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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影山一片宁谧漆黑,唯有一隅之上的天空炽红一片,被火光映出了耀目的绯色。
徐道人坐在案几后,不停地咳嗽,随时一副快要背过气去的样子。
江璃双手合在身前,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愧疚道:“师父,这事确实是我们的错,你放心,我定会尽快把厢房修缮完毕,一定会把它恢复原样。
” 幸而天降小雨,那火把屋顶烧穿了之后雨渗下去,将火浇灭了,因而烧得并不是很厉害。
“恢复原样?”徐道人被气得胸前起伏不定,胡髭翘起,恶狠狠道:“那里面的东西都烧了,就算恢复原样也不是从前的了……你,带着他们都给我滚!滚!” 江璃知道那间厢房是孟浮笙生前居住过的,徐道人一直当宝贝念想完好无损、珍珍重重地保护着,之所以给他们住,也是看在宁娆是孟浮笙亲生女儿的份儿上,这下被淮竹和宁娆她们烧了定然是难以接受。
他抬头瞥了眼窗外夜色,冬雨淅沥,寒风呼啸,这要是连夜下山还不得冻透了。
因此和缓了声音,谆谆劝道:“师父,阿娆跟淮竹定不是故意的,这房间……” 徐道人倏得抬起头,打断他:“淮竹?孟淮竹?” 江璃觑看着他的神色,眼珠转了转,道:“对,是孟淮竹,她是阿娆的亲姐姐,因她们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淮竹为了阿娆的身世不败露,所以整日里戴了一副面具。
” 徐道人神色微沉,陷入了沉思。
沉默良久,才道:“她不在南淮守着云梁那点家底,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江璃极快地反应过来,孟淮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是因为宁娆想让她来辨认荀念到底是不是孟天泽。
宁娆的这种想法既然已经作罢,此时更加不能让徐道人知道,不然就算他对于把他们赶下山其实还有转圜余地,为了荀念,也得挥刀送客。
因此,江璃极为含蓄道:“她自然想守着云梁的家底,可此事不由她。
” 事实如此,云梁内部现在尽归胥仲所把持,孟淮竹……早就没有多少权柄了。
徐道人了然:“是啊,宁娆跟我说过,如今的云梁已不是从前的云梁了。
”他抬头看向江璃:“你让孟淮竹来见我,我有话要跟她说。
” 江璃松了口气,心中窃喜,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试探着问:“那……我们?” 徐道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让少蘅再收拾出一间客房,先暂住进去吧。
” 江璃生怕耽搁久了徐道人会改主意,忙道了谢退出来。
外面细雨朦胧,顺着飞檐飘落下来,洇湿了山上的地。
荀念向来得徐道人偏爱,别说是把房子点了,就是把影山点了,徐道人也不见得会舍得责骂他。
因此他得以全身而退,回房间睡觉去了,而剩下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孟淮竹、宁娆还有陈宣若和江偃四个码成一排,在屋檐下贴墙根站,他们身前三四个执剑看守的影山弟子,神情严凛略显凶恶地盯着他们,不时打个哈欠,再用更加怨念凶恶的眼神瞪他们。
也不怪这几个影山弟子上火,隆冬深夜被火光惊醒,又被从床上拖起来,到现在脑子还是一副晕沉沉的状态。
孟淮竹几时受过这等气,瞧着他们凶神恶煞的眉眼,正想一骂方休,被宁娆和陈宣若一边一个拖了回来。
拖回来,又捂住嘴。
宁娆凑到孟淮竹身侧,低声道:“姐姐,咱们烧的那间房据说是当年父亲住过的,徐前辈一直好好地保存着,连里面的摆设物件都和二十多年前一样,咱们这次是闯大祸了,你还是消停点吧。
” 孟淮竹一听‘父亲’二字,当即气势弱了下来,像是被点了穴道,略显怅惘。
江璃正走过来,扫了他们一圈,冲孟淮竹道:“你进去吧,师父要见你。
” 孟淮竹一愕:“见我?” 江璃点头,孟淮竹歪头看了看宁娆,有些犹豫地推开琼阁门进去。
江璃负着手围剩下三人转了好几圈,把他们盯得都低下了头,江璃才道:“能不能消停点?非得半夜三更被人家扫地出门你们才肯罢休吗?” 三人姿势一致,皆垂眸看地,一脸愧疚,颇为诚恳。
江璃冷哼了一声:“下不为例。
” 宁娆先反应过来,抬头灿然而笑:“徐前辈原谅我们,不赶我们走了?” 话音刚落,琼阁门猛地被从里面踹开。
孟淮竹甩着胳膊像是头顶一团焰火似得走出来,少蘅紧跟其后,小跑到江璃跟前,道:“师兄,实在抱歉,师父请你们立即收拾东西下山。
” 江璃诧异:“怎么会?刚刚还……” 少蘅偷看了一眼孟淮竹,小声道:“孟姑娘刚才跟师父起了争执,师父被气得不行,胸口疼到晕过去了,晕过去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要你们下山。
” “……” “……” “……” 孟淮竹就是孟淮竹,火上浇油的本事一流。
众人可怜巴巴地缩在大氅里,看了一眼满脸坦荡的她,除了江璃懒得数落,剩下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只得收拾行囊,连夜下山。
不过好在,山间细雨初歇,虽然还是阴冷,但风停了,走起夜间山路来似乎没有那么凄凉苦寒了。
江璃不能跟他们一起走,因前几天他密令禁卫护送武德侯高兆容来影山,算时间,应该明天就会到,所以他得守在影山,以防不测。
故而他交代了禁卫护送宁娆和江偃他们一行人,江偃随身带着楚王的鱼符腰牌,可以去驿馆留宿。
把一切安排妥当,江璃那沉凝到无懈可击的冷面才稍稍舒缓,透出些不舍的情绪,深深地看着宁娆。
他趁旁人都回去收拾行李了,将宁娆拉进自己怀里,道:“阿娆,你要答应我,不许闯祸,不许让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在山下好好地等着我,等我从高兆容那里问出一些话,我就下山去找你,我们一起回行宫。
” 宁娆乖巧地任由他揽着,点头:“知道了,你放心……”她突然想到,自己刚刚和孟淮竹聚众斗殴,把房子给点了,实在没有可让江璃放心的信服力。
抿了抿唇,宁娆在他怀里小声道:“我保证不跟孟淮竹胡闹了,只是……”她将视线投向影山后,那里一排厢房,安静宁谧地驻在沉酽的夜色中,冬季里鸟雀虫鸣一概绝迹,越发显得心间那股不舍清晰至极。
“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荀念到底是不是我的大哥,淮竹甚至都不知道他有可能是我们的大哥,若是知道了,她大概不会对他这么凶了吧……” 江璃嗤笑:“得了吧,她倒是知道你是她的亲妹妹,她对你口下积德,手下留情了吗?” 宁娆抿了抿唇,讪讪地看他。
“所以,少胡思乱想,孟淮竹就是这么一号人,欠有个人教教她怎么做人。
”江璃心里有气,本来他和宁娆在影山上住得安安稳稳,等事情了了,可以清清静静地回南淮行宫。
让孟淮竹这么一搅和,大多计划都得推倒重来。
宁娆嘟起了嘴,呢喃:“那你也不能这么说她……” 江璃一听她还护着孟淮竹,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可想起江偃那混小子平常作天作地的时候他固然恨不得把他揪过来打一顿,但若是旁人对他言语中伤,他心里也是不快的。
由己推人,就好理解多了。
江璃不提孟淮竹,只缓下声色又嘱咐了宁娆一遍,让她在山下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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