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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繁衍不息,也是朝生暮死。
生命是永恒,也是刹那。
辰砂异变后,不分敌我地屠杀了上百人,不但杀死了阿尔帝国的皇帝英仙穆恒,还杀死了十几个奥丁联邦的特种战斗兵。
面对异变兽冷酷血腥的杀戮,不仅人类畏惧它,异种也害怕它。
按照奥丁联邦的军规,为了阻止异变兽造成进一步的破坏,应该当场就将辰砂处死。
可是因为殷南昭的突然介入,制服了异变兽,让辰砂保住了性命。
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镇静剂的药效过去,异变兽就又会大开杀戒、疯狂杀戮。
辰砂是3A级体能者,变成的异变兽攻击力甚至超过3A级,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又是几十条、上百条人命。
除了殷南昭,没有人敢面对这样的杀戮机器。
恐惧下,几乎所有人都要求立即处死辰砂变成的异变兽。
即使殷南昭凭借个人威望,顶着巨大的压力暂时保住了辰砂的命,很多人依旧不死心。
最终,军事法庭专门召开了审判会,裁决辰砂的生死。
骆寻作为镇静剂的研制者,也被传讯去问话。
骆寻到了法庭,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发现四周全是穿着军服的军人。
想到这次审判将决定辰砂的生死,她紧张得手心冒汗。
骆寻下意识低头看了眼个人终端,信号已经完全消失,但有一条未读信息,应该是信号屏蔽前收到的。
她因为太过忐忑不安,没有听到信号提示音。
骆寻点击打开信息。
殷南昭:“实话实说。
” 虽然没有任何信息泄露,但骆寻的心安定下来。
宿一、宿七走进法庭,恰好坐到骆寻旁边。
宿一冲她礼貌地笑笑,真诚地说:“谢谢骆教授的镇静剂。
” 宿七的表情却有点复杂,半真半假地开玩笑:“骆教授,不管是前夫人,还是假夫人,反正您可做过我们第一区的夫人,公爵的事就拜托您了。
” 骆寻看到宿七脖子上的那圈伤痕,心里满是苦涩,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微笑着点点头。
宿七还想说话,宿一轻轻咳嗽了一声,宿七噤声了。
三位法官走进法庭坐下后,宣布审讯开始。
检察官首先询问事件亲历者宿一和宿七。
宿一和宿七把当天的经历如实陈述了一遍。
检察官询问:“辰砂变成的异变兽是不是杀死了阿尔帝国的皇帝英仙穆恒?” “是。
” “是不是杀死了上百名阿尔帝国的军人?” “是。
” “是不是杀死了奥丁联邦一等士官长阿格农?” 宿一意识到问题不对,想要辩解:“指挥官当时没有意识,所有行为都不是他自己的本意……” 检察官严肃地打断了他:“回答‘是’或‘不是’。
” 宿一只能停止辩解。
检察官又问了一遍:“辰砂是不是杀死了奥丁联邦一等士官长阿格农?” “是。
” “是不是杀死了一等士官长赵邦瑞?” “是。
” “是不是杀死了二等士官长易曼?” “是。
” …… 检察官把辰砂杀死的十八名奥丁联邦军人的名字一一报出,一一询问。
随着一个又一个“是”,宿一和宿七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
骆寻心里十分悲哀无奈,这世界上恐怕再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辰砂现在的处境了。
这些人的确是辰砂杀死的,可又绝不是他杀死的。
奥丁联邦历史上已经发生了几千次异变,辰砂不是第一个异变后杀死了战友的异变兽,却是第一个杀死了战友,依旧还活着的异变兽。
骆寻第一次深刻地感悟到,有时候活着真的比死了更艰难。
如果辰砂当场死了,即使那些被他杀死了的军人的亲人也会原谅他。
所有人都会理解这只是一个人力无法控制的悲剧,依旧会把辰砂当作值得尊敬的长官。
可是因为他还活着,就必须追究他造成的死伤,否则何以告慰那些死了的军人? 骆寻觉得检察官咄咄逼人的追问没有错,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唯一的、可贵的,但这也不是辰砂的错。
殷南昭明明早知道有这个审判会,却没有提前给她做任何预备,只让她实话实说。
因为,虽然这场审判后面有不同势力在博弈角斗,但是那些死了的军人应该有人帮他们询问清楚缘由,应该有人郑重地说出他们的名字。
骆寻想起她成为A级体能者后,去英烈堂参加庆祝大会时的情景,也是这样,一屋子肃穆的军服中只有她一个医疗白。
辰砂说他做过自己异变的噩梦,但骆寻知道他恐惧的不是异变,而是害怕异变后伤害到自己在意关心的人。
如果辰砂现在还有意识,知道自己不但杀死了忠心耿耿的部下,还导致了人类和异种彻底决裂,有可能让无数异种失去家园、失去生命,他会选择生,还是死? “骆寻教授。
”法官在叫她。
骆寻回过神来,急忙站起来,走到前面,接受询问。
“骆寻教授,让异变兽昏迷的镇静剂是你研制的吗?” “是我的研究小组研制的。
” “药效过去后,异变兽会怎么样?” “会恢复清醒。
” “是指它恢复野兽的清醒,还是人的清醒?” “野兽的清醒。
” “也就是它会继续疯狂地攻击人、杀死人?” “……是。
” “请问它有恢复人的意识,变回人的可能性吗?” “有!” “需要多长时间才有可能变回人?” “……不知道。
” “变回人的概率有多大?” “……不知道。
” “也就是说,它有可能永远都是疯狂的异变兽?” 骆寻内心十分抗拒回答这个问题,迟迟没有张口。
法官命令:“骆寻教授,请回答问题。
” 检察官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又问了一遍:“骆寻教授,是不是有可能它永远都是疯狂的异变兽。
” “是,但是……” “骆寻教授,问题结束了,谢谢你的协作,请回座位。
” 骆寻不甘心地想要把“但是”说完,可军事法庭不同于民事法庭,两个军警已经站到骆寻身边,示意她必须立即离开。
突然,法庭一侧的门打开。
白发苍苍的安教授和一个两鬓斑白、面容清癯的男人并肩走了进来。
安教授罕见地穿着一身军装,肩章显示是少将军衔。
他身旁的男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也穿着一身军装,肩章显示是一级上将,比安教授的军衔还高。
骆寻震惊地发现他竟然是辰砂妈妈笔记本中玫瑰花园里的那个男人。
虽然身有残疾、一身戎装,也难掩他的儒雅气质。
他和安教授肩并肩走进来时,简直像是穿过几十年岁月的风尘,从画图里走了出来。
安教授在奥丁联邦德高望重,另一个男人却好像比他更有声望,法庭里旁听审问的人全部站了起来,用目光致敬,等他们落座后,才又陆陆续续地坐下。
隐隐约约中传来窃窃私语。
“是楚教授!” “几十年没有见过楚教授了……” 骆寻立即明白了这个男人是谁。
能和安教授并肩而立、军衔比安教授高、威望也比安教授高的楚教授,只有那个男人了—— 楚墨的父亲楚天清。
不但曾经是第四区的公爵,手握大权,还在基因研究上成就卓越,研制出了很多治愈基因病的特效药,和安教授齐名。
据说几十年前,他为了救另一位公爵,受了重伤,差点死掉。
好不容易活下来后,身体却大不如前,坐骨神经受到破坏,落下了脚疾。
一时间,骆寻心念电转,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安教授冲她微微摇了下头,示意她不要多言。
骆寻想想自己的资历,她的“但是”的确没有任何说服力,而且她身份敏感,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引发中立者的反感,给辰砂带来灭顶之灾。
她吞下了没有说完的“但是”,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安教授作为研究异变兽的基因专家接受了法庭的询问。
当安教授说异变兽有可能恢复神志变回辰砂时,大家虽然有质疑,但碍于安教授的威望,依旧尊重地聆听。
“……对已经发生的事,我非常悲痛,但辰砂不会是最后一个异变的军人,我们必须往前看、向前走,所以我更想讨论的是异变本身。
这只异变兽是迄今为止,唯一还活着的异变兽,是最好的研究对象,不仅对研究突发性异变有帮助,还会对其他基因病的研究有帮助。
” 等安教授说完,一位法官看向楚天清,礼貌地询问:“楚教授对异变兽有什么看法吗?” 楚教授站起来,环顾了一圈聆听审讯的人,徐徐说:“处死异变兽,只是一颗子弹的问题,似乎给了所有受害人一个交代,完美解决了问题。
但是,真的完美解决了吗?死了的战士依旧死了,而且,不是死在战场上,是死在自己的长官手下,他们的死亡让人悲痛惋惜,却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让异变兽活着,作为研究对象,很有可能大大推进异变的研究,那么死亡就不是没有意义,而是化作了春泥,滋养研究这棵树,让它能开花结果。
杀死异变兽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有攻克异变,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 经过激烈的讨论,法庭宣布: 暂时不处死辰砂变成的异变兽,观察一年。
如果异变兽对他人的生命造成威胁,或者并不能达到预期的研究目的,再裁决处死。
宿一和宿七兴奋地相视一眼,都走了过去,感激地对安教授和楚教授道谢。
骆寻看了眼安教授和楚教授,没有打招呼就悄悄离开了。
她不明白殷南昭在干什么,只觉得眼前像是笼罩了一团黏稠的浓雾,什么都看不明白。
不过,无论如何,辰砂的命总算是暂时保住了。
骆寻摸摸汗湿的手,心里没有一丝轻松,毕竟一切才刚刚开始。
骆寻刚回到办公室,个人终端的蜂鸣音响起。
来讯显示是殷南昭,看来他已经收到审讯结果的消息。
骆寻接通视讯,殷南昭出现在面前。
他穿着军装,坐在工作台前,正在处理需要他签字的文件。
骆寻问:“辰砂怎么样?” “老样子,强攻击性,暴躁疯狂嗜血,注射完镇静剂后又昏睡了过去。
” 骆寻说:“我拜托安达发送了一份文件给你,里面有镇静剂使用时的注意事项。
” “已经收到。
” “你打算把辰砂送到小双子星,还是送回阿丽卡塔?” “哪里都不送。
” “啊?”骆寻不明白。
军事法庭的审判已经申明,如果一年内研究没有任何进展,就要处死异变兽。
骆寻以为殷南昭应该会把辰砂送到小双子星的研究院或者阿丽卡塔的研究院,尽快展开研究。
“不管是阿丽卡塔星,还是小双子星,对现在的辰砂而言,都不安全。
它有可能神秘失踪,有可能意外死亡,也有可能意外伤到他人性命,最后被处死。
” 阿丽卡塔生命研究院不安全,骆寻能理解,但小双子星是军事基地,算是辰砂的地盘,竟然连小双子星都不安全,奥丁联邦内部的暗潮竟然汹涌至此? 骆寻脸色发白,“那应该怎么办?” “目前只能留在我身边,我和安教授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 “我会尽快把新提取的镇静剂送到你那边。
” 殷南昭说:“照顾好寻昭藤,它对辰砂、对异种都至关重要。
” “好。
”骆寻点点头,表示明白。
殷南昭笑了笑,宽慰她:“你专心做研究就行了,别的事我会处理。
” 骆寻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不应该过问奥丁联邦的内政,但现在她怀疑封林的异变也是人为。
如果不是他们恰好研制出了新型镇静剂,辰砂现在只怕也已经身首异处。
她心里满是激愤,忍不住问:“到底谁是叛徒?你既然能判断出辰砂有危险,肯定已经知道叛徒的身份,为什么不抓捕他?” 殷南昭沉默了一瞬,说:“我知道他害死了封林、让辰砂变成了这样,但是为了奥丁联邦,我不能动他,至少现在不能。
” “我不明白。
” “政治不是客观科学,它因人诞生,也像人性一样复杂。
这个人的确做了不少恶毒的事,但他不是奥丁联邦的叛徒。
他只是和我们政见不同,想要铲除我们这些挡路石。
他对人类的仇恨不亚于英仙叶玠对异种的仇恨,他不会出卖奥丁联邦,就像英仙叶玠绝不会出卖阿尔帝国。
我相信,他们只是各取所需、彼此利用。
英仙叶玠对奥丁联邦正式宣战后,他们的合作已经彻底终结。
游北晨六百年前说‘生死存亡关头,必须放下分歧、共御外敌’,也适用于现在。
” 骆寻觉得殷南昭的理智简直匪夷所思,愤怒地问:“他害死封林,把辰砂变成了一只野兽,还三番五次想要置你于死地,你竟然要和他放下分歧,共御外敌?” 殷南昭抬起手,安抚地轻拍了下骆寻的头,“小寻,现在奥丁联邦最大的危机,不是他,而是英仙叶玠。
” 似曾相识的动作,让骆寻想起了很多年前,她刚到奥丁联邦时,千旭安抚她的情景。
骆寻心里温柔地牵动,愤怒不安的情绪平息了许多。
她爱的男人本就是这样,天使脸、魔鬼心、野兽身,对善恶黑白、是非对错的判断标准都异于常人。
能接受设计自己人生的安教授拿他做研究;能明知道她是龙心,还毫无保留地信任,现在干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骆寻叹了口气,“我不管那个叛徒……内奸对奥丁联邦是不是忠诚,我只知道他真想杀了你,还差点成功,你自己小心点。
” 殷南昭微微而笑,带着一贯置身事外的疏离淡漠,就好像事情完全和他无关,“他现在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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