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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罗大经多拍些照片回去研究,罗大经答应下来,取景、调焦、调快门速度,拨弄光圈……举着相机咔嚓咔嚓一气拍了好几十张,脖子上全都是汗。
罗大经胖,后颈上有几道褶子,平时好像一摞轮胎,一抻直就一道儿黑一道儿白的,黑的是被太阳晒的,白的是被藏在肉里的。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直到下午五点多钟。
变故总是十分突然,没发生时毫无预兆。
六个人谁也没想到,就在他们觉得已经拍摄的差不多了时,一大伙人突然过来把几个人团团围住!他们熊腰虎背,眉目带煞,杀气腾腾,明显不是好惹的。
为首一个四十来岁穿皮夹克的男人喝:“喂喂喂喂,干什么的?!” 谢兰生愣了。
男人直接伸出食指,大约隔着十来厘米,指住谢兰生的鼻尖,问:“录像拍照,介绍信呢?” 谢兰生:“……” 这年头儿干什么都要介绍信,拍摄更是,想要录像必须得跟当地政府打交道并取得同意,他们以前在潇湘厂也都是走这个流程。
谢兰生是无业游民,自然没有介绍信。
他曾经想从亲戚的工作单位弄一封来,但没成功,谁也不想铤而走险帮他这个毛头小子。
他让大经收了相机,显得十分迟钝温吞,缓缓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要介绍信……” “没介绍信就来拍啊?!”那一伙人缩小圈子,让空间更加逼仄,“你们几个是记者吧,为什么拍我们村子?” 谢兰生没答话。
“说!!!为什么拍我们村子!!!”他们声音尖锐凌厉,好像鬣狗,甚至荡出一些回音。
小红是个女孩子,眼泪含在眼圈里面,直跺脚,说“我们真的不是记者!”小绿早被吓得连一声儿都不敢吱,摄影师罗大经和录音师张继先则努力地跟他们解释,然而说话很急,甚至磕巴,还有点驴唇不对马嘴。
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
他们手里提着铁棍,睁着虎狼一样的眼睛。
“……”谢兰生想起来了。
前些日子某个记者披露某乡贪污受贿——土地亩数不对,房屋间数也不对,事闹大了,几个干部被撤职了而且还要坐牢改造,一时之间各贫困地区的乡干部人人自危。
如此看来,这“两河乡”也有猫腻儿。
乡长害怕他们已经找到证据,给捅出去,一看见有一大群人走进村子拍摄录像,二话不说,急吼吼地带着帮手围追堵截,要解决他们。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无法轻易离开的。
要是真有严重的事儿,他们今天悄无声息死在这里都有可能! 也有可能会被扣着。
谢兰生的热情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没介绍信,不能拍摄。
连堪景都完成不了,想在乡里拍几个月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谢兰生想,心存侥幸硬拍强拍的结果就摆在眼前了。
乡里干部带着帮手把他们给团团围了,来势汹汹,禁止拍摄,而他们呢,根本无法证明自己不是记者。
怎么说呢?说在拍摄地下电影?太搞笑了,行不通的。
两群人对峙,剑拔弩张,空气好像绷紧的弦。
可莘野却完全不急,他站在那,饶有兴趣地盯着谢兰生,开始观察大熊猫了。
嗯,谢兰生拍地下电影,结果出门就栽跟头……被一群人给堵住了,连“堪景”都完成不了。
他现在要怎么做? 放弃做梦?回潇湘厂? 莘野正在揣摩着,便见谢兰生两步过来,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对领头说:“这位大哥,我猜猜看……您是乡长,对不对?我们几个不是记者。
他呢叫Yves,美籍华人,祖籍就是咱两河乡!他太奶奶今年105岁了,还在美国,走不了路了,可是特别思念家乡,老想最后看看家乡,魂牵梦萦的。
Yves很孝顺,不忍心看老人带着遗憾离开,就特意从美国回来,拍点照片,录点影像,想拿回美国给太奶奶看,让太奶奶通过影像知道两河现在的样子,就当是亲自来过了。
瞧,这是Yves的回国机票……”谢兰生想,岁数得往大了点儿编,一竿子支到一八几几年,让乡长无从查证。
乡长没吱声。
“真的。
你们要是不信的话……”顿顿,谢兰生又转过脸来,看着莘野,抓着他肩的细瘦手指用力捏了捏,说:“来,Yves,表演一段英语给大家听听。
” 一直站在圈子外围津津有味看大熊猫却冷不丁发现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自己的莘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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