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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使了个眼色,桑榆心下叹了口气,复又解释道:“这事……于他而言兴许太过突然,所以需要点时间缓一缓。
” 姜母怔了下,领会到桑榆这话中的未尽之意,她先是垂下眼去,看起来似是有些难过,可随即却又抹泪笑了起来:“知道他平安,如今活得好好的,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旁的,并不重要。
” 这些年来,姜母心中一直难安自责,觉着自己当年若是再小心谨慎些,孩子便不会丢。
午夜梦回之时,她时常会做噩梦,梦见孩子过得很是不好,质问她为何不看好自己。
平素里,她见着路边的乞儿之时,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触景生情。
如今知道他被大户人家收养,这些年来过得好好的,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姜母伏在南云肩上,又是哭又是笑的:“等明日见了你爹,我也总能给他一个交代了。
” 南云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她与南辰虽非血亲,但这些年来的的确确是将他当做自己的弟弟来看的。
一时间,被带得也落下泪来。
见她如此,姜母倒是竭力止住了,反过来劝她道:“阿云,你如今还怀着孩子呢,可不能哭伤了身子。
” 桑榆也连忙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帮腔劝着。
等到晚些时候,送走了桑榆,姜母也回了住处之后,萧元景总算是得了机会过来。
他将南云拉到身边来,仔细地打量着,片刻后叹了口气:“不许再哭了,好不好?” 南云软着声音应道:“好。
” 萧元景这才笑了,陪着她用了饭,自去休息。
及至第二日一早,萧元景早早地起身,陪着南云回家。
萧元景以往出门时总是轻车简从,可这次却额外带了四个侍卫,他虽什么都没说,可南云却莫名不安起来。
“并没什么事,”萧元景从她的神情中看出忐忑来,宽慰道,“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 南云点点头,并没多问,但心中却也明白——如今局势怕是一触即发了。
若非如此,以萧元景平素的作风,是不会如此行事的。
萧元景倒是没什么异常,怕她无趣,一路上都在耐心地陪她闲聊。
及至到了镇上,马车在姜家门口停了下来,萧元景小心谨慎地扶着南云下了车。
姜母则从另一辆马车下来,祭奠所用南云早在王府就已经备好,带了过来,她回家中去换了件衣裳后,便带着南云与萧元景往镇子西边的林地去。
那是姜父安葬的地方,南云沉默不语地跟着,脑中不由得想起当年种种。
萧元景知晓姜父在南云心中的地位,倒也没出言安慰,只是轻轻地拉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及至到了安葬的墓地,依着礼节将祭品摆好,又点了黄纸冥币。
姜母跪在墓碑前,低声将近来的事情一一讲了,落泪道:“阿辰寻了回来,阿云如今过得也很好,你尽可以安心了……” 以萧元景的身份,自然是不能跪的,他站在两步远处,耐心十足又很是温柔地看着南云。
南云并没哭,她抬眼看着墓碑上的刻字,抿唇笑道:“爹,你在天上过得可还好?我又来看你了,不过今年呀,还带了旁人。
” 她指了指萧元景:“这个是我的夫婿,他待我很好很好。
您当年说,我总会寻着一个人,将我视作珍宝,不叫我受半点委屈……虽然他来得晚了些,但也不算太迟,我很高兴。
” “再有,您兴许想不到,我如今还有了孩子,”南云抚了抚小腹,轻声细语道,“这些年来,您教了我许多学识和道理,多谢您……一转眼,我都是要当娘的人了。
虽说我还没想好将来该怎么教养孩子,但有他在,我们会商量着慢慢学的。
” “能有您这样一位父亲,是我莫大的荣幸。
” 等回到王府,她就该认回伯恩侯府,可从始至终,她心中认定的父亲都只有一人。
萧元景上前两步,将她给扶了起来,郑重其事地向那墓碑道:“这些年来多谢您了,今后我会照顾好阿云的。
” 祭拜之后,南云吩咐侍女扶着姜母回去歇息,自己则带着萧元景到不远处的河边去看姻缘树。
“那树并株双生,故名‘姻缘树’,在我们这一带也算是颇有名气了。
”南云挽着萧元景向前走去,轻声笑道,“虽没什么依据,但她们都说,有情人来姻缘树下携手转过三圈,此生就能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 早前萧元景也曾随南云来过镇上,问她四下有什么有趣的地方,那时两人尚未互通心意,南云便并没提及此树。
如今眼见着不远,便想着带萧元景去看了一看。
虽说并没依据,也做不得数,但她还是想去。
萧元景含笑扶着她,及至走近了,才发现这姻缘树上还系着许多红绳,很是好看。
“来吧,”萧元景嘱咐道,“小心些。
” 南云与他十指相和,绕着这姻缘树走,小声数着:“一圈、两圈、三圈……” 她脸上笑意愈浓,话音刚落,还未来得及同萧元景说话,就听见身侧有尖锐的哨声传来。
萧元景飞快地说道:“侍卫马上就来,不要怕。
” 南云这才发现,不远处竟有七八个黑衣人,手中持着刀剑,明显是来意不善。
此处是河滩,开阔得很,萧元景先她一步发现,已经吹响了召集侍卫的哨声。
只是那几个侍卫被留在了林间,就算功夫再好,必然也是要晚于这些刺客的。
她尚未反应过来,就被萧元景拉着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萧元景会带侍卫来,全然是谨慎起见,并没料到真会有此意外,毕竟依着他的算计,无论是太子还是秦王,都还没到要狗急跳墙对他下手的地步。
究竟是有了什么变数,才会如此? 好在他带的侍卫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只要忍过片刻,便不成问题。
萧元景察觉到南云脚步一顿,以为她是没了力气,随即道:“我抱你……” 这话尚未说完,他就敏锐地听到了羽箭破空之声。
南云被他拉着向前狂奔,是要落后一两步的,余光瞥见有刺客搭弓,羽箭向着萧元景而来,压根来不及出声提醒,下意识地反身挡在了他背后。
羽箭破空,狠狠地穿进了她的身体。
这一系列的事情皆是电光火石间,南云甚至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就已经做出了这事情。
她此生都未受过这样的疼,一时间竟已经有些恍惚。
恍惚间,她会想起了前几日在齐府的情形,贤妃高高在上地问:“他待你好,冒着诸多风险,为你违逆皇上,受人指点也无怨言……你能为他做些什么?” 为着这话,她这几日转辗反侧,总是愧疚难安。
她与萧元景之间,家世地位相去甚远,在世人眼中是云泥之别。
萧元景不缺权势地位,她纵然是有心,可寻遍了,也寻不着什么能给的。
如今,倒算是能给出个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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