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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登基以来,年年都要秋猎,那时京中数得上的人家都要想法子前往,尤其是勋贵们家中适龄却还没有差事的子弟,更是几乎倾巢出动,因而京中都已习惯了定嫁娶日子时将这段时日避开,要么提前,要么压后。
因而等皇帝今年不去秋猎的消息传出来,勋贵朝臣心中思虑着什么不得而知,这段时间却是实实在在地空了出来,有意借着各种宴会与人交际的竟是一时之间都找不出一个可供利用的场合。
婚丧嫁娶,不能提前订日子的只有丧事,总不能盼着哪家忽而去世一个人,在丧礼上与人攀关系吧? 一件大事没得做了,另一件大事便顺理成章地集中了众人的注意力,京中与凤凰、牡丹等扯上关系、适宜送给皇后娘娘做寿礼的物件儿价格一时间水涨船高,不知便宜了多少提前预备着的店铺。
明棠每日里听着折柳的汇报就觉得心情舒畅,待回了明家,下车时见明瑕两兄弟在门口等候,颇觉惊讶:“你们两个怎么被放出来了?回来也不使人给我送个信,现下倒吓我一跳。
” 明瑕令人带着明棠随行的车夫等人自去歇息,另一边明琢已经开始抱怨:“姑姑,说过好多次了,我们是在念书,不是被关进大牢了。
” “知道知道,这不是好久没见你们,一时激动,说错话了么。
” 明瑕这才跟着解释:“这次回来,是先生让我们两个回来询问祖父,明年秋闱要不要下场一试。
至于没有送信,是祖母觉得既然您已经往家里说过这两天要回来,就不必再特地告诉您一声了。
” 明棠颇觉讶异,顿住脚步上下打量兄弟二人一番:“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些日子没关心你们,竟大有进益。
” 两人岁数相差不多,皆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上都已有了秀才的功名,按父亲的说法,离举人还远着。
而现下既然是书院的先生提出来的,必然是先生觉得两人或有机会。
这年头别说少年进士,少年举人都是少见的,得知两人功课进益,明棠颇有些欢喜。
明琢这会儿倒有些讪讪的了,摸了摸鼻尖:“姑姑可先别高兴了,我们先生不知跟多少人说了这话呢,好些同窗跟先生说完话回来都是踌躇满志,不知有多高兴。
” “说不定你们同窗那么些人真的都有机会呢?到时候既有同窗的情分,又是同年中了举人,以后才好更亲近些。
”明棠从来都是往好的方向去想,“再者说,不是还要问你们祖父吗?当朝堂堂的礼部尚书,还能看不出你们两个的水平?若是家里也许你们明年下场试一试,就只管用心去准备,大不了就当是提前体验一下了,反正年纪还小,急什么。
” 像明家这种以科举晋身的家族,现下老中青三代,有两代都在做官,明瑕他们这一代兄弟三人就暂且不必急着,只要在第二代的明礼明让还在位子上时考出来,明家就能延续下去。
再不济,若是明瑕这一代没有能出头的,阖家回了老家,细心调教后辈以待出头之日也就是了。
眼下两人不过才十几岁,就是慢慢地再考个十几年,而立之年,甚或不惑之年出了头就不算晚。
明瑕自己对功名倒没有特别看重,眼下心里却还是多少盼着能早些考出来——他中秋回来时才知道祖父祖母居然已经给妹妹明琬定了亲事,颇觉没有参与感。
待知道准妹夫是虞国公府的小公子,眼下更是在金吾卫中当差,顿觉肩头沉重。
这要是以后跟准妹夫有接触,人家原本就年长自己几岁,又已经有了品级,他还是个白身的书生,怎么好跟人家相处?又怎么好给妹妹撑腰? 甚至说不定妹妹定亲的礼都快走完了,他这个兄长还在书院中闷头苦读,每年只能回家几趟。
按明家的规矩,得了举人功名后便不必再到书院闷头苦读。
若是有望进士及第的,便回家由家中长辈继续教导;若是年纪合适,又暂时不想继续闷头读书的,或领了人出去游学以见识风土人情,或领了家中庶务以知晓人情往来,都是可以的。
自然,若是实在没有读书的天分,成婚之后,想放弃举业,专心家事,也是不必再住在书院中的。
眼下明瑕还没定亲,成婚自然遥遥无期,想离开书院就只能等得了举人功名了。
明瑕自觉是第三代的长子,向来就颇有些要对底下弟弟妹妹们负责的责任感,明琬是亲妹妹,关系又要更深厚些,如今跟姑姑说着话,心里已经迫不及待想等着听祖父的评价。
更是暗暗打定主意,若是祖父说了火候不够,左右离考试还颇有些时间,他加倍用心,几率想也会更大些。
今年明让两兄弟外放,又带走了几个小的,明家本就冷清些,偏往日里几乎每年都回家里过中秋节的明棠也没回来。
思及去年家里热热闹闹的光景,明夫人颇觉冷清,见姑侄三人热热闹闹说着话进来了,才有了些笑模样,不等他们小辈们行礼,便拉着明棠坐在身边,左右端详半晌:“瞧着你黑了些似的,想是在别院里乐不思蜀,日日跟裴家小阿泽他们玩闹,才晒黑了些。
” 明棠顿时:...... 众人都是玲珑心思,一听就知道这是祖母在埋怨姑姑这些日子没有回家陪她,几个小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拉扯着避出去,免得看到长辈们亲昵的模样,有损其威严。
还没跟明琬说句话,眼看着她跟着兄弟们走了,明棠颇是惋惜,在母亲身边坐了:“看把他们几个吓的,都不敢多坐会儿,怕待会儿看见母亲你掉泪珠子,往后在你跟前不好说话呢。
” “还说呢,城外住着可好?”明夫人年纪大些,素来也不喜欢挪动,觉得太过大费周章,以往都不喜欢到别院居住,今年就更不愿到玉鸣山上凑那个热闹,与明棠这是真正有许久未见了。
裴夫人不限制家中小辈外出,明棠到裴家后,摸清裴夫人脾气后便时不时回家来;更不用说以往在陈家时,明棠里里外外料理地清爽,偶尔出门逛个街,顺路就回家里蹭一顿饭,左右家里总不会短了她去。
这是她最小的女儿,打小又贴心,这样时不时地回家陪她,明夫人嘴上要劝她以婆家为重,心里却欢喜得紧,冷不丁地小两个月没见,哪怕知道明棠这是跟大女儿明芍一样,生活走上正轨,往后要以小家为重了,该为她高兴,明夫人还是颇觉没滋味儿。
明棠自也想念母亲,却无从察觉明夫人内心深处那些又是欣慰又是不舍放手的复杂情绪,隐约察觉到母亲心情不高,明棠越发往她身边贴了些,取了团扇轻轻送来凉风,与明夫人道:“我服侍娘亲纳凉好不好?” 见明夫人笑着仰了仰脸,特意寻了一个最适宜享受这阵凉风的角度,显然十分受用,明棠让服侍的人退下,继续道,“山上倒是什么都不缺,别院的景致跟府里不大相同,旁的倒没什么了,还是每日里说说话,陪几个小朋友玩一玩儿。
再有就是要比城里凉爽些,每到夜里,若起了风,还会觉得有些寒冷,连冰都不用的,府里去年冬天存了好些冰,今年都没怎么用得上。
最热那些天,我和婆婆还商量着给族里分派了些,这才没浪费了。
” 明夫人闻言,略有些懊恼:“怎么竟把这事给忘了!”若说存冰,她去年也安排着存了好些呢,今年家里人少,她又一向不喜用冰,怕是也还剩着。
再看明棠正用扇子挡了脸偷笑,就知道这是女儿在拿她打趣,只好叹了口气,“现下想起来也晚了,白日里虽还热着,倒也不到用冰的程度,也只好留着,就当是省了今冬的事了。
” “母亲眼下可让我给比下去了。
”明棠颇觉自豪。
想当年她还没成婚,被母亲带在身边教导的时候,那真是时时刻刻都觉得自己白重活一次,每每独自办事,总要或多或少有些小疏漏,然后听着自己无所不能的母亲为她讲其中的道理。
明夫人一怔,不觉回忆起明棠幼时跟在自己身旁的情状,那时她就行事稳妥的很,只是毕竟初上手,总有些稚嫩,再加上年纪小,说话又时而稳重时而颇不着调,越发显得稚气。
再看明棠如今乌发挽得齐齐整整,发间一对水头极好的碧玉簪,耳际坠着同样绿莹莹的玉珠,眉目间毫无愁绪,提起家中琐事时虽然语调依然轻快如同当年,却分明已经是个做事周密的大人了。
方才那些怅惘便逐渐消散,明夫人点头称是,抚了抚明棠的肩头:“是个大人的样子了,往后也要这样周密些才好。
裴家毕竟世代在京城,你往后也是要做宗妇的,人事往来比我们家怕还要繁杂些,你要多用心学。
” 这也是老生常谈了,明棠点头应了,又捡了几件自己与裴家族中亲眷交往的小事说了以安母亲的心,方转了话题,给明夫人出招:“父亲若是有意让瑕哥儿他们兄弟两个下场一试,不妨照着秋闱的考场在家里原样儿搭一个,让父亲给他们出些题做了,也好提前试一试考场的氛围,免得到时候真上了场,紧张得写不出字。
” 当年兄长们考进士,明棠就很跃跃欲试,想在家里围观兄长被塞在考房中写文章的模样,可惜那时毕竟年纪小,终究没有话语权。
眼下也算是多年熬成了长辈,明棠颇有些看不成兄长乐子就看侄子的心态,立刻跟掌握家中大权的母亲提建议。
左右模拟考这事可是经过后世多少届高考生检验的、绝对有效的方法,只是学校组织的模拟考自然不如家里自己组织可以改变的因素多,春闱秋闱这种大型考试出意外的事情也并不少见。
明棠打定主意,若是父母答应了,她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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