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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3/3)

者,没有身份,日子过得肯定会很艰难,没人陪她说话,也没人哄她睡觉。

真怪,就像着了魔一般,他疯狂地执着这种微小到不足挂齿的事情上。

但他消减不了心里的担忧,尽管她经历了这么多已经坚强了不少,她已经是大姑娘了。

他就是不可抑制地担心着。

所以虽然有些自我感动,他还是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要是有什么能替代自己,陪伴在她身边就好了。

这枚样貌普通的耳钉就是他得出的答案。

而那些用程序AI合成录音的童话故事则是他特意准备来哄她的。

以及最后添加上去的无线联络功能不过是为了圆上之前所有说过的谎言,尽管他送礼物的时候又说了更多的谎。

但是幸好,这东西非常奏效,她很喜欢,爱不释手,甚至在听到有几百个小时的时候,吃惊地骂了他好几句,骂他整天不睡觉就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怎么会没意义。

他不以为然。

沉时没想到事情兜兜转转的,竟然发展会到这一步,只苦笑,然后拉开抽屉,从角落里拿出属于自己的那一只,佩戴在左耳上。

摁紧银针,不过两秒便能激活内置程序,他抬起左手,在眼前的虚空屏幕上滑动,调出藏在功能栏最下方的联络选项,直接点了进去。

不出所料,屏幕显示另一只离线中,不能进行远程呼叫。

这也正常,温阮此刻一定处在一个巨大的信号屏蔽区里面,无论是人为构筑的,还是归属自然无人区,只要他发射出来的信号比屏蔽器发射出来的信号更弱,或者被完全干扰,他设定的程序便会自动显示无法通信。

但这并不是坏事。

虽然他那时候为了照顾她的隐私没给这东西装定位功能,但只要想找,费些功夫也还是找得到的。

怎么都比之前那种无头苍蝇式地到处乱撞要好得多。

如此想定,他便立刻借用了别人的身份购置一批能够进行信号发射、接受和信号解码的设备,想着过几日就去尝试性地找找在这附近半日车程能到达的信号屏蔽区。

出发之前,怕被人发现了行踪,他给每日帮他拍照的兄弟去了通电话,问对方能不能不跟着他,每日在约定好的地点见面。

对方要了额外的费用便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答应的时候也是异常爽快,还怪道,“兄弟,你咋会认为我在监视你,且不说他们给的那些钱只够我买几卷这种特殊厂家生产的胶卷,光谈工作任务,他们要我证明你每日都活得好好的,够叫那姑娘开心就行。

其余别的,可不管我半毛钱关系。

” 沉时听了后感到些许错愕,忍不住回答,“误会你了,我想我可能是已经习惯了。

”他是被成功规训的人,所以只要走出门就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自己做的每件事情都会被人记录下来撰写成册,然后被呈交到他并不喜欢的那些女人的手上。

这是这些年在他身上留下的条件反射。

所以,他对这些习以为常。

不过此刻无人监管,倒是给了他不少便利。

他以每两日为一个周期,按照之前算法计算出来的为数不多还算可靠的结果进行信号测试,在城市里走了第一圈。

因为要同时满足这么多人的需求,他始终觉得,少女也许根本没有离开过这里。

但光是城市中,就有大大小小上百个不同的信号屏蔽区,它们中不乏是各大公司的机密部门,或者私人建筑的有特殊用途的场所。

他当然不能以个人理由闯入这些地方,借此搜寻她的下落,所以这个最简单、最便利的方法一开始就被他舍弃掉了。

他看着信号接受器里获得的用以干扰信号所发射出来的各种频段的电磁波,没有一个与他设定的高频重合。

可能是多年不走寻常路所养成的好习惯,他在给耳钉做通讯功能的时候就把通信频段放在了大多人意想不到的范围里,所以只要和她的距离够近,信号被放大的倍数够大,他的信号就能穿越屏蔽网,获得另一个信号源的下落。

半个月过去,城市里面的屏蔽区被他走了个遍,但他没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那第二圈,就沿着城市五十公里左右的自然森林区开始,想来城市外因为信号基站设立的少,各种干扰信号也少,反而会比之前搜寻的要轻松不少。

大约是他们分别了快四个月的时候,沉时无意中在城市西南方向的自然区撞上了一座数百米高的信号屏蔽塔,这一个多月的寻找才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很难描述他在看到第一座,第二座,乃至每百米就设立了一座屏蔽塔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也许忍不住开始激动,也许会有些心慌。

他不敢贸然惊扰,所以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驾驶座里,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巨大的囚笼。

他先是测量了这些白色屏蔽塔的大小,能覆盖的范围,能屏蔽的频段,发现每一种都能符合关住少女的条件时,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在白日里的最后一点阳光落下去时,将手边的信号发射器的信号强度增至正常的数百倍后,向内发送响应信号。

一秒、两秒……另一个信号接收器立刻收到了来自这些巨型屏蔽塔所发射出来的干扰信号,它们或强或弱,它们来自不同的频段,强硬地驱赶他这名不受欢迎的外来之客。

可是敌人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得多,不过半分钟,他发射出去的信号就彻底失去了方向,胡乱地撞在这些屏蔽罩上,被削弱,被吞并,被消灭。

这变化来得太快了,叫人猝不及防。

但他不肯就这么无功而返,又过去了两个月,她还能坚持多少回两个月。

至少,至少也该确认一些信息再走。

她到底在不在这里?这是沉时唯一想知道的事情。

可眼下的条件不许他故技重施,再加上之前对具体状况预判得也不够准确,所以事情就这么陷入了僵局,他不知道自己还要用什么方法来证明她就在这里面。

第六感还是直觉?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在唯物主义的他的头脑里都是些极其荒谬的,他之前不信,自然不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刻突然就信了。

沉时屏住呼吸,面无表情地将双手抬起,使肘关节支撑在方向盘上,同时低头,把额头轻放在虎口处。

稍作休息,或者尽可能地冷静下来,确保大脑还能进行正常的思考。

一定能想到办法,他这么安慰自己,之后任由周身不容忽视的静谧将他逐步吞噬。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放在副驾驶的信号接收器忽然拦截到一段特殊波长的信号,并发出了一声用以提示的响声。

“滴————”提示音很短,只有半秒钟。

但它是另一个同样孤独的联络器冲破了成千上万次信号干扰做出来的回答。

不需要更多的线索了。

哪怕这个提示短到只有几毫秒甚至不足以引起程序响应,哪怕它只是几千条信号数据里毫不起眼的一行字符串,只要它出现了,都能说明最关键的问题。

他找到她了。

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几乎是在听到提示音的下一秒,他就转过身拿起那个屏幕上带有被程序标红的信号记录的电子设备,像是擦拭表面的灰尘一般,用指腹一遍遍地抚摸着,反复确认被捕捉到的信号参数是否与原始设定的一致。

‘频率f=30GHz,波长λ=0.01m。

’一字不差。

肯定是她。

她就在眼前这片广袤无垠的森林里。

他的脸上开始有了表情,使他从一座金属做的雕塑逐渐软化为陶土捏造的泥胚,又过了片刻,他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呼吸,便松开了因为焦急一直紧咬住的牙关,像是获救般大口地喘息,致使尘封已久的血肉跟着鲜活起来。

如此冷静了不过半分钟,沉时便果断推门下了车,大步、快步地朝里走,一直走到外人能抵达的离她最近的某一处站定,而后静默地、专注地往不知名的森林深处看。

诚然,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她现在居住的地方,她所在的楼院,一砖一瓦,一个屋顶的尖端,他都望不见,但他在这一瞬获得了难以言明的轻松,换言之,有种苦尽甘来的错觉。

‘未来,应该会比现在更好吧。

’他看着重重迭迭的树木的影子,忍不住心想,‘如果还能再相见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分开这种话了。

最好,给她一个拥抱,再给她誓约一生的诺言。

一定要说,一定要给,不能再,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木讷和被动了。

’ 我想,人应该要有想要触碰的东西吧,也应该主动地伸手。

就算只能摸到冰山的一个小角,就算最后得不到令人满意的结局,也不能在最开始就把希望抹杀掉。

他无疑是幸运的,有人愿意耐心地等他走出曾经的阴霾,等他伸手。

没再过多的逗留,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下去,他回到车上给此处做了标记,便悄然离去了。

如何同她取得联系,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主要任务。

和他想得不差,她所在的地方虽然做了一定强度的信号屏蔽,但不可能完全与世隔绝。

第一,她的照片每一张都经过了修改,并不是相片拍出来直接成型的,说明它们是通过信号传输出来的,这样看来,他们内部应该有一套独立的通信方式。

第二,参与这场性压迫的人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比普通人更需要网络通信,所以他们在的时候,通信通道肯定是开放的。

所以又像很久之前那样,他果断将作息换成白昼颠倒,而后从IP地址下手,主要爆破该独立系统与外网连接的几个端口,成功完成系统入侵,接着快速破解管理员密码,再在对方的后台管理地址栏目进行相应的修改,用以保证他和温阮能进行正常的联络。

方法是普通的方法,但要实现并不简单,这套独立的通信系统一直都有和他能力差不多的人在进行数据维护和漏洞修复与加固,他在用字典进行爆破的时候,发现大家常用的溢出漏洞都没办法顺利完成入侵,或者在及个别情况下能获得管理员权限的几秒钟内,屏幕上就会忽然跳出脱机提醒——表示他被对方的安全系统抓出并被及时清理了。

好在对方也找不到他,并不能反向把他黑了。

常规办法不顶用,自然要想想其他办法,沉时看着局域网被他摸烂了的这几个数据端口,心想也许用声东击西会更好一些,至少制造些混乱来分散对面人的部分注意力,同时用新写的几个溢出漏洞浑水摸鱼黑进去。

能帮到他的自然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商界名人。

沉时之前几个月的辛苦并没有白费,因为他现在手上已经有了一份比较完整的成员名单,他们能和这段时间照片上出现的人毫厘不差的对上,所以在挑选投放蠕虫病毒的人选时不至于让他太过头痛。

这日,他黑进城市交通监控发现目标人选已经出发往她那边去之后,顺理成章地控住了此人的工作邮箱,把之后半日所有上下属、合作公司等人的邮件拦截下来,先按照此人往常的习惯给所有人回了一封已阅的自动邮件,然后静等夜晚的来临。

大约是此人的定位完全消失,表示他已经进入屏蔽区的之后,他再把之前拦截的邮件,按照顺序将它们随机地带着他精心准备好的蠕虫病毒发送到他的工作邮箱里。

虽然他知道对方肯定会建好防火墙将这些数据进行查杀,但是只要这些工作上的内容足够重要,那个人一定会点开,三十多封邮件不可能都是无用信息,他看到之后一定会点,‘不是请了那么多程序员负责处理这些问题么?点个邮件怎么了。

’他大抵会这么想,然后点开沉时准备好的链接。

果不其然,在凌晨五点三十四分,该系统发生了不可控制的数据流紊乱,在局域网里同时有二三十处文件夹发现了这种不知名的蠕虫病毒,他们飞速地扩散,不停地进行着吞噬原文件和自我复制的工作。

但是他们不能关停整个系统,因为已经到了大佬们开始处理工作事项的时间,到早上八点男人们陆续离开之前,他们都必须保证信息的传输通畅。

沉时便在这个时间浑水摸鱼地入侵了进去,按照之前计划的那样,打开管理员界面,找到控制屏蔽塔的数据包,进行部分参数更改,再在防御过滤系统里将他们的通信方式设定为内部联络方式,发现时予以数据放行,甚至为了拖延被对方发现的时间,他又花了半小时把改动的内容都放进了隐藏文件夹里。

早上六点半,他尝试性地通过联络器给温阮发送一条联络信号,通知对方自己将在一小时后进行第二次联络,这次不再是单向通知式的,所以需要对方处于能够进行沟通的状态。

忙完这些,外面的天才逐渐亮起来,他听着放在桌子上的石英钟发出的“滴滴答答——”微小声响,看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推移,心脏越跳越快。

一会儿觉得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还要等那么久才能听见她的声音,一会儿又想,自己应该把通路做得稳固一些,至少能让两人把想说的话都说完。

“叮——”右耳的耳钉忽然传来一声很奇怪的动静,温阮连忙咳嗽了声用以掩饰,生怕被身边的男人听见了。

上个月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那天她正坐在草地上画画,耳钉的虚拟显示屏忽然跳出来,显示有人在呼叫她,可是等她反应过来,伸手要去点确定的时候,消息提醒又忽然消失了。

这一切就发生在两次呼吸之间,短到不过眨了眨眼,实在虚无缥缈,都比不上海市蜃楼那样真实。

她看着眼前的风景,愣了几秒,再眨了眨眼睛。

女孩别的能力都一般,唯独在图画的记忆能力上超绝,只要见过一眼的画面,绝对不会忘记。

所以她笃定,这不是幻觉。

一定是他来找自己了,温阮心想。

而后果断放下了手中的画笔,一遍又一遍孜孜不倦地回拨给他,拨不通就再尝试,如此尝试半小时,一直到站在身旁的归默提醒她到了该回去的时候她才停止。

少女喘了几口气,接着翻身爬到身边男人的身上,找准位置坐好后,快速而大力地抽动起腰部,想着今日绝对不能再往后拖延,万一真是他,错过可就不好了。

早上七点半,那些人的进度远比他想的慢,用了快两个小时,只拔除掉他安装在局域网里的30%的病毒群,让他成功地把能用来联络的时间拖到了这一刻。

他抬起头转了转快要僵硬的脖子,同时伸手唤醒佩戴在左耳上的金属耳钉,像之前每一次给她展示的那样,伸手点下屏幕上的呼叫按键。

那时候沉时没空想这些花里胡哨的事情,所以等待铃直接照搬了二人手机常用的那种,此刻听着话筒里传来的音乐,感觉就像日常和她通电话那样。

这一刻,大抵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悄无声息,他甚至能听见从鼓膜处传来的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它们越来越清晰,频率也越来越快。

那声对话接通的声响传进他耳朵里的时候,叫他顷刻间感知到从鼻头传来的阵阵酸涩,他抿了抿唇用力将喉头的哽咽吞下去,而后张口,对着虚空轻唤她的名字,“阮阮,是我。

” 对方的呼吸声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突然发生了改变,她没有立刻回答,所以沉时于百般寂静中听见了金属餐具撞击在陶瓷碗壁的声音。

又过了十几秒,是她低低的啜泣声,不克制,她一点也没克制,只尽情地把这段时间经历的委屈一点点地哭给他听。

他没出言打断,也不在乎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间被这样浪费。

只安静地听,听她瘪着嘴哭几声,又用纸巾擦了擦鼻涕,接着又忍不住笑,如此往复。

真奇怪,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也叫人无比心安。

等了快有十分钟,少女才颤抖着嗓音说,“沉时,你终于来了。

”嗯,没错,用了五个多月一百六十七天。

从和她分开的那一刻到现在,也过了将近分开了四千零二十七个小时。

也许是能和他说上话这种渺小的愿望被他成功实现了,所以温阮心里有了更为贪婪的愿景,她偏过头,看向窗外阳光大好的清晨,轻柔地询问联络器另一端的男人,“你能来找我么?我想见你。

” 他肯定不会拒绝,于是回答,“你想见我,我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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