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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下,秦诏终于将自己这些年压抑在心中、亟待证明什么的幽沉倏然抒出。
那没忍住露出的灿烂笑容和别过脸去看燕珩时的爱慕,就像是幼时的秦诏,向母亲宣布,自己挣得了珍宝。
不是秦王难得赏赐的衣裳,也不是长兄们丢弃的小玩意儿。
那是他一个人,翻山涉水才终于摘下的月亮。
“母亲,你看。
” 少年曾说:[那些死物有什么好的,终有一日,我要得到这世间最稀罕的珍宝。
] ——帝王之位、子民饱腹,万古功名。
——还有属于他的燕珩。
如今,在那幽沉之中,他感觉自己结实地站在大地之上。
燕珩没说话,愣是没好意思也随秦诏唤一声‘母亲’。
因为,他暗不作声算了年岁,白念危大不了他许多;他实在羞于启齿。
秦诏并不介意:“那就成婚再喊也不迟。
” 那灿烂的笑容,仿佛在这一瞬,将燕珩也拖拽进了青春之中。
两人之间微不足道的年岁之差,在秦诏的软磨硬泡之下,竟所剩无几。
仿佛他们二人,就该这样,像一对再平凡不过的璧人,在生死世代中,依偎着。
祭祖之后,帝王下榻浮光山,山顶的行宫仍然高阔而暖馨。
秦诏不肯睡,强“请”着人去外头散暑。
苍茫天幕缀满星子,闪烁在人眼底,秦诏忍不住牵他的手,“燕珩,你看——” 燕珩抬头。
帝王盯着那颗闪烁在北方最耀眼的一颗星子,沉默片刻,微微勾起唇来。
“秦诏……”你会后悔吗?将那江山拱手送人。
秦诏却抢先一步,将唇落在他脸颊:“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燕珩,我仿佛再没有什么愿望了。
只要能永远地陪在你身边。
” 秦诏心中只剩他,而帝王想到的,却是那句“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因而,他想问秦诏,将来是否会后悔? 凭着燕珩对秦诏个性的了解,纵是两国相争,他战死沙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决不会说一句软话,将权柄拱手让人。
因而,他还想问秦诏,是不是头脑发昏,冲动过了头。
但秦诏却全然没想那件事儿,他从身后圈住燕珩,将唇抵在他脖颈上,细细地吻。
满腔的爱意和温柔,都和这夜的清风朗月一样,萦绕在燕珩身边。
——秦诏自觉,这世间万事足愿,再没有什么比燕珩于他而言更重要。
燕珩轻声叹息:“将来百年,情爱难道不衰?若有朝一日,你我相看两厌,你难道不后悔,今日的选择?如今你年轻,兴许会说什么都比不得那样的浓情重要。
” 秦诏只是笑。
燕珩便又道:“寡人答应你,纵真走到那一日,寡人也不会杀你。
” 秦诏道:“燕珩,你会亏待我的秦民吗?纵我们相看两厌,难道你便会做一个昏君去吗?你杀不杀我,不要紧。
于一个帝王而言,有什么,比叫他的子民吃上饭,更重要的呢?” “先王治世,虽兵强马壮,却连年征战,民生疾苦难当。
而你治下,人人敬颂。
你用十年,缔造了这样一个富庶的燕国。
你即位,巧妙平衡旧臣;你迁都,清洗那盘根错节的士族。
” 秦诏吻了吻他的耳尖,笑起来:“打仗,我兴许强,可那些,我却未必做得到。
燕珩,我并非愚蠢。
而是,我知道,你是明君,这个天下搁在你手里,最合宜不过。
” “老百姓不需要两个王君。
更何况,你是我心爱之人。
” “人人骂我糊涂,却不知道,人生在世,不过百年。
我能陪着心爱之人,将这山河万里看遍,已经是许多人所奢望的了。
” “若有一日,你不爱我、乃至要杀我,都不要紧,无非是伤了我的心。
”秦诏缓声道:“倘若是你变了心性,要做个昏君。
待那一日,秦王纵是垂垂老矣,也能提得动刀。
” 听见这话,燕珩非但没有说生气,反而露出笑来。
那话带着几分释然——“秦诏,寡人……没有错看你。
” 秦诏贴着他,又抬起眼来,去看那细密星辰:“咱们二人的心,是一样的。
燕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你褫夺我的权柄,收回秦土,我也不会介意。
” 得了这句话,燕珩才安心下来几分。
他转过脸去看秦诏,得到人一个默契的眼神。
秦诏道:“你将我养大,难道还不知我吗?” 燕珩扣住他的下巴,去吻他。
夜风吹拂起来,将那墨发撩的飘扬,有紧密重叠的影绰,被投在地上。
月光将两人的头发也渡了银光,仿佛这一刻,便是白头。
秦诏感觉,这个吻和平日并不同。
那不是天子吻他,只是燕珩在吻他,分外缱绻和柔情。
褪去帝王华袍,在浮光山之上,不过只有一对璧人惺惺相惜的平凡爱恋。
两日后,祭天祈福。
天司卜筮得大吉,卦象见日月同辉,帝王长身玉立,在灿烈日光下,柔声唤:“秦王有定世之功,当与寡人,同燃此香。
” 祭天焚香之后,才不过一个时辰,天降暴雨,连下三日。
秦诏站在廊檐下,扭头看燕珩:“该不会是我……” “胡诌。
”燕珩站在他身侧,哼笑:“何时,你也信起了这等鬼神之说?” 秦诏去抱他,委屈道:“可,方才还好端端的。
” 燕珩捏着他的下巴,戏谑瞧他:“就算有这等鬼神之说,那又如何。
你是寡人选中的人,寡人倒要看看,何等天命能左右?” 三日后,天方出晴,阴霾尽散。
浮光山南,可见碧云万里,彩霞弥散着橙粉色的光辉,照耀漫山遍野,一道横亘的七彩云桥,俯照山河。
民间都传,天子祭天归元,神降异彩,此乃大吉之兆。
闻呈韫不辞辛苦赶来与燕珩禀告,“大喜,王上大喜!三日暴雨,灌满大渠,已关长闸,蓄漫两岸!按理,过了秋日,不该再有这样的暴雨,若是蓄水,怎么也得等明夏了。
小臣本来还犯愁,明年春日可怎么办——这下好了!” 燕珩点头,将人扣下,又聊起水利之事。
有这位坐镇,秦诏并不犯愁政事,待看过云桥之后,一大早便赶着去了后山。
山间溪流漫灌,沸腾着飞溅出白色水花,秦诏解了外袍,挽起裤腿,正在河里捉鱼摸虾。
楚阙和符慎站在一边看他,笑话人道:“哟,秦王祭天,出来倒是放风了。
怎的自己过起日子来了?” 秦诏道:“燕珩在处理水利之事,没空理我。
我来捉鱼给他吃,上好的水鲜,难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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