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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该这样无视她。
雪朝不知道自己长廊里坐了多久,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怨怼和心寒渐渐激荡在她的胸口,你凭什么无视我,或者你怎么可以,其中似乎夹杂了更多的晦涩的嫉妒,她察觉得出来,却并不愿意承认。
她不愿意承认,哪怕做了许多的心里建设,在看到他们走在一起,眼里没有她的那一刻,还是这样的出离愤怒。
直到天色渐黑了,有丫鬟来通报,瞧见她面色的寒意,也愣了愣,有些怯怯地开口,“三少爷找您去书房。
” 雪朝看了她一眼,那丫鬟好像看见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嘲讽,以为是天色暗,自己花了眼,大小姐很快恢复了常态。
她笑了笑,温和的样子,“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 那是新招来的丫鬟,一下午听了许多的八卦,这会通报她,原本带了十二万分的局促,声怕触了她的霉头。
可原来合大小姐笑起来,是这样好看的。
叫人有些遗憾,她住进来两日了,居然很少这样微笑。
雪朝走到三少门口的时候,还能听见里面的争执声,这让她面上重新带了薄怒,觉得颜徵楠是故意这样喊她过来,其实是另一重羞辱。
他是觉得怎么欺侮她,她都还是是会好声好气的,摆出为从前那些事愧疚的姿态吗? 里面有一个女子的怒吼声,“那是你弟弟!全信州都知道他是个二世祖,你有什么好怀疑的?还要我来试探?” 那声音熟悉的很,似乎并不是那位平日里冷傲的做派,雪朝挑了挑嘴角,转过身子,决定等他们吵够了,再使唤丫鬟来问。
她刚迈出去一步,被瓷杯子摔碎的声音惊吓了一下,身后又传来一声,“你不过是要把我支开罢了!何必做这种局?” 门被大力的打开,又“砰”地摔上,雪朝转身,对上顾嫣然满面的愤怒,似乎眼角还有一些泪水。
她才发现原来顾小姐的身高,和她是差不多的,倒难得有一个女子,她是平视去看的,顾嫣然瞧见她,面上的嘲讽似乎加大了,那嘲讽里似乎混着悲哀,雪朝看不明白,只冲了她点了点头。
那冷艳的女子裙角擦过了雪朝的脚踝,雪朝的目光往下偏了偏,再回过神,她已经消失在夜色里了。
不过一个小时,被讥嘲的,似乎就换了一个人。
好像她们俩的交锋,都绑在那个男人身上似的。
雪朝定了定神,走到书房的门口,敲了敲门。
颜徵楠这会似乎很温和,请她进来以后,并不像刚刚同人吵了架,或者方才故意装作没有看到她。
他同她寒暄了几句,甚至问了她在府里住的习不习惯。
她自然很习惯,习惯得在别人的庭院里睡着了,他刚才是没有看到吗? 三少的这种温和雪朝再熟悉不过,从前她坐在轮椅上,看他对来访的人,便就是这样。
客气周到,显得虚伪又惺惺作态。
如今他也来拿这一套来对她了。
也对,雪朝在心里冷笑,她按捺下去的火气似乎被他这样虚伪的温和,添了一把柴,她晓得,他就是要摆出这种这种作态,显得是她死缠烂打,摸不清楚状况,还当自己是他的心上人。
其实她同往来的宾客,都没有什么区别。
雪朝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听他挂着笑容同她说了许多“这一年你也长大了,法国的生活更适合你”之类的话,终于忍不住开口, “颜少爷,”她自觉自己的声音也十分客气,绝不会和对方比起来,便显得轻浮或者怠慢,雪朝笑了笑,“您不该请我先坐下吗?” 他要来同她做礼数,说这些车轱辘话的开场白,却不知道要先请她坐下来。
不管她是不是他的妻子,哪怕是合家的大小姐,她也有资格坐到他对面的那张椅子上。
他凭什么?她在心里冷笑,他凭什么总拿捏这种长辈的作态,叫她站在那里,听他说什么她长大不长大的屁话? 好像只有他洞察了世间的真相似的,好像只有她该怎么活,他说的算似的。
雪朝冷笑了一声。
三少似乎有一瞬间的慌乱,仰着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但很快他便伸了手,恢复了他方才礼数周全的样子,“是我疏忽。
” 雪朝落了座,还在整理裙子上的褶皱,瞧起来漫不经心的样子。
她受了气,自然将这种会面当做交锋,更遑论她实在也没有什么希冀,还能同他发生什么了。
颜徵楠同她倒了茶,一面开口,“没什么大的事情,是有东西要给你签个字。
” 他声音像一种强行的镇定,平静无波地像用了全身力气来维持,反倒让气氛生硬地像一次难以周旋的会谈。
雪朝在谈判桌上也摸打滚爬了数月了,自然能闻出来这种生硬,可她不打算放在心上,只把它当做,对面那个人,累赘礼节中的某一个。
雪朝抬了眼,想要打量一下他书房的装潢,却不小心瞥到他桌子的笔搁那里,躺了个雪花簪子,叫她怔了怔,又强行将自己的视线收回去,不叫他发现,自己看到了。
那雪花簪子,不晓得是不是他忘记收回去了。
似乎有些年份了,她走的时候,簪子还是很新的,因她除了一开始新鲜,后来也没有经常带它。
可如今那簪子上的痕迹,倒像是日日夜夜被人摩挲似的。
她想起顾嫣然方才的哭闹,又觉得不定是三少将她的雪花簪子送了人,被人戴了几次,被顾小姐发现了是从前送给雪朝的东西。
不然方才还好好的,怎的能气成那样呢!瞧起来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大约是真的动了气了。
这般不地道,将给别人的礼物送出去,真是活该!雪朝在心里恶狠狠地吐他口水,更觉得自己不该同他再抱什么期待,从前那些,不过是她还认不清,加上隔着一重大洋,兀自替他美化罢了。
三少同她递来了一份文件,雪朝瞥了一眼,便猜到了是什么。
她面上无动无波的,平等对立的两个人,坐在桌子两端商讨,纸质化的契约,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颜徵楠同她解释,“我已找人看过了,也寄去了一份给你父亲,你如若信不过,也可以找家里人看一看,再签字。
” 离婚协议确然是要好好审阅的,不然吃了闷亏,还要连累家里人。
可那是法制国家的事情,在这篇土地上其实不怎么行得通。
雪朝挑了挑嘴角,不愿意辩驳,“我知道了。
” 她是个睚眦必报的,颜徵楠傍晚当着顾嫣然的面,对她的漠视,现在又来做什么君子之礼,连离婚协议都早早准备好了,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来同她好聚好散。
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多说什么,都是难堪罢了。
纵然雪朝知道自己会有一段时日后悔自己答应得这样干脆,可她并不想到了最后,还哭哭啼啼的,半点自尊心都没有。
三少似乎没有预料到她这样,沉默了一会,又敲了敲桌子,似乎在缓解某种紧张。
他吐了口气,不晓得是觉得麻烦,还是觉得终于可以释然了,“我已找了人,后日便会送你到上海。
” 那真是十分周全,从此他们之间便再没有什么干系了,雪朝也不必再打着什么妻子的旗号,去叨扰他。
她点了点头,似乎也觉得自己一个人去上海,确实并不妥当,于是便也很客气,“多谢。
” 雪朝偏头看了眼书房外面的藤蔓,这一刻她害怕了许久,终于还是来了,但似乎并没有自己以为的这样艰难。
人总会以为这样的事情绝不可能发生,或者一旦发生了,便该兵荒马乱,惊天动地。
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春天夜里的风,舒缓而温和,藤蔓冒出的绿色的,新的小芽。
到了夏天,他们会变成墨绿色,象征着更成熟、更旺盛的生命力,他们的足迹会覆盖许多地方,也许是信州,也许风会把他们带到别的城市,甚至别的国度。
她还很年轻,她有犯错误,并扭转错误的机会,一场失败的婚姻,一份错误时间的喜欢,一份已然失去了的体贴,都没有什么,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雪朝转过头,吸了口气,像是终于决定迈向新的地方,她站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她没有看颜徵楠,自顾自拉开椅子,“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回去了。
” 雪朝觉得自己得体极了,到了最后也没有失态,没有多看三少一眼,虽然错过了最后看一眼他神情的机会,但总归没有丢合家的脸。
哪怕打开书房门的时候,她都竭力要做个高傲的大小姐,决不让自己哪一个步伐凌乱了,或者哪个头发丝透露出来她有半分伤感。
可是雪朝出了书房,躲开了丫鬟们的目光,走回到庭院的长廊,微弱的灯光下,藤蔓的阴影笼罩了她,再没有人会看到她,她也不需要假装自己无坚不摧。
她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大颗大颗地滚下来。
她有些无措地,握住自己的手,想要给自己一点力量,不让自己全身这样颤抖。
雪朝将手叠在自己的胸口上,那里是所有难过堆积的地方,太沉重了,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想哭。
可是她只是不想在这里哭,雪朝提起了裙摆,突然奔跑起来。
风吹过了她的头发,藤蔓的枝叶在夜风里沙沙作响,像植物也有泛滥的同情心。
雪朝咬了嘴唇,告诉自己,再多忍耐一些。
信州,信州总还有她可以安心哭一场的地方。
晚上八点,周兰刚刚吃完晚饭,有仆人找她,说有位合小姐要见她。
她只知道一个合小姐,却并不该在信州,周青有些狐疑地,但还是去了前厅。
站在那里是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女孩子,眼角的一点红色,似乎暴露了她没有看起来那么镇静。
果然那女孩子见了她,便扑过去,抱住了周兰,然后“哇”地大哭起来。
周兰怔了怔,终于回了神,一面拍着她,一面说着,“怎么了呀?这样难过?” 难过得像积蓄了许久的委屈,终于爆发了。
再也停不下来。
雪朝吃了一大碗的牛肉面,狼吞虎咽地,什么仪态都不顾了,反正也没有人会在意。
大块的牛肉给了她一些气力,也让她的胃不再只是那些苦涩难熬的东西,被食物温暖了一些。
从前她最讨厌吃面条,因家里总归吃米饭多一些。
可这个夜里,在周兰的身边,这样安全,这样可以舒展自己,雪朝一面揉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一面快意地打了个饱嗝。
有丫鬟端上了麻烘糕,她却仿佛见了仇人,颐指气使,带着怨气,“我要把信州城所有的麻烘糕店都砸了!” 周兰却不知道她离开信州一年,便如此威武了,可雪朝很快便因为想起了什么,又红了鼻子,躲进她的好朋友怀里,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她看起来这样可怜,好像一只被欺凌的小狐狸,终于找到了一处安全的荫蔽,让周兰也觉得将她伤害成这样的人,十分可恶可恨,非要替她出头不可。
联想了城里的风言风语,周兰更觉得颜家的那位,忒不是个东西,她怒火烧起来,便做了决断,又转头对丫鬟道,“去,去同颜家三少说,我亲自送合小姐去上海,再不必他费心。
” 如此他们便连最后一重羁绊也没有,三少也不必管她有没有平安抵达上海。
她去上海,还是法国,都不关他的事了。
雪朝吸了吸鼻子,将自己的脸埋在周兰的膝盖上,她走之前,已将该做的都做了,再没有别的什么了。
信州这个城市,果然同她很不对盘,雪朝有些嘲讽地挑了挑嘴角。
她的好朋友揉了揉她的脑袋,“去吧,洗个热水澡,我们好好睡一觉,再不管那些烦心事了。
” 到了深夜,雪朝躺在周兰身边,却如何也睡不着,不知怎么的,她想起那只雪花簪子。
那簪子便这样躺在三少的桌子上,雪朝兀自脑补了顾嫣然是如何将它退回来,破口大骂的,如此她生出了一点怜悯心,好像这只簪子,是因为从前被合雪朝戴过,才会受这样的委屈。
她觉得自己的推测合理得很,若不是被人退回来,颜徵楠怎么会把她的簪子放在桌子上呢? 现在顾嫣然不要它,颜徵楠大抵也不会要它。
多可怜,指不定要被扔掉了。
从前雪朝喜欢什么,便是真的雪花做的簪子,合家也总会有办法弄来,若她真的舍不得,可以找人再打支一样的, 可是雪朝很想把那支簪子讨回去。
她又翻了个身,皱了眉,制止自己。
顾嫣然不要的东西,她还讨回来,不是很可笑么。
周家离颜徵楠新居的距离,并不是很远,雪朝趁着夜色,一面小心地一路小跑,一面暗自骂自己没有出息。
可那是她的东西,她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这是商人的本性,管它后来到了那里,是她的,就是她的,她合雪朝出师有名,就是要把自己的东西拿回去。
夜里的风有一些凉,她却疯魔了一般,满脑子都是自己的簪子,甚至颇准确地记得三少家的路线。
等她气喘吁吁地到了三少府邸的大门,门口的仆人似乎有些惊讶她会在深夜一个人回来。
雪朝冲他点了点头,信口胡诌,“我忘了行李在客房,”她顿了顿,又道,“夜深了,我拿了就走,不必通报三少。
” 那仆人恭敬着,领着她进去了。
雪朝便这样装模作样地往客房走,瞧着四下无人了,又一抹脚,往庭院溜过去,因隔着一个院子,便是三少的书房。
希望他还没有把簪子丢掉。
雪朝蹑手蹑脚地,瞧着书房似乎没有什么人了,才潜进去,顺着记忆去找,可是原本书桌笔搁旁边的雪花簪子,却不见了。
她有些懊丧,心里又希冀是被颜徵楠收起来了。
一个簪子,多少值点钱的,以后打赏下人也好,怎么也不会丢掉吧? 可他会放在哪里呢?从前三少也喜欢藏东西给她来找,然后很厚脸皮地说自己是圣诞老爷爷,雪朝轻手轻脚地去翻他的柜子,甚至想要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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