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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姐姐醒来的消息时,柳隽正在抄写经书。
伺候柳隽的小太监叫小路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经历的事多,很是稳重。
但是这天,小路子却疯了似的奔了进来,喜形于色:“小郎君,姑娘醒了!” 柳隽猛地从案桌前站起:“姐姐醒了?”因为太过急切,衣袖上竟是沾上了墨滴。
然而此时柳隽根本顾不得这些,看到小路子点头,当即拔腿便朝泰安殿跑去。
快点,快点,再快点,去见姐姐!柳隽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一路狂奔,柳隽感觉自己的胸口就像是要爆炸一般,然而即将见到姐姐的喜悦却让他完全忽视了身体的不适,眼看便到了姐姐所在的内殿,谁知陈寿却将他拦了下来。
这些日子,陈寿对柳隽尤为客气,柳隽本也是端方有礼的少年,对着陈寿也不曾有过鄙夷,陈寿心里自然是亲近他两分的。
“小郎君,陛下在水阁等您。
”陈寿温和地说道。
听到这话,柳隽因为剧烈奔跑而快速跳动的心脏猛地收缩,一脸急切地问道:“是不是姐姐出事了?”否则,都到了门口,为何不让他去见姐姐? 陈寿只微微一笑:“姑娘无碍,庭春那几个丫头正在照顾,您放心便是。
陛下还等着您呢。
” 柳隽深深地往殿内看了一眼,尽管想见姐姐的心情迫切至极,最终还是在陈寿坚持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御花园水阁。
这处水阁四面环水,唯有一条长廊通向陆边,最适合谈些紧要话题,无须担心有人窥视。
柳隽到时,阁内只有肖瑾一人,正坐在案桌前斟茶。
碧螺春的香气弥漫开来,让水阁内更显幽静。
陈寿悄无声息地退下,柳隽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肖瑾。
肖瑾却不在意,随意伸手,示意他坐下。
柳隽审视地看了他一眼后,木着身子坐下。
肖瑾将一杯茶放到柳隽面前。
柳隽心里呵了一声,皇帝陛下亲自斟的茶,这世上有几个人有这荣幸呢?然而肖瑾越是放低姿态,柳隽心中就越是警觉。
他究竟想要干嘛? 柳隽眼中的防备,肖瑾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肖瑾苦笑一声,却也只能在心里道一句自作自受。
瞒了这么久的身份,又害得他如今唯一的亲人差点命归黄泉,柳隽不恨自己,那才有鬼呢。
十多岁的少年郎,在肖瑾心中,还稚嫩着呢,所以柳隽当日那一拳以及此时的防备,都在肖瑾的预料之中。
发生了这样的事,若是柳隽在面对他时,依旧毫不在意甚至一脸感恩,肖瑾才要觉得这人不是狼心狗肺便是城府极深。
柳隽这样外在的情绪,反倒让肖瑾觉得正常。
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啊。
只想到这一点,肖瑾心中便柔软许多。
爱屋及乌,在肖瑾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昔日柳皇后在位时,肖瑾甚至都记不清这小舅子的容貌,然而到了皎月这里,柳隽便是什么都不做,肖瑾也愿意供他一世荣华。
帝王的偏心,真是任性之至,难怪自古以来,便有那么多佞臣弄臣,只因为帝王之喜爱,胜过才华、高于功劳。
“您找我,究竟有何事。
”柳隽不想跟他说话,但是他着急去见姐姐,所以只能率先开口。
肖瑾看着柳隽,眼中蕴含着无尽的迟疑、挣扎以及痛苦,最终化为沉重的决心,归于那深深一叹。
“朕……朕想求你帮一个忙。
”肖瑾竟说出了“求”字。
这天底下,能让皇上说出一个求字,能是何事呢? 柳隽面上更加警惕,他本能地意识到,这件事一定和姐姐有关。
柳隽不再开口,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应对此时的肖瑾。
他若是发号施令,柳隽可以反抗,可他偏偏用了一个“求”字。
水阁上一对鸳鸯伴游而过,肖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就连禽畜也能成双结对,他呢?他能和自己心爱的女子双宿双飞吗? “隽儿,朕求你,替朕,撒一个谎。
”肖瑾端起茶盏,竟做出恳求姿态。
柳隽一怔,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 肖瑾望向水面上的鸳鸯:“你姐姐她……忘了一些事。
” 柳隽愣住,继而便急切问道:“什么意思?!姐姐到底怎么了?” “你姐姐……忘了柳家的事,也……忘了朕。
”最后三个字,肖瑾说得极轻,像是痛苦,又想是解脱。
听到这话,柳隽呆愣。
为什么这些字他都听得懂,合起来却不明白呢?姐姐忘了柳家的事?也忘了他?什么意思 肖瑾只能再次解释。
柳隽这才知道,姐姐竟是……悲伤至极,选择了遗忘。
究竟是痛到了什么样,才会让她选择再也不要想起呢?柳隽红着眼睛,满脸质问地看着肖瑾。
肖瑾愧对地移开视线,艰涩开口:“朕知道,是朕对不住你们……”柳家的案子,一直都是肖瑾心里的一根刺,尤其是在将他们姐弟接进京城以后,肖瑾暗中派人又将柳家的案卷翻出来。
就像皎月曾经质问他的那样,当年皇长子横死,他凭着一个写着皇长子八字的布娃娃和一个江湖道士的指认,便命人将太傅府和皇后的恩宁宫围了起来。
哪怕他没有发话指认皇后和太傅府合谋杀害皇长子,然而底下的人最会察言观色,见他如此态度,自然便对太傅府不甚客气。
太傅一世清白,最是讲究风骨,宁愿一死,也不愿被折辱。
皇后这边同样,他们虽然不敢动皇后,却对皇后的心腹侍女接连用刑,明着是审案,暗的却是逼着皇后认下罪名。
皇后性烈,哪愿意背这罪名,最终选择以死谢罪。
事后清醒过来,肖瑾察觉异样,心中猜测柳家的案子也许有隐情,然而要一个帝王亲手去推翻自己定下的案子,承认自己逼死发妻和太傅,太难了。
肖瑾承认,自己虽被叫做圣人,骨子里却依旧自私凉薄。
帝王,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时日一久,他便会忘记此事,那点零星的愧疚,早就消散于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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