚风透着沁人的冰凉,在远方的山川草木之中,逐渐升腾起紫色的云雾,弥漫在夜色中,慢慢遮掩住月的光华。
江月楼的清晨,树枝上还凝着露水,微风阵阵清凉,几个奴仆急匆匆地向内宅跑去,跪在卓玉娆的面前,失声痛哭道:“少夫人,不好了,洪管家自杀了……” 卓玉娆的心头一跳,脸色顷刻煞白,不可置信地颤声问:“你说什么?” 那说话的奴仆俯在地上叩首,哽咽道:“洪管家……跳水自杀了……” 霍斩言身体虚弱,在膳食方面需要多加小心,因此老洪这些年来有个习惯,每天不到五更,便起来到厨房仔细检查过霍斩言这一天的食材,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吩咐厨子应该给楼主准备一些什么样的早点。
昨天晚上,老洪从霍斩言的阁楼回来之后,一反常态把他们都叫了过去,只说自己最近要出一趟远门,楼主日后的膳食要他们谨慎小心,接着将楼主的喜好和忌讳嘱咐了一遍又一遍,确认厨子们都记住了,才肯放他们离去。
今天早上,由于送蔬菜的小贩家里出了点事儿,没有送新鲜的食材到江月楼,厨子们不敢私自决定楼主的早膳,只能去找老洪请他定夺,可是在到达老洪的住处时,才发现他已经连夜走了,而且衣被折叠整齐,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厨子生怕老洪出事,于是连忙叫人出山庄去寻找,最后在江边的渡口旁发现了老洪的尸体。
因霍斩言这两天一直关在阁楼中不见任何人,他们也不敢去打扰楼主,只能来找身为少夫人的卓玉娆。
卓玉娆听此,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晃,被身边的侍女连忙扶住了。
那侍女亦是眼睛通红,小心翼翼地提醒着:“少夫人,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楼主……” 卓玉娆的脸色发白,她知道老洪跟在霍斩言身边多年,他们之间看似主仆,实际却比家人还要亲近几分,此番老洪出了这样的事情,对霍斩言来说一定是个不小的打击。
她摇了摇头,掩饰着内心的震惊:“你们,先带我去看看。
” 他们匆匆忙忙离开了山庄,很快就来到了江边的渡口,远远看见一群人正围观在那里,家奴拨开人群,卓玉娆得出空子缓步向那具尸体接近。
老洪此时已经断气,身体冰冷僵硬,手脚被江水泡得灰白浮肿,右边的脸颊上粘着浮萍和灰土,额上还有些瘀青。
他的身上绑着几块巨石,花白的头发湿漉漉的,用深褐的布条绑着,松松垮垮地斜在一边,几根发丝凌乱地散落着,与记忆中那个精神矍铄的身影一点也不相符。
卓玉娆望着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唇,手指止不住地发颤。
这时候,一个渔夫模样的人跪在她的前面,向卓玉娆说起了今天早上的事。
这一带位于江边,靠捕鱼为生的人家也不少,今天五更这渔夫撒网捕鱼时,发现渔网被什么东西钩住,怎么拉都拉不动,生怕维持生计的渔网被扯坏,他只能潜下水去查看钩住渔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结果竟然在江底发现了一具尸体,而且看腐坏程度,应该是刚死没多久。
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渔夫赶紧叫来了几个人,众人合力把那具尸体捞了上来,仔细辨认时,才认出此人是江月楼的管家老洪。
因为事关江月楼,他们更是不敢怠慢,连忙请人去通知这个消息,正好遇上了前来寻找管家的霍家家奴。
卓玉娆站在那里,目光触及老洪尸体上的几块巨石,不由得心中沉痛,她不知道老洪为什么选择自尽,但是她知道,这位慈祥善良的老人即使在死前,还是在心心念念着自家楼主的,因为怕见到自己的尸体,霍斩言会心疼难过,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尸体永远沉在江水中。
她缓步走了过去,蹲在老洪的身边,伸手不紧不慢地为他解着身上的绳索,与此同时,那些家奴也都纷纷跪了下来,垂头低声啜泣着。
他们将老洪的尸体带回,以霍家人的礼仪将他安置在江月楼的大厅中,此时距离霍斩言和卓玉娆成亲还不到三天,大厅中的喜字和红绸还未来得及拆下,原先欢天喜地的一家人被这突然的噩耗打击得不轻,家奴、侍女满满跪了一室,啜泣声此起彼伏,繁华之中,更显悲凉。
卓玉娆站在大厅的中央,望着老洪的尸体发呆,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萦上她的心头,望着偌大的江月楼,恍惚之中,竟感觉某种绝望的气息正在靠近。
她转身离开了大厅,步伐有些虚脱和踉跄,想起霍斩言,美丽的眉目间不由得浮现出悲痛和哀愁,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又会是怎样沉重的打击? 此时的霍斩言站在内室的勾栏前,手里握着那支骨笛,望着对面碧绿的池水,一动也不动,身形清冷而孤独。
卓玉娆迈步走了过去,迟疑了片刻,轻声唤道:“斩言……” 霍斩言恍若未闻,也没有回头看她,表情木然,好像凝固了一般,没有一丝回应,眼眸像是一潭死水,绝望而幽凉。
卓玉娆的声音哽咽,她向前走了一步,咬着牙艰难道:“斩言,老洪死了……” 轻纱后的霍斩言一愣,凝固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触动,他的双手轻颤,用力握紧了手里的骨笛,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对面的池水,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片刻之后,还是沉默了。
卓玉娆站在阁楼良久,注视着霍斩言一动也不动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声音里满是哀求:“斩言,老洪就在那里,你去见一见他啊……” 霍斩言的身体轻颤,他微微侧首,神情落寞而哀伤,止不住轻咳了几声,最终缓缓转过了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无言地滑过脸庞,被吞没于悲伤的寂静中。
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声音无力而嘶哑,像是垂暮之人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把他……安葬了吧……” 老洪死了,带着无尽的悔恨和自责,他以为自己对不住老楼主的嘱托,对不起少主人的厚爱,唯有一死,方能成全自己对江月楼的赤胆忠心。
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死会成为压垮霍斩言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满腹心事的少年,从很小的时候便跟他相依为命,早就将他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他不曾怪过他,不曾怨过他,即使知道了十几年前的那个真相,也从来都没有要责怪他的念头。
萧萧的死,将他的心伤了大半,信念的垮塌,让他的世界都跟着沦陷,然而这个少年总是那样坚强,在巨大的苦痛面前依旧能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个世上还有需要自己守护的人,他们爱戴他,拥护他,誓死追随着他,只要这些人还在,他便没有退缩的理由。
可是,如果一个人连他的至亲至爱都保护不了,他还有什么勇气去守护所有的人? 霍斩言疯了,就在老洪死去的第二天。
这个沉静温雅的贵公子,跌跌撞撞闯入繁华热闹的街头,见到一个姑娘便死死地拉着人家不松手,面容里含着痴痴傻傻的笑容,深情凝望着面前的姑娘,就像在看着挚爱的那个女子,嘴里还在喃喃念着她的名字。
过去的时光,终如逝水一般,滔滔流过,永不回头。
回首自己曾经走过的路,他发现自己的过去竟然一片空白,唯有记忆中那道明媚的身影还会时常浮现在眼前,即使现在精神错乱,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无比清晰地记得那个女子的名字。
“萧萧……萧萧……”他握着手里的骨笛,将那个女子紧紧抱在了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人家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这样他们就能血肉相连,再也不会分开了。
那个姑娘满脸惊恐,望着霍斩言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街上来往的人不认识江月楼楼主,只将他当作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的宵小之徒,几个人上前将他拉开,推倒在地上,拳脚相加地打了起来。
等江月楼的人匆忙赶到时,只见到一地的尸体和浑身狼狈、唇角流血的霍斩言。
他的身上污秽不堪,发丝凌乱,目光呆呆傻傻的,缓步朝着那个姑娘走近,喃喃地轻念着:“萧萧……萧萧……” 世间之大,他的眼里容不下任何人,只看得到她妖娆灵动的眉眼;江湖之远,爱恨情仇,关于他的故事那么多,他却只记得自己曾爱过…… 卓玉娆站在街边,注视着不远处的霍斩言,良久之后,缓缓握紧了手,嘶哑着艰难开口:“把他……锁在江月楼里吧……” 夜晚,卓玉娆站在阁楼的木栏边,一只信鸽扑闪着翅膀悄然落在她的身旁。
她迟疑了一会儿,伸手把那只信鸽拿在手中,将它脚上的纸笺取了出来,手掌大小的纸笺上,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楷,她的视线轻颤着,握着纸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脸上闪过茫然无措的惊慌。
她将那张纸笺紧紧地攥在手里,毫不迟疑地连忙下了阁楼,脚步匆忙紊乱,跌跌撞撞地向江月楼的石塔走去。
高大的石塔伫立在山庄中间,总共有十二层高,里面漆黑一片,冰冷的巨石回应着夜的森寒,令人见了便不寒而栗。
此刻,它的主人便被锁在石塔的最高一层。
江月楼的楼主霍斩言突然发疯,在大街上意外打死了十几个路人,这个消息一经放出,便震惊了整个江东。
官府对于此事甚为头疼,要知道江东这些年能够安宁平静,全靠江月楼在此坐镇支撑,从某些意义上说,在江东百姓的心目中,江月楼甚至比朝廷还要令人敬畏。
可霍斩言杀人一事,人证物证俱在,若是顾及江月楼的地位,而将杀人者放了,任其逍遥法外,不免会损了官府的威严,坏了朝廷的法度。
就在州衙左右为难之时,江月楼的少夫人卓玉娆出面,主动赔偿受害者家眷钱财银两,并且向官府禀报说自家的夫君因受了刺激,已经神志不清,并非故意杀人。
州衙一听说这个消息,连忙到江月楼查证,结果发现霍斩言真的被锁在石塔之内,表情痴呆,神色木然,话都不肯说一句,甚至连自己的夫人都不认识了。
考虑到霍斩言并非故意,州衙便折中做了判决,让江月楼好生看管霍斩言,不要让他有机会逃出石塔,危及旁人的性命。
对于这个判决,江月楼上下自然感激涕零,然而霍斩言发疯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左岳盟。
一直对江月楼虎视眈眈的卓鼎天,如今没了霍斩言这个心腹大患,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飞鸽传书给自己的女儿,企图里应外合,把江月楼迅速收入囊中。
三更时分,明月爬上西楼,照耀在江月楼的石塔上,冒着刺骨的寒凉,卓玉娆登上高塔,入眼便看见了黑暗中的霍斩言。
此刻,他的身上锁着铁链,蜷缩着坐在石塔的一角,透过狭小的木窗望着外面的光亮,瘦削的身姿更显疲惫,月光映在他的脸上,映出日渐虚弱的面庞,然而精致的眉目间却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呆呆傻傻地坐着,望着石塔外,像是被关在牢笼中渴望自由的鸟儿。
这些天,来往江月楼的人络绎不绝,表面上说是来看望楼主,实际都是来看霍斩言是否真的疯了,以及来确认江月楼有没有把这个不定时的祸害锁好。
时到今日,不管江月楼曾经为他们做过什么,也不管他们曾经在江月楼里受过怎样的恩惠,面对足以危及性命的危险,人们的选择总是残酷而现实的。
为了让大家能够安心,从而放过霍斩言一条性命,身为少夫人的卓玉娆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江月楼的家仆和侍女虽然恼怒,但想到自家楼主现在的处境,以及卓玉娆少夫人的身份,都不甘不愿地把心中的怒气咽下去了。
于是这些天,昔日清贵尊崇的江月楼楼主霍斩言,像一个怪物般被人们围观着,指指点点羞辱着,也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日益沉寂了。
到如今,他只会躲在角落中,握着手里的骨笛,无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卓玉娆迈步走了过去,凝眉注视着他,轻柔的声音呼唤着:“斩言……” 霍斩言一愣,听到有人的动静,受到惊吓般往角落里挪动,手臂努力地遮挡着自己的脸,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好像要把自己掩藏在石塔的黑暗中。
卓玉娆的泪水落了下来,她倾身跪倒在霍斩言的身边,紧紧地拥抱着他,声音哽咽:“斩言……是我……不要怕……是我……” 霍斩言根本听不到她的话,只是惊慌失措地往角落里移动,拼命地挣扎着要从她的拥抱中脱离出来,手腕上的铁链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
他的墨发凌乱,散落在肩头,遮挡住了白皙英俊的面容,以及眸中闪过的阵阵恐惧和茫然。
卓玉娆跪在地上,身体因为心疼和苦楚忍不住颤抖。
她用力拥抱着他,泪水顷刻湿了脸颊,轻轻地抚摩着他的墨发,柔声安抚道:“不要怕,那些人不会来了,再也不会有人来了……” 霍斩言在她的安抚中逐渐平息下来,却还是沉默地坐在地上,平静缓慢地眨着眼睛,任卓玉娆抱着自己,听她喃喃自语,脸上始终面无表情。
卓玉娆觉察到他的顺从,于是轻轻地将霍斩言放开,伸手抓着他的衣袖,试探地问道:“斩言,你看一看我,我是谁?” 霍斩言微微偏着头,呆呆地盯着一个地方,始终都不曾看她一眼,好像面前这个正在对自己哭泣哀求的女子,如空气一般。
卓玉娆皱了皱眉,美丽的面容里闪现出焦急的神色,她伸出手捧着霍斩言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再次轻声提醒道:“我是玉娆,玉娆啊,还记得吗?” 她顿了顿,取出一个玉瓶,塞进霍斩言的手心里:“你看到没有,这是你送给我的,我一直都留着,原本……原本打算新婚那天交给你的……” 一个女子的人生,到底有多长呢?豆蔻年华,红颜转瞬即成枯骨,在这一生中,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幸福和最重要的时刻,莫过于嫁与心爱男子的那天。
曾经,她是怀着多么忐忑而欢喜的心情,期待着她与霍斩言的这场婚礼,虽然知道这场婚事本身便是一个阴谋,但她还是鬼迷心窍地爱上了他,浑然不觉地陷进去了。
在噩梦尚未来临之前,她为自己编织了一个关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美梦,甚至在父亲和夫君中间,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去保全霍斩言。
昔日赠药之情,他不以为意,然而,她却是一直都记在心里的。
治疗伤疤的药已经用完,这个玉瓶她却始终都舍不得丢,外伤易好,心绪难平,百花谷的药医好了她的伤疤,却在她的心里镌刻上一个人的影子。
这个人总是温柔淡漠地注视着自己,负手而立的身影恍若一朵孤独的花儿,就连低首浅笑的容颜里,总也带着静如止水的优雅。
其实那天他是知道的吧,那盒下了毒的点心,他没有吃下,却也没有戳穿。
在自己的父亲交给她毒药去谋害别人的时候,那个人却给了她治伤的良药,如此对比鲜明,便换来如此地情深义重。
卓玉娆刚刚松开,霍斩言握着玉瓶的手便垂了下来。
玉瓶也应声滚落在地,现在除了手里的那支骨笛,他当真什么都看不进眼里了。
她的眼泪止不住落下,拿起霍斩言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边,语气里满是祈求:“斩言,你醒一醒,爹爹就要攻来了,他要夺取江月楼,我害怕,你醒一醒好不好?”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霍斩言的手背,晕开一圈水痕,他的眼眸始终波澜不惊,恍若一潭死水,再也找不回一丝生机。
他呆呆地注视着卓玉娆,片刻之后,又蹙了蹙眉,侧过身子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心口忽然一热,一股血腥的气息涌上喉间,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卓玉娆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在他的身旁,轻轻拍着他的背,焦急地问道:“斩言,你怎么了?” 颤抖的手胡乱擦拭着他的唇角,殷红的血迹染在他白皙如雪的脸上,触目惊心、妖艳诡异。
卓玉娆忍不住发抖,惊恐地将霍斩言揽在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拥抱着他:“斩言……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啊……” 霍斩言虚弱地躺在她的怀里,不时轻咳几声,遥望着夜空的眼神越发游离,呼吸无力,仿佛在静静地等候那一刻的来临。
整整三天,卓玉娆就这样抱着他,在这座石塔里,极有耐心为他梳发,喂他米粥,不厌其烦地与他说着话,最后口干舌燥,声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可霍斩言还是死了。
卓玉娆抱着他的尸体坐了一天,一动也不动,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她的神情悲痛,像是一座破败的雕塑。
直到有侍女过来送饭,看到霍斩言冰冷僵硬的身体,小心翼翼去探他的呼吸,纷纷痛哭着跪倒在地上。
卓玉娆这才反应过来,哽咽着悲凉地笑了几声,抵着霍斩言的脸颊放声大哭了起来。
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映衬着那张苍白冰冷的容颜,依旧是那么安详年轻的模样。
霍斩言被安葬在霍家的祖坟中,陪葬的东西只有三样,神龙教的圣灵珠、萧萧的骨笛,以及卓玉娆的玉瓶。
江月楼自霍斩言死后,便再也无人能够担任楼主,偌大的家业落到卓玉娆一人的手上。
那些觊觎江月楼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暗地里联合起来准备侵吞霍家的产业,然而面对外面的风雨欲来,卓玉娆却一点儿都不心急,整日关在屋子里临帖摹字,连山庄内的事情都已经放手不管了。
这天,卓玉娆正在阁楼中练字,似血的残阳透过纱窗倾洒在书案旁,恍若温和静美的好时光。
满满几十张宣纸,全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笔笔如刀,深深刻在心上。
“小姐,盟主来了。
”一个侍女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卓玉娆的手一顿,微微抬起头,静默地笑了:“爹爹来了,我们应该出去迎一迎他才是啊。
” 这侍女是她出嫁时从左岳盟带来的,从小伺候她十几年,对卓玉娆忠心耿耿,堪称半个姐妹。
见到卓玉娆要出去迎接卓鼎天,不由得担忧地拉住了她的衣袖,迟疑道:“小姐,真的……要这样做吗?” 卓玉娆的笑容很浅,声音亦是平静如水:“既然爹爹想要江月楼,我给他便是了。
” 她顿了顿,望着这个侍女,语气淡淡道:“你若是怕,便离开吧,我也……不愿连累你……” 侍女一听她这样说,慌忙跪了下来,仰头望着卓玉娆道:“奴婢誓与小姐共存亡,岂敢贪生怕死?” 卓玉娆凝眉注视着她,倏忽笑了:“好啊,我们现在就去吧,把爹爹接到江月楼里来……” 侍女点了点头,望着卓玉娆的神情,不忍心地别过头去,因为这不是小姐的笑容,记忆中灿烂温暖的脸庞,何时也染上了这样的悲伤?她们将卓鼎天迎到山庄的大厅内,卓玉娆低声施礼,缓缓说道:“爹爹来到江东,怎么也不事先通知女儿一声?” 侍女给卓鼎天上了茶,不过他只是做做样子,将杯子拿在手中,温声答道:“一个月前,漠北出现了一帮流寇,我和你师兄率人前去剿匪,没想到却听到了斩言去世的消息,这才匆匆忙忙赶回来,可惜还是错过了他的丧礼。
” 卓玉娆见他并未喝茶,她的眸光微动,唇角缓缓扯出一个笑来:“难怪我看山庄外驻扎着许多人……爹爹事务繁忙,那时身处千里之外,自然赶不回来的。
” 卓鼎天听到女儿这样说,面容里闪过一丝尴尬。
他去没去漠北,卓玉娆和他都心知肚明,而山庄外的那些人,亦不是他从漠北带回来的。
一个月前,确实有一支人马从左岳盟出发,前往漠北剿匪,不过领头的人却是左岳盟的大弟子江昊。
那时卓鼎天听说霍斩言疯魔的消息,迫不及待地想联合女儿侵吞江月楼,但是他又怕江昊留在身边会碍手碍脚,因此才编了这么一个理由将他打发出去,后来听到霍斩言去世的消息,他之所以没有前来江东吊唁,是怕霍斩言诡计多端,利用诈死的假象引他来江东。
不过,经过后来几天的观察,他发现心腹大患霍斩言确实已经死了,便急急忙忙地赶到江东,找女儿来实现自己的计划。
卓玉娆坐在下座,目光平淡地望着自己的爹爹,缓缓说道:“爹爹为什么不喝茶呢?是怕江月楼的茶水比不上左岳盟吗?” 卓鼎天不是滋味地清了清嗓子,不知道怎么了,从他再次见到女儿开始,就隐约觉得现在的玉娆有些奇怪。
他本来就不相信任何人,即使是对亲生女儿都抱有警惕和提防,又怎么可能在心腹大患的家里喝茶? 他故意笑了笑,客气道:“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 这时候,一个人影犹犹豫豫地从门口探出头来,似乎有话想对自家的小姐说。
卓鼎天认出这个便是左岳盟里的侍女,于是提醒卓玉娆道:“玉娆若是有事,便先下去忙吧,不必在此陪我。
”卓玉娆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一笑,转过头向卓鼎天点了点头,迈步走了出去。
见卓玉娆的身影消失在大厅内,卓鼎天迅速地换了他和卓玉娆的杯子,紧接着正襟危坐等候女儿回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不消片刻,卓玉娆果然回来了,闲话家常般问道:“爹爹此番回来,怎么不见师兄?” 卓鼎天见她掀开杯盖喝了一口茶,便放下心来,也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搁在桌子上,回答道:“漠北那边的事还没有解决,你师兄现在还在漠北。
” 卓玉娆的神情间看不出一点破绽,语气平淡地道:“是吗?那真是可惜了……”她顿了顿,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女儿在石塔内发现了江月楼的武功秘籍,本想邀爹爹和师兄一同看看。
” 卓鼎天一听江月楼的武功秘籍,剩下的那只独眼中闪过一抹炙热的光芒,他朝向卓玉娆那边倾了倾,询问道:“什么样的秘籍?” 卓玉娆望着他微微笑了,缓声答道:“女儿也不知,那些秘籍刻在顶层的石壁上,晦涩难懂,实在令人看不明白。
” 卓鼎天眸中的贪婪更甚,他咽了咽口水,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狂喜:“既然你看不懂,为父帮你看看便是,兴许能看出些什么。
” 卓玉娆顺从地点头,站起身来道:“女儿这就带爹爹去。
” 此时已近夜晚,整座江月楼都笼罩在朦胧的夜色中。
卓鼎天行走在其中,不由得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山庄里似乎太安静了一些。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石塔的顶层,昏暗的塔内燃着灯火,像是跳动在幽冥之畔的鬼灵。
卓鼎天迫不及待地抢先一步走进了塔内,狰狞的面容里尽是贪婪,他瞪大了眼睛仔细去看岩壁,然而看了半晌也没有看到卓玉娆所说的武功秘籍。
他疑惑地看向卓玉娆,问道:“玉娆,这……秘籍呢?” 卓玉娆站立在入口处,在月光下更显得决然,她缓缓问道:“爹爹,玉娆一直想问您一句话,您可曾……真正拿玉娆当过女儿?” 卓鼎天显然不耐烦,但是为了武功秘籍,又不得不与卓玉娆周旋,他故作温和地笑着,俨然一个慈父般:“当然了,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现在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冰冷的月光下,卓玉娆凄然地笑了,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淡淡道:“女儿明白了。
” 见卓玉娆被自己糊弄过去,卓鼎天也跟着笑了,他向卓玉娆走近了几步,带着几分诱哄:“乖,乖女儿,你知道就好了,来,快告诉爹爹,秘籍在哪里?” 卓玉娆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爹爹,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她的声音恍若来自地狱一般:“江月楼的武功秘籍已被我烧了,爹爹……您永远都得不到了……” 卓鼎天闻言一愣,皱眉:“烧了?” 他慈祥温和的面容顿时变得狰狞,身形一闪,顷刻来到卓玉娆的面前,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阴毒地威胁道:“你再说一遍?” 泪水从脸庞缓缓滑下,卓玉娆目光平静地望着自己的爹爹,由于脖子被掐住,所以呼吸不畅,说话也断断续续:“……爹爹……不是……说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吗……” 卓鼎天的面庞扭曲,因为缺了一只眼睛,所以更显得狰狞:“为了你?哈哈哈,我卓鼎天只要这一生权压四海,哪管以后洪水滔天?” 他死死掐着卓玉娆的脖子,眼珠里满布血丝,阴狠道:“看在你我父女一场的分上,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乖女儿,快告诉爹爹,秘籍在哪里,江月楼的神功秘籍在哪里啊?” 卓玉娆的脸色通红,她艰难地咳了咳,几乎喘不上气来,清丽的眉目中尽染悲凉:“……爹爹,您不要……怪女儿了……” 卓鼎天一愣,下意识地问:“你说什么?” 看着卓玉娆绝望的笑容,卓鼎天脸上终于流露出惧色,他侧过头惊慌失措地思考着到底哪里不对,然而下一刻,腹中突然剧烈地绞痛起来。
他往后踉跄了一步,同时松开了卓玉娆,颤着手捂着自己的小腹,面目狰狞,死死盯着卓玉娆:“你……你竟敢……” 江月楼的火顷刻升了起来,大火像是一条巨龙般迅速在整座山庄蔓延,与此同时,杀戮的嘶喊声顿时响彻云霄,从江月楼的每个房间内,都冲出严阵以待的守卫之人,此时无论侍女还是家奴,就连年过半百、打扫庭院的老奴都拿着兵器,和左岳盟的弟子拼杀起来。
卓玉娆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忽明忽暗,她站立在江月楼的顶层,语气冷淡而缓慢:“这是您曾经交给我的孔雀翎,现在……我把它还给您。
爹爹,您明白了吗?江月楼,是不容任何人玷污的……” 她的眼帘低垂,恍惚想起了几天前的情景,那时她将山庄内的钱财散尽,留下的那些准备给江月楼的侍女、奴仆们,让他们带着银两各自回乡避难,却没想到,整整六百三十二袋银子,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拿走。
这些人大都是因为灾荒战乱家破人亡,流落到江东投靠江月楼,他们在这个世上已无亲人,是江月楼给了他们一处安身之所,给他们银两和安宁的生活。
因此,对于他们而言,江月楼不仅仅是一个山庄、一个江湖组织,更是与他们息息相关的家。
平常的时候,这些人和普通的侍女、家奴没有区别,但是,当江月楼受到外敌攻击时,他们便是守卫江月楼最坚实、可靠的铁壁。
如此忠心耿耿,如此铁骨铮铮,可惜身为楼主的霍斩言,却再也看不到了。
可是,即使那个人已经死了,追随着他的人还是会坚守在江月楼里,不让外敌侵犯这里一丝一毫;即使那个人已经死了,江月楼却还矗立在这里,一如历代楼主傲骨铮铮的灵魂和身躯,永远不倒。
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她苦苦守护着这座空楼已再也没有什么意义,人的欲望永无止境,杀戮也永无止境,即使暂时击退了一个,还是会有人找上门来。
那么,她已无力守护的东西,便让它彻底毁灭吧。
属于她的江月楼,她宁愿亲手将它毁掉,也不要任何人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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