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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2/3)

,却慢条斯理将西装口袋里的手巾抽出来,揩了揩手指上蹭的脂粉,说道:“既然跟着我,就知道有些事当说,有些事不当说。

我知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可是事情办完之前,你也不许作死。

” 闵红玉将脸一扬,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我才不想死呢,我可要好好活着看你的下场。

你那个爱得跟眼珠子似的太太,要是知道你做的这些丧尽天良的勾当,瞧她会怎么待你。

” 易连恺瞥了她一眼:“你会去跟她说么。

” 闵红玉笑起来:“我才不会去跟她说。

”她慢慢地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那个太太又不是傻子,她迟早自己会知道,这比我告诉她,可要狠多了。

你等着吧,你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 易连恺听她说得这般恨之入骨,反倒悠然点了支烟:“我的报应太多了,说实话,真不必在乎了。

” 闵红玉看他坐在那里,神色竟是十分从容,完全是一派玩世不恭的样子,似乎他们刚刚说的那些话,都只不过是玩笑而已。

她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阵寒意涌上来,这个人不过二十余岁,又是世家出身,可是论到心狠手辣,简直无人能出其左右。

她几乎没有见过他在意世间的任何人或者任何事,从前唯一觉得他心里有一席之地的,就是他那位夫人。

因为每次他若有什么古怪举止,必然是为着他那位夫人。

可是现在看来,这位夫人似乎也只是一个幌子,他太习惯拿旁的人或事来当幌子了。

她心里终于有些游移不定,只见他坐在那里不以为然地抽着香烟。

外头起了风,巨大的窗子底下是蓬勃的绿树,这种冬青树冬天也不掉叶子,反倒生出簇簇红果,极是好看。

现在隔着窗子,凛冽的北风早就无声无息,只是树影不停摇动,便在他身后投下巨大的阴影,仿佛他的背影生出诡异的巨翼。

窗子外面原有一棵树,现在起了风,树枝便敲在窗上,有轻微的声音。

秦桑本来睡着了,可是迷迷糊糊听到那树枝敲窗的声音,又醒过来了。

从前她还住在寄宿学校的时候,如果约了郦望平,他就会往她们宿舍的窗玻璃上扔小石子在、,那种沙沙的声音,就像现在树枝敲着玻璃的声音一样,熟悉而亲切。

她一想到郦望平,不由得就彻底地醒过来。

在枕上又躺了片刻,睡意全无,于是索性坐起来。

朱妈本来在外面做着针线活,可是时时刻刻注意着这卧室里的动静,她一坐起来,朱妈就连忙放下针线走进来了,问她:“小姐,是不是想吃点什么?” 秦桑摇摇头,朱妈却笑着说:“这个时候正是害喜的时候,想必是口里寡淡无味,厨房里炖了有鸡汤,要不我叫他们用那汤做给一点面条。

” 秦桑问:“他人呢?” 朱妈知道她问的是易连恺,于是说:“说是有公事,出去没多大会儿。

小姐,其实我看姑爷挺心疼你的,这回姚师长的小姐把你送回来,说是你在饭馆里头昏死过去了,把姑爷给吓得啊,我看他脸都白了。

站在门口直着喉咙叫人去请大夫,一直等到大夫来了,还守在你床旁边,可是一步都没有走开过呢。

” 秦桑心里正自腻烦,听着她絮絮叨叨说着,更是不耐烦,于是说:“他是一个人出去的吗。

“ 朱妈愣了一下,说道:“当然是带了有人……” “那潘副官呢?”秦桑语气像是漫不经心似的,问:“他也跟着出去了?” 朱妈说:“潘副官倒没有跟着出去。

” 秦桑点了点头,说道:“那么你叫潘副官来,我有话问他。

” 朱妈说:“小姐,你现在不舒服,还是躺着吧。

要是有什么话,让我去问他也是一样。

” 秦桑本来半靠在床头,现在拢了拢头发,说道:“没事,我自己问他。

” 朱妈只道是她要向潘健迟盘问易连恺的去处,所以尽管心里犯嘀咕,还是侍候秦桑换了一件衣服,又重新洗脸梳头,这才下去叫潘副官。

这么一耽搁,潘健迟上楼来的时候,天其实已经黑了 冬天里白昼短,秦桑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灯。

她穿了一件孔雀蓝的旗袍,上头疏疏朗朗地绣着梅花。

她坐的沙发后搁着一架落地灯,现在那澄金色的灯光虚虚地笼罩在她身上,那蓝色的旗袍倒像是一只瓷器,有一种釉色的清冷,而她的脸,却苍白得没有什么血色似的,叫人想起瓶子里的白梅花。

潘健迟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她却感觉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她抬起脸的时候,灯光仿佛流水似的,从她身后尽管淌下去,而她的耳朵,在那光影里虚化得带着点红晕的半透明,像是易连恺书桌上那方荔枝冻。

所以在那么一个恍惚的刹那,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立刻行礼。

秦桑却十分谨慎地叫了声“朱妈”,又向她使了个眼色。

朱妈明白她是有话跟潘副官说,于是收拾了针线走到外边去,随手又带上了门。

关门的声音本来很轻,“咔嚓”一响,潘健迟却仿佛受到了什么震动似的,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礼,声音却轻得几乎没有人能听见:“夫人。

” 秦桑听着他这么一声,整个人也微微一震,不过她旋即就恢复常态,指了指一旁的沙发,说道:“坐罢。

” 潘健迟却没有动,说道:“夫人有什么话就说吧。

” 秦桑道:“你想要做什么,我并没有兴趣知道。

你跟着易连恺,想要利用他来做什么其他的事,我也不会过问。

可是姚家四小姐,还只是一个小姑娘,你这样的手段,未免太过卑鄙。

” 潘健迟许久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子。

窗外夜色无垠,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玻璃窗上反射着室内的人影,一动不动的伫立着,原来只是他自己。

他听见树枝被风吹动,打在玻璃上的轻响,沙沙的,倒像是在下雪粒子。

过了好久,他才说道:“小桑,你还记得当初我们为什么去游行?” 当然还记得,因为内阁答应了俄国的条款,要将川离三岛割给俄国。

那时候的血亦是热的吧,她在心里想,不像现在,连整个人都仿佛钝了。

那时候一腔热血,觉得女子并不输与男儿,可以一呼而起,径直上街去抗议内阁的丧权辱国。

成百上千的同学都通宵未眠,赶着写出无数的标语口号,拿床单做了横幅,上面写着“还我川离三岛”,在街头,在巷尾,无数雪片样的传单四处散发,他们像潮水一般,一直越过军警的警戒,闯到外交部长家中去与部长理论。

不过区区数载,却遥远得一如前世。

“那个时候我对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么?军阀腐败,藩镇割据,内阁傀儡,外强中干。

这些军阀自相残杀的时候,无一不骁勇善战,可是面对列强的时候,却个个软弱可欺。

慕容父子拱手将横川以北大半领土让给俄国人,那是几百万亩的森林、矿藏、土地……李重年跟日本人勾搭太租借军港,活脱脱想要引狼入室,而西北的姜双喜跟英国人不清不楚。

“这些军阀,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算盘,想这抢粮、抢地盘、抢政治资本,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真正替国民、替国家在着想。

他们都是外国人的走狗。

要想让这天下太平,要想让国人过上好日子,就得先消灭这些军阀。

” 秦桑怔怔地看着他,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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