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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欣然蹙眉一瞬,便已经思虑得清清楚楚。
不论魏京那头是如何暗潮汹涌,又或是巨浪滔天,可对于眼下的镇北都护府而言,魏京山高地远,似陆膺这样的封疆大吏,更不宜与封书海走得太近,地方大吏结交朝中大臣,素来为帝王猜疑,若是招来君皇忌惮,便是误人误己了。
在魏京没有确切变故传来之时,除了暗中密切关注消息之外,想帮上封书海,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快强大镇北都护府,自己有实力才能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
至于现在,景耀帝既要用封书海,眼下必是要保全于他的;自己与封书海相识于益州,景耀帝也是知道的,届时不以都护府的名头,只以自己的个人名义随年节之礼修书一封给封夫人,其中再暗中提点朝中险恶好了……但只怕,封大人也许早就知道他会卷入朝廷旋涡之中、有粉身碎骨的风险,只他却依旧奋身不顾。
仁人君子,从来如此。
岳欣然微微一叹,陆膺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无妨的,我们只管早日理顺都护府诸事吧。
” 若真是魏京有变,还可顺手相援。
岳欣然不由浅浅一笑,陆膺是素来知道她的想法与心思的。
姬澜沧与宿耕星虽不知他们二人心中具体所想,却见这小夫妻二人神情默契,不由觉得这二人难得宛若星月交辉,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姬澜沧便顺势道:“我等也与都护、司州大人所想一般,有的事情既已经有兆头,更当尽快提升都护府的实力;既是如此,就更不能受一些事情的影响。
陛下离开魏京已有数月,圣意高难测,臣子不可度,但目下正值大魏与大梁交战之际,都护既然在大漠有所斩获,何不当个彩头,以北线之胜提前亦祝陛下在东线凯旋?” 陆膺恍然大悟:“啊呀,我近来忙于练兵,确是忘记了!全赖先生提点!” 一场胶着的战事当中,若能有来自另一线的战利品送到,哪怕只是讨个口彩,景耀帝必也会龙颜大悦。
尤其是疏勒天马,史载,前前朝之时,那位陛下不惜大军远征,终于得偿所愿,随即利用天马之利,征战四方,开拓盛世,想必亦能令景耀帝开颜,这是其一; 再者,魏京如今局势虽没有那么明朗,但景耀帝的处境必也是极其微妙的,否则他根本不敕封太子,陆膺在这个时候向景耀帝贡上缴获之物,是向景耀帝示好,反过来看,何尝不是在为景耀帝撑腰呢?这样景耀帝不也会暗中对陆膺多一重信任? 其三,在姬澜沧看来,更重要的是,镇北都护府的发展如今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关键的时刻,绝不能被任何事情扰乱,包括魏京变故可能引发的山呼海啸。
景耀帝代表着王朝正统,向正统效忠乃是尽忠王事,只要山河不动,身正便不会有乱事,为镇北都护府接下来的发展营造一个稳定的朝中环境。
说通俗点,陆膺已经积极向景耀帝效忠,于情于理,哪怕是为了护好自己手中的可用之人,景耀帝必也会积极回应,将朝中乱象挡在镇北都护府之外,比如说,什么监军之流就别到镇北都护府来。
这也是君臣之间的一种政治默契,但姬澜沧的提点却正是时候,这个时候做这件事远比任何一个时候效果都要好,也更应该去做。
其实陆膺心思素来周密,又哪里会想不到此事呢? 只是他先时只顾虑如今都护府艰难,他如今与景耀帝之间并不存在什么龃龉,也算君臣相得何必再向魏京上贡物?但现在姬澜沧提前带来的这个消息,却令他改变了想法,而且,东西才从大漠回来,贡物上京,表达了立场,又十分自然,全无痕迹,再妥当不过。
不过片刻,陆膺已经思忖好了要送什么,一一列了出来,皆是实际价值没有那么贵却意义重大之物,什么全白的皮毛、颜色纯净的天马,至于其余之物,他亦在书信中连连谢罪,臣本应悉数奉于陛下,但收拢边军没有米粮,今岁北狄还有大战,不忍叫将士忍饥挨饿,凄凉之处写得直叫人潸然泪下,请陛下治罪云云。
姬澜沧做事极有分寸,自陆膺开口之后,便不再出声,只静静在一旁等候陆膺自行权衡。
毕竟,帝王与权臣之间,其实颇为玄奥微妙,景耀帝其人,交由陆膺自己揣摩再好不过。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叫陆膺对姬澜沧越加敬重,敕封太子之事必定就是这一二日间的事情,似这样的大事,必是要昭告天下的,陆膺身为镇北都护,自有魏京的官方渠道,如今官方消息未至,姬澜沧却已经知道了,必是他早就开始留意魏京那头的消息,才能这样快地提点、响应。
在镇北都护府如今这千头万绪之时,姬澜沧却还能有这样的政治敏锐度,晓得魏京于镇北都护府的重要性,实是眼明心亮。
他出了主意,又不替陆膺拿主意,显见于谋主身份十分有分寸,这世上聪明的人很多,有智慧的却不多。
有他在侧,叫陆膺于岳欣然麾下的司州衙门又添了许多信心,至少能为阿岳多多分担一些,莫令她再那般处处操劳。
至于岳欣然先时为何提到魏京,倒不是她未卜先知,只是她出于一贯政治上的谨慎,缴获之物还是应该请皇帝过目……与立太子的消息撞上,也算某种程度上的不谋而合。
但在陆膺定好上贡之事,姬澜沧一一应下之时,岳欣然却忽然问道:“姬先生,你可有打探到杜豫让的消息?” 陆膺闻言,亦不由皱眉看来。
杜豫让在益州坠水之后,竟还遣人送返了王登的家人,威胁之意明明白白,如今陆膺在镇北都护府,看似位高权重,却远离魏京的权力中央;杜氏身在朝局中央,如今却风头无两,哪怕陆膺此次上贡示好于景耀帝……若杜豫让从中进行什么阴狠谋算,难保不会为都护府埋下什么深坑。
姬澜沧却是古怪地道:“曾与都护大人齐名的那位鹤翔公子?我倒是确实知道……听闻陛下返京不久,这位鹤翔公子便去潭枫寺静修了。
” 陆膺与岳欣然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静修?杜豫让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去寺庙静修。
陆膺不由问道:“一直静修到现在?” 姬澜沧点头:“至少,魏京中这样大的事情,他也并未现身。
” 杜氏奉出了一个太子,这样大的事情,杜豫让居然没有参加,难道陆膺那一刀真伤了他的元气?他一直在养伤?这当中,确实透着太多古怪,只可惜他们离得太远,消息并不确切。
但杜豫让这样的毒蛇,既为仇敌,必是不死不休。
岳欣然不由简单将杜豫让与陆膺的仇怨提了提:“姬先生,恐怕我等还真须多多留意魏京那头。
” 至少不能莫名其妙背后挨刀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姬澜沧与宿耕星不由笑了,他们也是年轻气盛走来的,谁年轻时候还没个瑜亮之争,姬澜沧宽慰道:“如今杜氏正盛,陛下能放心都护手握北疆,未尝没有从中平衡的缘故,我今后亦会多多留意那头,请都护与司州放心。
” 毕竟,制衡才是帝王心术嘛。
岳欣然见姬澜沧消息这样的灵通,却又起了另外一个念头,看了陆膺一眼,却暂时未提,待都护府大军稍定之后再行事不迟。
几人又商议了一番接下来的诸事,尤其是确定了大军开拨往北的时间。
亭州城外,并不是十余万大军的常驻之处,陆膺的视线,在丰安以北——径关,那里现下却是一片真正的废土,镇北都护府,确是任重道远。
诸事商议既定,姬澜沧与宿耕星相视一笑,十分晓事地率先寻了借口出帐而去,留了小夫妻自去说话,如今的都护府诸事忙碌,陆膺要备战,岳欣然手头千头万绪,二人聚少离多,今日一别,下次再见,怕又是数日之后了。
============================================= 三日之后,在整个司州衙门翘首以盼之中,司州大人一纸邀请函,请来了诸郡郡守,新附的文华采,新封的方文、林绍容赫然在列,不只如此,韩、薛、白三家的东家亦一并请至司州衙门中。
看到门外一溜的官员车轿,三人不由心内稍有不安。
要知道,郡丞之位,虽然不过正五品,比不上陆膺这样的封疆大吏,但在亭州地头,他们是切切实实手握大权的地方长官。
而他们三人,再如何也只是商人,镇北都护府竟在这样正式的场合叫他们这些商人一道前来……就是韩青见过大世面,也不免嗅到一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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