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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盏黄灯隔在中间,杨剪骑过去时,它转红了,李白就像是被挡在了千军万马后。
这是在跟芙蓉里八号隔了一条路的十字口。
杨剪就这么从视线中消失了,所幸李白已经确定他要去向哪里。
出租车在那片老旧小区门口停下,李白连零钱都顾不上拿,跳下车子就往里跑,十四号楼……他奔向小区深处。
到处种的都是白杨树,最近总刮大风,路上铺满了一层没来得及变黄的叶子,踩上去还有水分十足的吱扭声,是在打滑。
八十年代风格的路灯仅能把灯下那一小片照亮,李白半摸着黑,跑得踉踉跄跄,时不时撞上遛弯的狗,又被它们的主人斜着眼瞧。
想必他们也没看清窜过去的到底是什么,李白太快了,跑尽了全力,带起的风都把耳垂刮得冰凉,远远他看见那栋房子,九层楼,左数第三个门洞,几扇窗户是亮着的。
确切地说,是除了那间屋子。
李白记得里面装了落地的厚窗帘,还是发黑的深红色,白天也不透光。
杨剪已经上去了吗?打开所有的灯? 那高杰呢? 电话里就是高杰吧! 杨剪正在等他? 李白不敢再耽搁一秒去多想,只有一种强烈直觉——他要阻止这场会面。
他出现在墓地,听到那个电话,或许就是为了做成这件事。
确切地说,是阻止杨剪暴露在高杰面前。
那个暴雨的晚上杨剪赶他走,把他关在门外,自个儿跟姐姐待在屋里等那恶煞,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白至今不清楚。
总不可能是好的,当时许多天过去,杨剪的伤还没好。
况且想起高杰李白就会产生一种生理不适,想太多了,他就会做噩梦,梦里全是惊人邪恶的场景,就像每当他看到那两尊白脸黑身的神像时,就会不自觉避开眼神……现在,杨遇秋死了,杨遇秋说过的那些经历更像咒语跟梦魇了,杨剪当然得离它们远远的,那套房子的门都不要再进! 但是,凭他,能挡得住吗? 李白已经跑到公寓楼脚下。
再绕过那片草皮,他就能跑到楼房阴面去钻门洞。
事到临头,皱起的忐忑又忽然展平了,就算杨剪再也听不进去他一句话也没事,只要给他开门……接下来发生什么,好的坏的,就有他陪着承担。
要一起挨打,他足够擅长,要一起打人,他可以拔刀……就算不开门也没事!只有那么一扇,高杰总要进去,要是因为他在那儿堵着,杨剪连高杰敲门都不搭理了,那……那岂不是更好?他守门的效果简直堪比武林高手,他一直守在那里就行! 好像什么都不再害怕,李白只用了几秒就说服自己放下心来,狂奔使他喉头泛起腥甜,贴着车棚,他就要跑完最后一段路,刚要拐弯,突然颈前一紧,是他的领子在勒脖子,腿还没收住差点跌上一跤。
李白剧烈咳嗽起来,意识到,拦住自己的是个人。
那人拎着他的衣领也就提溜着他,把他拉近,把他稳住了,面对面站着。
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做。
正好被棚顶的阴影遮挡,李白看不清那张脸,却能嗅到熟悉的气息。
烟草,那人的呼吸,它们总是干燥的,却能让人想到湖泊,开阔蔚蓝的一片,离大海很远,在山顶独自幽深。
“……你在这儿。
”李白气喘吁吁,“你看到我跟着你了,对吧。
” “不要上去。
”杨剪答非所问。
“他们已经来了?”李白怕自己表意不清,“就是,高杰?” “还有红面具,我看到他们上楼,车就停在下面。
”杨剪似乎就准备说这么多。
李白虚着眼睫打量他身后,一截钢管映着映出路灯的橙色,细细的,只是辆自行车的车架而已。
雅马哈不知又被撂在哪儿了。
他又看了眼时间,八点零六分,“我以为他们会疯狂打电话催你。
” “估计没这工夫。
”杨剪点了支南京,火苗一瞬间点亮,再一瞬间又暗了下去。
他往前错了错身子。
有些灯光能够漫到他身上了,但也仅是一点,光影依旧模糊,轮廓也依旧暧昧。
李白看得有些出神。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你已经跑到了,不必再向上了,就算你穷途末路地是准备跑去杀人,在这儿也可以停下。
这里似乎是绝对安全的。
阴影,角落,暗处。
杨剪向来是那种在暗处好看的人,胡同的拐角,秋雨落寞的早晨,他叼着根烟,就站在那儿,白气从他静谧的嘴角往上飞,飞过发青的眼睑,飞到黑沉的眼睫,全身上下只有那几点火星随呼吸懒散地亮着。
此刻也是一样,如一根缓慢燃烧的黑烛。
而他越暗,越静,也就越让人想要把他看清。
“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零七了,”杨剪扬起下巴,仰望那扇黑窗,“可能还要几分钟?” 他真是一点着急的样子也没有。
李白听得云里雾里:“几分钟之后会怎么样?你还要上去吗?” “谁都不用上去,”杨剪掸了掸烟灰,又道,“你也没必要跟过来。
” “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 “你是担心他们要干什么。
” “我——” “当然你也担心我,担心我被打,被困住,被逼着跟他们做事,担心我死了,是不是又让你觉得天旋地转了?”杨剪轻描淡写道,“真对不起啊,不应该在你面前接那个电话。
” 李白有那么几秒的失语。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 “嗯。
” 李白的喉咙收得更紧了,这感觉跟被塞进一块石头无异。
他最怕听见杨剪这样,单单一个音节,好像失去了全部交谈的欲望。
他连忙道:“我觉得你这几天应该都过得很不好……我最担心的是这个!” 杨剪似乎点了点头,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见到你,我会更不好过。
” 李白怔住,一眨不眨地盯着杨剪唇边的猩红,它才烧了一小截,火星一点点倒退。
他试图靠近杨剪,如靠近一头蛰伏的猛兽——如果靠得太近触到了雷区,他甘愿被它按在地上咬住脖颈。
可杨剪安静如旧,李白已经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散出的热气了,能想象他紧绷的肌骨……也能适应这光线,在昏暗中把人看清,可他看到杨剪什么都没做,全神贯注地仰视那扇窗子。
不是它有什么变化,只是它在他眼里,好像就是比李白的面色值得观察,方才的话也宛如仅仅是根据实情,随口说说。
两人之间的死寂持续了小两分钟,杨剪转移视线看了看手表,接着目光才落在李白脸上,他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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