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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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花季(2/3)

?” “三班。

”子言回答得言简意赅。

他的目光投来的一刹那,她明显意识到身边的郑苹苹有点心不在焉,美丽的大眼睛不时瞟向他,双颊的娇艳嫣红就连最好的水彩蜡笔也描绘不出来。

心里觉得很憋闷,像有谁紧紧揪住了胸口,几乎要喘不出气来。

自己这个铮光瓦亮的大电灯泡,要亮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悄无声息地退场? 她忽然很想冷笑,倏地抬起头,向着林尧的方向,犀利地看过去,然而视线竟落了一个空。

因为对方早就回头转身,和路上的同学热络地说笑了起来。

这一瞬间,子言的软弱感无以复加。

她无比冰冷的一瞥只对上了人家的背影,就好比一拳击在海绵里,无力且可笑。

虽然那个人只是不紧不慢地走在她前面几米远的地方,但那种压迫与挫折感已经深深将她整个儿笼罩起来。

这段短短的路程今天显得如此漫长,子言一心一意盼望着快点走到尽头,因为只要熬到这条路的尽头,就能够和前面那个背影分道扬镳了。

郑苹苹家就在这条路的某个小区,她跟子言打了个招呼,就像只轻快的蝴蝶,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子言重新低头看着脚下,那只汽水瓶盖不知被踢到哪儿去了,再随便找个什么踢好了,她百无聊赖地搜寻着新目标,意外地发现林尧又一次回过头来。

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你是想找郑苹苹吧?可惜人家已经回家了。

这么一想就觉得很解气,于是她大大方方地迎着他的目光微笑,只是微含了一点讥诮。

他半侧着头,眼光落在她唇边的微笑上,似乎有些怔忡。

直到同学推了他一把,嗔怪他的走神,他的唇角才有些抱歉地弯起来,弯成一道好看的弧线。

他的身影很僵硬,不太自然,并没有走几步,便像是忍不住,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

视线再次相撞的一刹那,眼前仿佛光芒乍现。

这耀眼的瞬间如同节日夜晚的烟花般绚烂缤纷,子言忽然就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多年后的她始终记得这一天林尧的三次回顾,他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在历经了无数漫长的岁月之后,仍然深深镌刻在她心里,找不到任何人来代替。

第二天子言到校很早。

摊开的新书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书皮被仔细地包好,文具盒横放在课桌中央,一切井井有条,心里有种陌生而新鲜的悸动。

她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兴趣盎然地望向窗外。

校园的桂花好似在一夜之间盛放,浓郁馨香,或金黄或米白,成串穿在一处,齐齐躲藏在嫩绿的叶心,整间教室都沉浸在沁人心脾的桂香里。

今天没有下雨,天气预报多云转晴。

明亮的玻璃窗映着阳光,一室灿烂。

她埋头将自己扔进了书本,直到下课铃响起才揉揉发酸的脖颈,抬起头来。

课间休息的时候,总有一群男生涌到乒乓球台去打球,三排共六张球台被挤得满满当当。

周围偶尔也会有围观的女生,三五成群嘻笑着看热闹。

每逢这个时候,打球的男生们总是格外活跃些。

坐在窗边的好处此时便非常明显,她甚至不必起身就可以舒服地坐在位置上欣赏男生们打乒乓球。

在那些人当中,季南琛显然是个中翘楚。

季南琛似乎从来不受周围因素的影响,他打球的时候神情专注,乒乓球确实打得不错。

子言注意到他握的是直拍,抢攻凌厉,回抽有力,活动范围也大,和他打球的对手几乎都过不了五分这个关口。

清朗的天空,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桂香,乒乓球台前的一群朝气少年的矫健身姿,这幅图画相当赏心悦目。

“今天林尧没来打球。

”许馥芯冷不丁丢下一句话,让子言心里一跳,有种让人看穿了心事的尴尬与窘迫,耳朵根子不知不觉有点红。

许馥芯好像完全没看见她的反应,语气平淡地说:“所以这会儿没什么看头,季南琛跟那些人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 她这才缓缓放松下来。

放学时她依然一个人淹没在人潮里,自得其乐地数着自己的脚步走路。

“你家在哪个区?”许馥芯走路好像没有声音,突然就出现在子言身边,吓了她一跳。

“东区。

”子言回答道。

许馥芯好看的眉毛扬起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我也是,这么说我们同路?” 子言也笑,“这么巧啊。

” 许馥芯浅浅笑着解释:“为了分到光华,我爸妈把我的户口都给迁了。

” 子言了然地点头,她不经意看了一眼身后,立刻像被烫了一样迅速把头扭回来。

许馥芯敏感地随着她的视线往后看了一眼,微微一怔,却也不以为意,“你还没见过吧?那就是一班的林尧,整个年级的风云人物。

” 脊背上有种麻酥酥的感觉一点点蔓延,她将自己掩饰得滴水不露,“哦,风云人物?” 许馥芯的声音纤细得要很用心才能听清楚,“成绩全级第一,全国竞赛一等奖获得者,学校的升旗手,人又长得那么帅,不算风云人物吗?” 子言很想苦笑,却又强行忍住,因为许馥芯的话还没说完,“不过,这个人实在是太完美了,像幅昂贵的油画,只适合装裱在博物馆里远远观赏。

” 像有一把重锤子锤在子言的心上,不知不觉间,手就握成了拳,松开,又握起。

回家的路途,忽然就被隐在了远处黛青的山间,变得遥远与漫长。

许馥芯的话像一道黄牌,警醒着子言,在群英荟萃的光华里,她只是一个泯然众人的平凡女生,无论外表还是内在都不配与众星拱月的林尧相提并论。

也许在别人眼里,她和林尧就应该像两根平行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有交集,因此她绝口不提和林尧曾经同学过,将同窗两年这回事逐渐演变成了讳莫如深的一桩隐秘。

只有没心没肺的李岩兵始终当她是朋友,他大概是唯一一个对她转学表达了发自内心的喜悦的人。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保持了每天定时来找她八卦的习惯,让她在陌生的环境里找到了些许温暖。

“林尧这小子越来越神了,要不是还有个季南琛,我看他非被女生的唾沫给淹死不可!”李岩兵打着哈哈说。

子言附和着他的话题,“季南琛真的很厉害吗?” 李岩兵立刻提高了声调,“你还不知道呀,季南琛上学期一转过来就给了林尧一个下马威,期末考和林尧并列全级第一呢。

还有,那小子乒乓球也确实打得不错。

” 子言微笑着皱眉,“他好像不太爱理女生呢,怎么这年头成绩稍好一点的男生眼睛都长在头顶上?” “难怪我成绩总是一般,原来是眼睛长错了地方。

”李岩兵立刻笑起来。

子言也笑,“快期中考了,你也多用点功,争取把眼睛也长到头顶上去!” 这样的说笑其实是常常隔着窗子进行的,子言是个懒惰的人,就连下了课也不愿意出去活动一下筋骨,只愿意趴在课桌上养神,这就委屈了李岩兵的腿脚,课间休息的时候跑来跑去地趴在窗台上跟她侃大山。

好在李岩兵提及林尧时,许馥芯通常都不在,这无形中让子言减轻了许多负荷。

素来沉静的许馥芯下了课从来不愿意在座位上待着,倒是非常喜欢看男生打乒乓球,只要有人打球,回廊下总会站着她的身影。

她平时看起来也不太合群,总是独来独往,虽然与子言同路,却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要结伴回家之类的话。

第一场期中考试成绩很快揭晓,季南琛继续排名本班第一,屈居林尧之下位列全级第二,紧随其后的则是学习委员许馥芯。

子言对自己全班第五的排名不是很满意,她在全级的排名并没有进前十,所以很是不痛快了一阵。

然而班主任陈老师却看起来很欣慰,对她一如既往,亲切有加。

在这样的成绩排名之下,子言越发不愿意与林尧正面相逢,偶尔遇见一次,也只是低头擦肩而过。

她确信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他长长睫毛覆盖下的眼睛,因为在强烈的自尊心驱使下她的眼神往往会将对面那个人视而不见地忽略过去。

这样的遇见是别扭的,也是尴尬的。

子言几乎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先和林尧打招呼,哪怕是微微的点头示意她都做不到。

日子就在这样的漠然相对中渐渐流逝。

只有在一种情形下,她才可以坦然自若地直视林尧,就是每周一早晨固定的升旗仪式。

旗手一共有三名,除了林尧,其余两名都是高中生。

他们通常穿着统一的白色制服,白手套,黑色铮亮的皮靴,在全校几千名学生的注视下,护卫着国旗,缓缓从主席台一角走来。

这个时刻完全不必躲闪,也毋庸担心会被他窥破重重的心事,他漆黑的发线,挺直的身姿,都可以大包大揽地尽收眼底,甚至完全不用担心任何人异样的目光。

每当林尧的手潇洒地一挥,国旗随之在晨风中烈烈展开,子言总会控制不住地望向那幅油画:他立在升旗台上,衣衫雪白,神情庄重,像个受尽造物主宠爱的天使。

他凝视着缓缓上升的国旗,目不斜视,台下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他的关注范围之内,自然,也包括了沈子言。

黄花时节碧云天 期中考结束之后,光华两年一届的文化节即将来临。

文化节为期三天,内容很丰富,有歌舞表演、书画集邮展、有奖猜谜、解奥数题和征文、演讲、竞技比赛。

许馥芯要参加乒乓球比赛着实令子言好奇了一阵子,“平时没看过你打球啊,难怪你喜欢看打乒乓球呢。

” 许馥芯莞尔一笑,“平时找不到女生当对手嘛。

” 子言着实有些兴奋,“我一定去给你加油!” 许馥芯笑起来的时候原本有点苍白的皮肤就会泛起浅浅的红色,瞳仁的琥珀色也会稍稍加深,有种寂静的恬美。

她的球技确实不错,在这个男女混合比赛的项目里,居然闯入了1/4决赛。

下一轮抽签的对手是林尧。

等子言闻讯赶到了体育馆,赛事已经接近尾声。

决胜局的分数几乎是交替上升的,这是子言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林尧打球。

他神情自如,脸上没有一滴汗水的痕迹,好像如此胶着的分数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情绪;与林尧的轻松自然大相径庭的是,许馥芯的两颊飞红,似乎体力有些透支,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观众对一个女生能与林尧战成这样的局面感到兴奋与惊讶,场面相当热闹。

子言一眼就看见,在鼓掌加油的人群中,郑苹苹绚丽的笑容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四周此起彼伏的加油声,不停地在体育馆上空回荡。

子言的声音在这样的气氛里明显要突兀的多,“许馥芯,加油。

”声音虽然不大,却已经足够让许馥芯听得见。

她略略回头,对子言微笑示意。

好似就在一瞬间,林尧的球风突然一变,凌厉抽板,快抢快挡,只用两分钟便结束了余下的比赛。

他把球拍随意地扔在球台上,拎起外套,懒洋洋地从子言身边走过。

子言心里不无解嘲地一笑,走上前牵住许馥芯的手,拍着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一直到晚自习快结束,许馥芯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子言想不到止步于八强的失利对她的打击居然这样大,不免暗暗诧异。

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许馥芯忽然回过头对子言说:“今天谢谢你。

” 子言诚恳地劝慰她:“你不要太在意,一场小比赛而已。

” “我知道。

其实输给林尧也没什么好丢脸的,丢脸的是……”她顿了一顿,低声说,“他根本就没有出全力。

” 子言勉强微笑,“也就是说,他一直在放水……” 许馥芯重重地点头,“以林尧的水平,怎么会和我打这么久?他要是倾尽全力比赛,我会觉得他尊重我,输也输得心甘情愿,而现在这样子输掉比赛,我只会觉得难堪。

” “这件事你可以换一个角度看,也许他正是为了尊重你,不忍心看你输得太难看,才有意放水给你。

”子言的这番话说得很慢很吃力。

许馥芯愣住了,“这个解释好像很合乎情理,”她倏然一笑,“现在我心里好过多了。

” 想起林尧那无视的表情,心里却仿佛有些微微的灼痛,子言不由自主便咬住了下唇。

文化节第二天,有郑苹苹她们班的歌舞表演,主席台下围满了学生。

子言本来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被许馥芯好说歹说拉了去看热闹。

她们坐的位置比较优越,就在主席台的左侧,可以将台上台下一览无遗。

许馥芯笑笑说,她表姐是学生会文艺部的,给开了个后门。

欢快的音乐响起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舞台上的表演吸引住了。

郑苹苹是当之无愧的领舞,她柔软的肢体与娇美的身段令台上台下发出一片赞叹声,就连子言也忍不住想要拽着许馥芯的胳膊骄傲地说,这是我的老同学。

然而,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她忽然望见了对面,主席台右侧的座位上,不知什么时候,赫然坐着林尧。

夕阳在他的白衬衣上温柔地镀上一道淡淡的金边,他面容如玉,有温度的玉,用“蓝田日暖玉生烟”来形容他简直再恰当不过。

她的眼角有点涩涩的酸意,模糊中好像看见他缓缓地瞥了她一眼。

隔了一个舞台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他的嘴角含着一丝清浅的笑意,像有一阵温柔的风从他那边吹拂过来,校园里还没开败的桂子余香便渗进了心里,柔和地抚慰着她的心。

她有些尴尬地逃开了这视线,甚至有种被看穿心事的羞愤。

林尧的眼神黯淡下去,只得不自然地微微侧首,将视线转移到正在舞蹈的郑苹苹身上。

深秋时节的晴好天气,傍晚的霞光泼洒在舞台,他雪白的衣衫也被染上极浅的绯色,唇红齿白的面孔如此吸引人的眼光,远甚于这舞台上缤纷的节奏与舞步。

胸口的郁积使得呼吸不畅,有种不能解释的疼痛充溢心间,她深吸一口气,以缓解内心的压迫感,同时三步并作两步跨下台阶,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晚自习时,许馥芯说郑苹苹的节目刚结束林尧就走了。

子言一声不吭,专心致志地背英语单词。

光华放晚自习的时间是八点半,子言不会骑自行车,只能步行。

昏黄的路灯下只有她自己的影子,身边的人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越来越少,光华的学生大多住在西区,东区的本来就寥寥无几,她几乎没有同路人。

距离她家大概还有十五分钟路程的时候,一直陪伴的路灯没有了。

这段路的灯坏了好久,市政一直没有派人来修理,马路两边黑漆漆的树木参天,风吹过就像无数影子藏在那里,饶是子言这样胆大的人,心里也有点发毛。

今天这段马路分外寂静,只听得见她一个人的脚步声,才刚小跑了两步,子言忽然警觉身后有点动静:是个成年男人沉重的脚步声,仿佛一直在跟随着自己,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

子言回头望去,朦胧漆黑的夜幕里,看不清长相,只模糊辨认出是一个矮胖敦实的男人,留着小平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瓮声瓮气一笑,“小姑娘,别害怕,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说不害怕是假的,虽然子言的个子在同龄人中要高挑一点,但到底还只是个孱弱单薄的少女。

她的手紧紧攥住书包带,感觉额头慢慢渗出细密的冷汗,脑子瞬间转过了好几个念头,几乎本能地脱口而出:“段希峰,你怎么来了?” 趁那人一愣的工夫,子言拔腿就跑。

她曾经差点入选东区的校田径队,因此对自己的跑步速度还是心里有数的。

几乎就在同时,有人应声答应:“你跑什么,干吗不等我?” 这声音如此的熟悉,话音未落,十米开外,已经模模糊糊出现一个身影,正从容地朝她走来。

那男人眼见不能得逞,便转身悻悻然消失在夜幕里。

危险一解除,子言紧绷的神经立刻松弛了下来,她的腿脚软瘫得动弹不得,浑身的力气消散殆尽,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疲软。

“沈子言?”来人迟疑地叫了一声。

这声音她能听到的机会其实并不多,除了在年级学生大会上优秀学生代表发言时听过几回,其他时间几乎等同于零,最后一次听他叫她的名字,还是在一年多以前。

太黑了,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可是根本不需要看清,对于他,她的第六感向来如此敏锐。

子言深深呼吸,还是没能止住身体的轻微颤抖,仿佛刚才的恐惧还没有完全退散,四肢都麻木得有点不听使唤。

见她没有答应,他一时也没有出声,只是呼吸有些急促。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在刹那,林尧先打破了沉寂,“你还好吧?”语音清朗,咬字清楚,带着安抚人心的慰藉与沉稳的气息。

忍了好久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肆意流淌了满脸。

她没有吭声,只是因为不愿意带着呜咽声说话,这样会把自己的脆弱全盘暴露在他面前,即使她很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这样巧,偏偏是他来为她解的围? 他走近了两步,那样近,近得几乎能看清他脸部的轮廓,他清澈的眼睛在暗夜中流转着微光,逼得她慌乱中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后背抵住了一棵树才停下来。

他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靠近,只是轻声说:“我送你回家吧。

” 子言觉得再不回答就太失礼了,只得胡乱擦一擦泪水,含糊地“嗯”了一声。

寂静的马路只听得见两人的脚步声,不轻不重敲在心上,再这样沉默下去不免有些尴尬,她不得已找了个话题开口:“你怎么来……”几乎就在同时,他出其不意地打断她的话:“段希峰是谁?” “啊?”子言傻愣愣地呆住,她情急之下叫出的这个名字,完全是出于无意识。

林尧停下脚步,前面就是这段路的转角,隐约透出一点光线。

子言忽然注意到他的身子站得笔直,像过分紧张而导致全身绷紧的模样,一只手一直藏在身后,姿势很奇怪。

他几乎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眉头微微蹙起来,很好看,然而很凝重。

子言发现这样发呆地望着他极为不妥,急忙移开视线,垂下眼帘,低声回答道:“东区中学的同学。

” 他淡淡“哦”了一声,然后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我路过。

” 子言半天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她那句被截断的问话。

路过?这答案令她摸不着头脑:他和她回家的方向完全是南辕北辙。

她带了一点揣测的心情抬头看他,正碰上他有些不自然的眼神,脸上蓦地一热,一颗心没有规律地狂跳起来,双脚不由踉跄了一下。

“当心!”林尧反应很敏捷,伸手扶了她一把。

两手相触间,他的手心温暖而潮湿,像是有点汗意,身上清爽的男生气息离她只有咫尺之遥。

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这个秋天的夜里,天上并没有一颗星星,子言的心却绵延成了闪烁无数繁星的银河,无边无际地倾泄过来,像要把她淹没。

这条路途如此短暂,他的手掌还包容着她的手,肌肤的温度还清晰可辨,却虚幻得如同一场梦,顷刻就要清醒。

“我到家了。

”子言看着地面说。

林尧的手忽然力道一松,脸上有恍然警醒的神色,就像之前许多次在校园里擦肩而过那样,他又变作一个陌生而遥远的人,与她无干的路人。

他没有来得及回答。

“小西!”母亲一向站在宿舍大院门口等她放晚自习的,今天可能等得有些着急,走到马路上来接她了,听声音好像已经走到这条路的拐角。

听见母亲的声音,子言下意识地快跑了几步,想一想,又回过头,说:“谢谢你。

” 林尧的面容一动,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笑,轻轻点一点头。

第二天上早自习的时候,子言差点迟到,等她气喘吁吁刚刚坐定在课桌前,学校的巡查小组已经出现在教室门口。

好险!子言暗地侥幸了一把自己的运气,忽然发现教室里有小小的骚动。

她慢吞吞抬头看了一眼,赫然发现今天的巡查员正是林尧,他正神清气爽地和另一个男生站在她们班门口准备清点人数。

子言下意识地拿书本挡住自己的脸开始晨读,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手里正夹着一支圆珠笔,笔头在空中轻轻点过,第七排、第六排……眼看就要点到自己这一排,她忽然把书本一搁,直视林尧,莞尔一笑。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对他微笑示意。

是答谢他昨晚的援手,没别的意思。

子言在心里辩白。

林尧的手忽然就定格在半空,他的嘴唇微颤,眼神恍惚,显然有点心神不宁,半天才对同伴说了一句:“点到多少了?”那男生大惑不解地搔头:“不是你在点吗?” 子言伏下头趴在桌上,半天也没敢再抬头。

在校园里再遇见林尧,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

她帮许馥芯去教师办公室跑腿,推门进去的时候,林尧正背对着她伏在一张办公桌前写着什么。

子言无声无息走到他身后,极快地瞥了一眼。

林尧的字变化很大,下笔飘逸、潇洒,笔锋稍稍有点向右倾斜,还有点连笔,完全不像是个初中生的字。

子言想想自己幼稚的字体,立刻涌起一股奋发图强好好练字的好胜念头。

像有心灵感应一般,他蓦然抬起头来。

子言有些心虚地收回目光,抱起桌上那堆试卷,几乎要落荒而逃。

突然望见她,林尧仿佛也十分意外,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脸上也有点异样的尴尬。

她的眼光顺着他手中的笔一直落到桌面的那本稿纸上,两个极草的连字就这样赫然跃入眼帘:小西。

子言傻傻地站在那里,心弦像被谁温柔地抚过。

她的身后是一扇双开的玻璃窗,窗外一株合抱粗的樟树张开浓密的华盖,明媚的阳光从树叶的罅隙中洒下来,反射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细碎的金光密密织成一道让人睁不开眼的光线。

那一瞬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眼前只有一片茫茫的欢喜。

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在怀里,可以清晰地听见心里扑腾的声响,心从来没有跳得这样快过,也从来没有如此柔软而喜悦过,她的耳朵根子忽的一下就热了。

林尧把手中的笔丢在桌上,霍地起身,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门一下被重重打开,有位老师正拿着讲义低头走进来。

子言立刻拔腿就跑,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后面追她。

这年冬天下了一场极大的雪,子言走在雪地里,积雪几乎没过了她的脚踝。

对南方的城市而言,下雪是件极为罕见的事。

有一次她突发其想,对父亲撒着娇说,如果攒一瓶子雪存在冰箱里,等到来年夏季的时候,加点蜂蜜,洒上桂花,一定会是世上最美味的雪糕。

父亲刮着她的脸蛋说,小西真是异想天开,南方什么时候才会下雪呢? 眼下居然是铺天盖地的一场大雪,子言欣喜若狂地迎着漫天雪花跑回了家。

一阵翻箱倒柜过后,她找出了母亲装过白糖的一个空玻璃瓶子,偷偷藏进了书包。

中午上学的路上,雪已经快停了,子言穿着那双红色的高筒雨鞋,咯吱咯吱快活地踩在雪地里。

好容易找到一处积雪最厚、看起来最干净的地方,她把瓶子放在地上,小心地用手捧起雪,一点一点装进瓶子里。

“你在做什么?”一个沉厚好听的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她吓得手一抖,竟然失手把瓶子碰倒了。

玻璃碰到地面的砖头,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很干脆地碎成了好几片。

子言愤怒地抬起头来,是一张轮廓深刻的脸庞,一头浓密卷曲的黑发,帅气端正的五官,竟然是季南琛。

“你在干吗?”季南琛丝毫没有道歉的觉悟,又问了一遍。

也许是她的举动实在太古怪,导致一向不太爱管闲事的他今天破了例。

子言无限失望地看向她破碎的梦想,没好气地回答:“你没看见我在装雪啊。

” “装雪干什么?”季南琛还是没搞明白。

“吃呗。

”子言几乎要翻白眼了,这人是个好奇宝宝吗? “吃?怎么吃?”他看起来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

她回头去看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是那个传说中从不搭理女生的季南琛吗?怎么今天这么八卦? 季南琛的思维还在围绕这个问题打转,“雪又没有味道,不太好吃吧?再说现在天这么冷,吃了要闹肚子的。

”他像看怪胎一样看着子言。

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吼起来,“谁说要现在吃,我是打算留到明年夏天的,加点蜂蜜和桂花,一定会好吃得不得了!”一想到已经完全落空的打算,她就委屈得不行,眼睛都红了,“都怪你,现在全都泡汤了……” 季南琛好像被她的连珠炮给震住了,半天才干巴巴地回了一句:“那就明天再来装呗。

” “等明天雪就化了!”子言狠狠瞪他一眼,提起书包就走。

季南琛追上来说了一句:“对不起啊。

”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子言的做人原则。

看见对方道了歉,她也就缓和了情绪,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季南琛看了她好几眼,才像想起什么似的问:“你是我们班的吧?” 看来传言非虚,他是真的不大爱搭理女生。

子言啼笑皆非地点头,“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我叫什么名字?这次考试考多少名?” 季南琛愣了一下,笑起来,“那还不至于,至少我知道你叫沈子言。

” 这下轮到子言目瞪口呆,“你连我是哪个班的都不确定,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喏。

”季南琛努起嘴瞟了一眼她的书包。

子言恍然大悟,为图方便,她用红线穿了一个学校的简易停车牌挂在书包外,小小的圆牌上清晰地写着“沈子言,75号”的字样。

“平常没看见你骑车上学啊。

”季南琛随口说。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还不会骑车呢。

” “啊?”季南琛再次惊讶地看向她,“那你申请停车牌干什么?” “可是我马上就要学骑车了啊,有备无患嘛。

”子言有些强词夺理地说。

季南琛好像觉得很有趣,他又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衬着身后晶莹夺目的白雪背景,有些眩目。

那一瞬间,子言突然想起龚竹,试探性地问他:“你有同学在东区中学吗?” 季南琛一怔,思考了一下说:“有吧,叶莘你认识吗?” 子言扑哧笑起来:“当然认识,还很熟呢。

”她继续追问,“还有没有?” 季南琛有些疑惑,子言看他的神情不像作伪,便叹了一口气,“龚竹你认识吗?” 季南琛恍然大悟,“嗯,这个同学我记得,她好像有个很出名的绰号叫……” “公主。

”两个人异口同声,然后又相视一笑。

期末考试结束后,子言仍然维持在班上前五名,她的全级排名差不多在十五名,毕竟是在人才济济的光华,她已经学会慢慢接受这个现实。

“姐,我早就说过了,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寒假里,叶莘兴奋地告诉子言,他下学期也要转学来光华。

子言拿手指戳着他的额头,无奈地摇摇头,“龚竹他们好不好?” 叶莘说:“挺好的,没人敢欺负她,有段希峰罩着她呢。

不过说来也奇怪,段希峰现在变化挺大的,明显比以前用功多了,这次期末竟然考进了班上前十呢。

班主任很纳闷,怀疑他是不是作弊了。

” 子言果断摇头,“不可能作弊。

段希峰那人我了解,他不喜欢读书,从来就不在乎成绩高低,不高兴干脆就交白卷,哪还会去干作弊这么费劲的事。

” 叶莘点点头,“龚竹也是这么说的,看来还是你俩了解他。

”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原来你跟季南琛是小学同学啊?你要是真转学到我们班,又要跟他同学了。

” “啊!他也从育英转学了?”叶莘满脸惊奇,半天才回过神来,“这家伙很厉害呢。

” “是啊。

”子言回想了一下期末排名,季南琛和许馥芯再次如影随形地占据班里第一和第二的位置,不由微微叹气。

不过她很快振作起来,拍一拍表弟的肩膀,“我们家叶莘也很不错,下学期走着瞧吧。

” 叶莘的脸上露出憧憬与期望的神情,郑重地点一点头。

年少抛人容易去 初二下学期一开始,子言就暗地开始练字了。

她不好意思拿字帖来练,基本上是零零碎碎模仿的,凡是她认为字写得比较好的同学,都成了她模仿的对象。

经过一番煞费苦心的比较之后,她终于发现,要说字好,班上谁也比不过季南琛同学。

她有个天然优势,许馥芯是学习委员,一般作业本都是经由科代表交到她手里,再由她转交给老师,因此桌上总是高高垒着一堆作业本。

子言经常利用课间休息或是许馥芯不在的时候,抽出季南琛的作业本,拿本稿纸在一边聚精会神地描摹。

这天她正描摹得聚精会神,忽然感觉头顶飘过一片阴影,挡住了她的光线。

“借光,借光。

”子言嘟囔着抬起头来。

许馥芯那张雪白的脸孔出现在她眼前,她咬着唇轻声说:“子言,你在干什么?” 子言的脸刷地就红了。

不好辩白,也不容易辩白。

这情形真尴尬,她居然对着一个男生的本子在模仿人家的字迹,这事叫她怎么能说得清楚? 季南琛的作业本像烫手的山药立刻被她丢回去,子言头一次有点结巴地说:“我、我在看他的几何题怎么解的。

” “可是……”许馥芯迟疑地说,“这是历史作业本。

” 子言尴尬的笑意一直僵在嘴角,半天收不回来。

她的练字生涯就此尴尬结束。

这中断的练习给她留下的后遗症就是,一直到工作,她也没有写出自己想象中那笔龙飞凤舞的潇洒字体,充其量只能算不错,远远没有达到好的境界。

许馥芯一向沉静,事后并没有刨根问底,这让子言暗地松了一口气。

她在许馥芯面前的尴尬事并不止这一桩。

有一回偶然一起结伴回家,许馥芯一路上故意晃晃悠悠落在她后面,后来她终于停住脚步,有些不耐烦,“你怎么走这么慢啊?” 许馥芯指指她身后,窘得一言不发。

子言回转头一看,吓得几乎尖叫起来,裤子上居然会有一片鲜红的血迹。

许馥芯脸红红地说:“我一路上都在给你用书包挡着呢,别人没看见。

” 子言突然很想哭,“我是不是要死了?” 许馥芯哭笑不得,“不是不是,子言,你回家问你妈就知道了,不用害怕的。

” 当天晚上,当子言洗过澡正喝着一杯热腾腾的芝麻糊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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