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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号码被阴差阳错地记录下来——那是郑泽出生前,他们一家三口还住在老房子里时家中的固定电话。
短短八个数字…… 也是郑淮明童年时,叶婉仪教他背下的第一个电话号码,数十年过去,依旧烂熟于心。
迟来多年的真相就在眼前,方宜顾不上内心涌满的酸楚,担忧地望向他。
然而,郑淮明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那几行字,他名义上父亲年轻时留下的笔迹,像是要把它们深深地记住。
男人鸦羽般的睫毛轻垂,除了那略有紊乱的呼吸,他依旧神色温和,仿佛是一个旁观的局外人。
礼貌地道过谢,他们离开办公楼时,正遇上几个孩子在走廊上嬉闹。
“陈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包饺子啊!” 小女孩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期待。
“什么时候能放烟花?” “去年是你点的火,今年该我啦!陈老师,今年轮到我了!” 孩子们的笑声在回荡,其中一个胆大活泼的男孩好奇地瞧着两个陌生面孔: “你们是来陪我们过年的吗?” “姐姐,你会包饺子吗?” 陈老师笑着解释:“平时偶尔会有义工过来,他们特别喜欢。
” 这时天色已经稍暗下来,泛着淡淡的蓝色。
郑淮明挺拔的身影侧立,神色隐在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
“你们是专门从北川来的吧,这个点回去要赶不上年夜饭了。
”陈老师慈爱道,“要是方便的话,可以留在这儿和孩子们一起吃。
” 时间已经临近六点,就算现在立即赶到高铁站,搭最近的一班高铁,回到北川也要半夜了。
方宜此时才意识,今晚是阖家团圆的除夕夜。
这两天经历了太多,她本以为郑淮明会想静一静,却听他温声问:“你愿意吗?” 她有些意外,点了点头。
对面一楼大厅里明亮热闹,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唯一的电视机里播放着春晚的前序准备节目,几张小圆桌上正在准备包饺子,四周围满了孩子,小到五六岁,大到十多岁都有。
细看他们当中有缺少半截小腿的,有面容异常的,甚至有眼球混沌、无法视物的…… 可这样的不幸对于他们来说,是每一天都要经历的。
没有父母和家人心疼,左裤腿空荡荡的小女孩看着不过七八岁,瘦瘦小小,却熟练地自己拄拐,手里还端着蘸饺子皮的水盆;双目失明的小男孩大些,他摸索着桌上的馅料,一边包饺子,一边听着节目声响,脸上还挂着笑容。
他们一进门,就被热情的孩子团团围住。
“哥哥,我来教你包饺子,我会包小兔子……” “我的这个圆,你看,馅都要塞不下啦!” 方宜被拉着坐下,稚嫩的小手教她怎么搅馅、添水。
回过头,她远远地看见郑淮明被孩子们簇拥着,眉眼间是清浅的笑意。
或许是曾经在医院节庆做过类似的游戏,普通的饺子皮在他修长的手指间一转,就能变出各种花样,引得孩子一阵阵惊呼赞叹,抢着要他教。
在叽叽喳喳的哄闹声中,郑淮明慢条斯理地将饺子皮蘸水、翻转,再用木筷刮上漂亮的纹路,显得那样温柔、沉静。
像是感知到方宜的视线,他越过人群抬头,对她笑了一下。
入夜,福利院其他值班的工作人员也加入进来,厨房不止做了饺子,还煮了汤圆。
一锅锅热气腾腾的食物接连端上桌,孩子们吃得大快朵颐,郑淮明没有给自己盛,只端着一碗热汤轻轻抿着,目光在那些小小的身影上流连。
一整个晚上,郑淮明一如既往,和平时在医院一样,十分耐心地陪伴着孩子,甚至还答应零点陪他们放烟花。
他似乎是融入了这样的氛围,会在春晚演小品时适时地笑起来,还会为孩子灵机一动的表演鼓掌。
可他越是神色平常,方宜心里就越是担心——面对这样的事,就算内心再强大的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偏偏还是那个把痛苦混了血也要往下咽的人。
十一点多时,门卫师傅提前去车里整理烟花,郑淮明也站起来一同帮忙。
过了很久,两个人都没有回来,方宜以为他们搬得慢,没有多想。
直到余光中,看到门卫师傅不知何时从厨房的方向走过来,她心里咯噔一声,起身朝门外跑去。
夜里漆黑寒冷,无数居民楼窗口亮着光,家家户户沉浸在团圆的喜庆中,然而,方宜跑遍了福利院的操场、后院,都没有找到郑淮明的身影。
黑夜像一只吃人的猛兽,让她愈发慌乱。
突然,透过后院铁门的栏杆,远处一个隐约的光点抓住了方宜的视线。
她惴惴不安地走近,终于看清了那火光映照的侧脸—— 后院面朝着一条宽阔的河流,河面黑暗无光,只有水浪时涌动,仿佛危险的无底深渊。
郑淮明一个人坐在夜色中,指尖忽明忽暗,烟雾缭绕,映照出他平静寂寥的眉眼。
方宜心跳仍有些快,缓缓走过去。
月光黯淡,长椅上散着一包刚拆封的烟,透明塑料纸还挂在烟盒上,这么短短一会儿,却已经抽得只剩两根。
“郑淮明……” 她轻声唤他的名字,心脏像被一双手攥住般酸疼。
他连她靠近都没有注意到,怔怔地闻声抬头,本能掐掉了手里的烟。
郑淮明苍白的唇角微弯,似乎想勉强对她笑一下,但没能做到。
方宜向来是不喜欢他抽烟的,此时却轻轻在他身边坐下,拿出烟盒里最后两根。
指尖生疏地按动打火机,想要替他点燃。
如果这样他能好受一点…… “啪嗒、啪嗒”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黑夜中响起,寒风太过凌冽,火苗刚一闪烁,就被吹灭。
方宜有些害怕烧到手,却一次又一次尝试。
郑淮明反常地没有动作,静静注视着她。
透过那摇晃的火光中,他那只没有拿烟的左手隐在身侧,紧攥着似乎在微微颤抖。
方宜不知是不是光晃动得太厉害,搁下打火机,温热的指尖摸索着覆上去,竟摸到了一丝黏腻的潮湿。
她心脏漏跳了一拍,借着月光定睛看去,只见他手背青筋暴起,用力到几乎要将掌心攥透。
青白的指缝间,沿着掌纹渗出一层鲜血。
“郑淮明,你松手——” 方宜连忙去扳,试图将自己指尖挤进去。
但郑淮明的力气实在太大,她如何都掰不开。
她急得差点哭出来:“你难受跟我说好不好,你别这样伤害自己……” 在女孩带有哭腔的声音中,郑淮明的视线慢慢聚焦、清明。
可从头到脚,每一根神经都被剧烈的痛苦汲取紧缩,他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痉挛的肌肉连着整条手臂不住颤抖。
他脸上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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