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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们婚姻的基础(1/3)

甘璐回家洗了澡后,早就过了平常上床的时间,第二天还要上班,然而她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刚知道丈夫前女友的存在,又重遇自己的前男友,一向波澜不惊的生活似乎悄然暗流涌动,拿着惯常打发睡前时间的推理小说,也无助于她安心入睡了。

她想,她的父亲因为一场失败的婚姻开始愤世嫉俗,一蹶不振。

为什么亲历同一场灾难的她,明知道婚姻的可怕与脆弱,竟然早早选择了结婚不说,还劝父亲为现实的理由再婚。

如果在两年前那个深夜,聂谦早一点接电话,马上讲出那句话,她还会在第二天跟尚修文去民政局登记吗? 想到那样自我的聂谦在计划未来时根本不考虑她,却也曾经因为她的一个电话飞回来,伫立在她工作的学校外,她不能不惆怅。

那么,他的初恋跟她一样,不算雁过无痕,却终于在各自心底泛起涟漪后再各自平息,这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然而尚修文过去的恋情呢? 按照他的说法,他们结识时,他已经与贺静宜分手三年了。

从小到大,她身边一直有一个现成的困于旧事不能自拔的典型男人样本—就是她的父亲甘博,她不认为尚修文从性格到行为与她父亲有任何相似之处。

可是,她不能说服自己对一切漠然置之。

两年前的同一时刻,甘璐同样在床上辗转。

她已经和尚修文约好,第二天去领结婚证,然后去马尔代夫蜜月旅行,不办仪式,也不请客摆酒。

尚修文的说法是,他父亲几年前去世后,母亲从邻省调过来,除了舅舅吴昌智一家在J市,另有一个远房堂兄尚少昆长年在国外生活以外,并没什么亲戚故旧在本地,而且他母亲也不爱热闹张扬。

甘璐的家庭结构就更特殊一点,父母离婚了不说,且早已经翻脸不相往来,绝对不会坐到同一张桌上吃饭。

听到不用摆酒,她简直松了口气,欣然同意尚修文的安排。

意见再怎么一致,回来以后,甘璐一样犹疑了。

她在家里走来走去,甚至给聂谦打了电话,却又马上挂断,断然否定了自己的可笑举动,那天晚上她失眠了。

然而长夜漫漫终究会过去,新的一天总是会如期到来。

晨曦透过窗帘照进屋内,她爬了起来,走上阳台,这个小区绿化极佳,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是满目青翠,清晨空气清新,小鸟啁啾,更衬出一派宁静美好。

她想,没有必要再多想了,接下来要做的,不过是好好生活。

她精心化好妆,换了一套妈妈带给她的灰紫色直身裙下来,只见尚修文站在车边抽烟。

他穿着熨帖的灰色西装,打了灰蓝两色的领带,身形修长而挺拔,这是她头一次见他穿得如此正式,居然没有以前惯带的那点漫不经心。

他看到她,眯着眼睛笑了,丢掉烟头,握住了她的手:“很漂亮,璐璐。

” 那是一个俗称“十月小阳春”的深秋早晨,飒飒秋风不带寒意,阳光温暖和煦,他的手坚定地包裹住她的,他的眼神和微笑同样温柔。

一瞬间,所有的不确定似乎都化为烟雾袅袅散开。

她想,两个有诚意的人,没理由会将一个婚姻经营失败。

两年的婚姻生活,她并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不管是那个不受她欢迎的工作调动,还是冷漠的婆婆,都没影响到她与尚修文的相处。

她没想到,真正的考验是以这种方式来的。

第二天,甘璐看到镜子里微略憔悴的面孔毫不吃惊,再不是二十出头可以肆意熬夜的年龄了,她只能化上淡妆让自己显得精神点。

吴丽君吃着早餐,一如既往地沉默,她早上有一个在下面地级市开的会议,要出去两天,秘书打电话上来说车已经到了楼下,她拎了包已经走到门口,才状似无心地问:“你父亲那边,没什么事吧?” 她与甘博只见过一面,交谈了几句话,此后再不曾有什么往来,和陆慧宁索性连面也没见。

好在甘博向来对于人情往来很漠视,陆慧宁则耸耸肩,表示见见女婿足矣,甘璐倒不用操心亲家之间应该有什么交集,现在听她难得地关心一问,马上笑着说:“小事,已经解决了。

” 吴丽君点点头,径直出门。

接近中午,甘璐收到尚修文发来的短信,告诉她已经返回,下午会去学校接她下班,一块吃饭,庆祝结婚周年纪念日。

然而到了下班时分,尚修文却打来电话,告诉她公司出了点事情,现在与冯以安一块赶去处理,恐怕不能接她了。

她当然说没事,回家后才记起,因为吴丽君去外地开会,她已经嘱咐钟点工今天不用做饭。

她烧水煮面条对付了一餐,然后抓紧时间准备上楼继续写教案,门却突然开了,吴丽君匆匆进来,她吃了一惊:“妈,您不是说明天回吗?吃过饭没有?” 吴丽君脸色铁青地问:“修文呢?” “他说公司有事,晚点回来。

” 吴丽君怔了一下,匆匆走进了她的房间。

到了晚上将近十一点,甘璐靠在床上,照例看着推理小说,她临睡前看推理小说的习惯可以追溯到中学,紧张的功课后,似乎只有看看疑云密布的侦探故事,才能让自己放松下来。

今天她手里拿的是英国女作家约瑟芬·铁伊写的《时间的女儿》,这本书将推理与历史悬案巧妙地结合起来,文风简洁而引人入胜,本该更引起她的兴趣,但她确实有些神思不属,听到楼下门一响,尚修文回家,她才嘘了口气。

尚修文先进了他母亲房里,过了好一会儿才上楼。

他走到床边坐下,神态有点疲惫地抬手摸摸她的头发。

“公司没什么事吧?” “有一点麻烦,不过没关系。

”尚修文看着她,“璐璐,有些事,我想跟你解释清楚。

” 甘璐静静听着。

“贺静宜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们恋爱过几年,然后分手了。

”尚修文声音平静,仿佛在客观讲述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和你认识的时候,我跟她应该已经分手三年了,再没联系。

一个月前,我们偶然碰到,我才知道她到了亿鑫集团工作,而且做到一个很高的职务。

至于我去J市,不是为了特意跟她碰面。

她代表亿鑫去那里洽谈投资采矿业,跟舅舅的钢铁公司有业务联系,并且有意跟旭昇一样,参与一个国营炼钢厂的兼并,既有合作,又有竞争,舅舅希望我过去帮着确定某些条款和细节。

我们在J市碰了几次面,昨天你给我打电话时,我说我跟一个朋友谈话,那个朋友就是她。

” 他讲得十分详尽。

当然,甘璐还有很多疑问:分手多年的女友会在夜半时分打来电话长谈吗?你母亲对她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奇怪,警告你别去见她?钱佳西看到的那个应该不属于商务谈判的会面又怎么解释? 可是她决定什么也不要问了。

她与聂谦分手不到半年,便认识了尚修文,他随后展开追求,她没有拒绝之意。

尚修文看到她与聂谦偶遇时,她也并没有介绍说,这是我的前男友,因为没那个必要。

如果有人要仔细盘问她的心路历程,她只会说,生活中并无绝对的坦白。

推己及人,许多事情是根本无须解释和细究的。

更何况,尚修文看上去十分坦然,微微倾过身子,伸手握住她的手:“满意我的解释吗?” “我只希望,我们之间以后都不需要这样的解释。

”她感喟地说。

尚修文点点头:“这两年婚姻,我很快乐,璐璐,相信我,我珍惜我们现在的生活。

”他起身去外面书房,打开他书桌的抽屉,很快取了一个精致的海蓝色小盒子回到卧室交给她,“结婚纪念日礼物,早就买好了,希望你喜欢。

” 她打开一看,是一对光泽柔润晶莹的白色珍珠耳钉。

她凝视了好一会儿,抬头看着尚修文:“我很喜欢。

” 尚修文俯身吻一下她的额头:“喜欢就好,你先睡吧,我去洗澡,待会儿还得处理一点公事,不用等我。

” 看着尚修文出去,甘璐将礼物放到床头柜上,抚一下自己的耳垂,那里佩着一个小小的铂金蔷薇花形耳钉,是尚修文在他们结婚一周年时送给她的,她骇笑:“你不至于没注意到我根本没穿耳洞吧。

” “我陪你去穿啊,你的耳垂这么饱满漂亮,不戴耳环可惜了。

” 第二天,他果然陪她去穿了耳洞,然后替她戴上耳钉。

她承认,当老师不能随意佩戴过分打眼的首饰,她一直留短发,小小的耳钉倒是很适合她。

可是,她此刻想起的是昨晚在电视屏幕上看到的贺静宜。

她上台站定,神情镇定自若,摄像师给她一个面部特写镜头,耳朵上的钻石耳钉在聚光灯下闪过一个小而耀眼的光芒,让甘璐印象深刻。

她倒并不是胡乱联想,可是一个男人关注的某些细节不是凭空而来的,想到他曾经用同样恋恋的目光注视过另一个女人的耳朵,尤其这女人的面孔已经清晰地出现到了她面前,她不能不有点违和感,同时,不能不再度说服自己,有些事情无须细究。

接下来几天,尚修文早出晚归,两个人碰面交谈都不多。

这天甘璐去参加教学竞赛的初赛,比赛在市里另一所重点中学一中的礼堂举行,这里是甘璐的母校,一进校园便觉得亲切,还特意去看望了以前的老师。

一中这边做的是政史地三科赛场,按照规则安排,所有参赛老师都要现场说课时间十分钟,同时演示自己准备的多媒体课件与ppt电子演示文稿;然后是十分钟作品介绍与答辩,演示自己的参赛作品,回答专家评审的现场提问。

甘璐拿到的号码比较靠后,排到了下午,她只能坐在那里,认真观摩别的老师讲课,一边做着笔记。

比赛到中午告一段落,大家进餐后便在礼堂内午休。

甘璐买了份晚报打发时间,随意翻到民生经济版的一篇报道时,一下被吓了一跳。

前几天这家报纸刊登了根据一个神秘读者报料采写的报道,曝光本市某个楼盘采用劣质钢筋,建筑质量堪忧,那篇报道图文并茂,配发了在建筑工地现场钢筋加工防护棚拍到的一堆直条钢筋,并称找专家初步鉴定,无论直径与强度均不符合标准。

当时办公室的几个老师都看到了这个报道,同时感叹现在房价虚高,奸商还要玩花样,实在黑心得骇人听闻。

而今天登出的是后续报道,称有关部门高度重视这一情况,在全市范围内展开了建筑工地钢筋用材普查,对部分钢筋的强度、抗压、抗折等技术指标进行检测,封存了一批劣质钢材,同时特别点出几家供应不符合规格钢材的供应商名称,尚修文与冯以安合伙经营的安达建材商贸公司赫然就在其中。

从结婚开始,甘璐与尚修文的经济就完全独立,尚修文明确告诉她,不需要她负担家用。

她当时笑道:“言下之意,是不是要我只管自己,不用问你的收入?” 尚修文也笑:“做一个建材供应商是很枯燥无趣的,而且发不了大财,不过幸好利润还算过得去。

养家糊口是我的责任,不用你操心。

” 父母离婚后,她与父亲生活。

甘博收入不高不说,而且根本没有一点算计。

过了几个月捉襟见肘的日子后,甘璐就被迫早早开始接管了他的工资,计算家里的开销,尽可能将钱花得合理,这样的日子一过十余年,她早就厌倦了,现在乐得逍遥,当然不反对这个安排。

尚修文平时很少主动说到公司的经营状况,跟她谈及公事从来都是一带而过。

他开着一辆旧款宝来,并没什么奢侈消费,但讲究生活品质,出手绝不小家子气。

甘璐觉得,这样钱不多不少,无须操心的小康状态简直完美,她很满意。

然而现在他的公司出了事情,她再置身事外就说不过去了。

尚修文除了比平常忙碌之外,并没什么异常,可是吴丽君这几天的焦灼神情是很明显的,差不多每天都要等尚修文回来后跟他单独谈上一阵子。

甘璐猜想,至少婆婆是早知道了这件事。

他们母子二人都觉得没必要告诉她,往好的地方想,可以说是不想让她担心;往坏的方面想,她不能不再次感到了那个家里微妙的气氛,始终有一部分是避开她的。

她本能地想给尚修文打电话,却又忍住了,想了想,还是起身出了学校,这里离尚修文的办公地方并不算远,她叫了辆出租车直接过去。

安达建材贸易公司在一个不算热闹的地段的一幢不起眼的写字楼内,门口挂着铜制招牌,公司规模不大,外面是开放式办公区和接待室,里面是尚修文与冯以安合用的办公室。

秘书兼前台小刘认识甘璐,见她先是一怔,随即笑着跟她打招呼:“尚总出去了,还没回来,进来坐坐吧。

” 眼前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看不出有异样的情绪。

她刚踌躇,冯以安便从里面办公室出来,嘱咐一个职员什么,看到她同样先是一怔,马上说:“甘璐,进来坐。

” 她随他进了办公室,里面两张办公桌相对而放,靠窗一圈深褐色皮沙发,再加一组文件柜,没有多余的东西,收拾得简洁干净,只是尚修文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他们两个人去马尔代夫度蜜月的合照。

冯以安比尚修文小两岁,以前一向是个衣饰修洁、举止洒脱的公子哥模样,现在看上去却有几分无精打采,似乎还颇消瘦了一点。

不知道是因为尚修文含着笑意说的“失恋”,还是眼前公司面临的意外。

“你一向是稀客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甘璐从包里拿出那份晚报,他点了点头,显然早看过了,并不吃惊:“哦,你也注意到了啊,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 甘璐想,对这事如此镇定,看来真是失恋有影响,她还是忍不住义正词严了:“以安,建筑质量牵扯的责任太重大了,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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