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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貌尚合眼。
谢皇兄。
” 黄内监奔过来谢明裳的落脚处,看似搀扶,实则推搡着她往河间王的落座方向走。
谢明裳往旁边半步,厌烦地躲过推搡,任凭黄内监催促,人死活站定在红柱边不肯走,只睨着天子身后站着的冯喜。
冯喜和她对视一眼,往天子身侧靠近,附耳低语几句。
奉德帝心情正好,笑道:“谢家还有个小娘子在宫里?……不必带上来了,你斟酌处置罢。
” 谢明裳收回目光,不等黄内监再推搡,自己径直走过河间王的案前。
河间王并不看她,还在自顾自地执壶倒酒。
不知醉狠了还是怎的,美酒倒满整个空杯,倒酒的手却未停,酒洒了满桌。
侍奉宫人慌忙上前擦拭打湿的桌面。
浓烈酒气扑鼻,激起谢明裳一阵反胃,早晨喝下的药几乎全呕出来。
这就是她被交付的“下家”。
谢明裳嫌弃又厌倦地打量一眼,走了出去。
* 日头过午,又逐渐西斜。
谢明裳坐在偏殿后头的隔间。
耳边丝竹鼓乐之声渐渐消失不见,殿里服侍宫人脚步匆匆,奔来跑去,侍奉御前的大宦高声唤步辇。
看这架势,宫宴告一段落,皇家兄弟两个打算换地方继续饮酒。
谢明裳坐得累了。
清晨早起耗空了她的精神,困倦如潮水涌上心头。
她如今不算宫里人了,“下家”还在殿里宴饮,无人招呼她,索性往榻上合衣沉沉睡去。
再惊醒时已经到了黄昏。
周围露出昏黄幽光。
周围似乎围起屏风,有人影在细绢屏风外不住晃动。
谢明裳睡得眼皮发沉,微微睁开眼帘,眼珠子刚转动几下,外头便有人道:“谢六娘子醒了?” 她这才赫然发现身下竟是移动的。
清漆木板的空隙露出前进中的地面。
原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挪去一顶小小的步辇上。
周围哪是细绢屏风?分明是小辇四周放下的细纱帘子。
帘子外头密密匝匝都是人。
她卷起一边细纱帘往外打量。
时辰确实到了黄昏掌灯前后,人还在宫里,有个身穿箭袖软甲的陌生相貌的年轻武人跟在边上。
两边打了个照面,那年轻人冲她拱手行礼,转去后头,将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提来她面前。
“我家殿下吩咐,六娘子带进宫里的物件原样带走。
还请六娘子查验。
短缺了什么卑职去寻。
” 谢明裳抬手捏了捏包袱,首先捏到装药酒的葫芦。
她当面打开包袱。
不止药酒葫芦在包袱里,家里收拾带入宫的被褥枕头换洗衣裳都塞回包袱里,依稀是入宫当天鼓鼓囊囊的模样。
“差不多了。
” 年轻人不等吩咐,自己把包袱背去肩膀,瞧着像大户人家的贴身小厮。
但这身软甲可不大像小厮。
谢明裳打量他几眼。
年轻人扭过头来,自来熟地冲她笑了下,一口白牙晃眼,“卑职顾沛。
” 谢明裳:“卑职?有官身的?” 人高马大的“小厮”道:“卑职任职河间王府六品亲卫队副,任命书已下来了。
” 谢明裳冷淡地哦了一声。
原来是跟随河间王入京的亲信狗腿子。
她放下右手边的纱帘,随手掀起左边的纱帘往外张望。
一眼便望见了远处禁卫把守的巍峨宫门。
前方的宫道当中,河间王喝得酩酊大醉模样,两个青袍内侍搀扶着他往前行。
他身躯健长魁梧,内侍搀扶得摇摇晃晃,颇为吃力。
距离宫门几百步,小辇远远地停下。
谢明裳被人引着下辇,听顾沛说:“今日临时奉了圣命,来不及备马车,委屈夫人跟着殿下的马走。
宫里规矩大,既然夫人醒了,继续乘辇不合规制,劳烦夫人步行几步出宫。
” 谢明裳没吭声,跟在顾沛身后走出百来步,身子微微一晃,扶住了道边的柏杨树干。
顾沛人在前头走,一只眼睛始终盯着这边,急忙奔回来询问。
“夫人不舒服?” 谢明裳:“你叫我什么?” 顾沛一愣:“夫人……” “被你喊吐了。
”谢明裳避开他的搀扶,依旧扶着树干。
“别碰我。
再喊一声恶心的称呼,当面吐给你看。
” 顾沛脸上五颜六色,前头被人搀扶,醉得路都走不稳的河间王忽道:“松手。
” 顾沛本能地一撒手,“殿下,卑职没碰夫人……谢六娘子。
” 河间王原来是吩咐搀扶他的两个内侍松手。
他转身走回几步,隔七八步距离,远远地打量片刻,问谢明裳: “你身边伺候的两个女使怎么未跟随进宫。
” 他身上酒气浓烈,宫宴上的美酒也不知被喝下去了还是全洒在衣裳上,混杂在春末夏初的暮风和热气里,顺着风势弥漫四处。
谢明裳从清晨起整天没吃喝,被刺鼻酒气一激,空空的肠胃顿时翻江倒海。
她捂着口鼻,往避风处退开半步,面色发了白。
下一刻,捂住口鼻的衣袖忽地被拉扯开,萧挽风站在她面前,借着天边的晚霞余晖映照凑近,于近处打量她胭脂也遮掩不住的泛白的面色。
“哪处不舒服?” 谢明裳:“……呕!” 宫道边一阵短暂的混乱。
谢明裳蹲在树边吐了一场,吐不出什么,全是早晨喝下的药汤,满嘴苦涩余味。
耳边听萧挽风吩咐下去: “找冯喜,弄辆马车来。
” 马车弄来容易,但宫门口还得步行过去。
谢明裳捂着口鼻,慢腾腾地挪步子。
她这些日子在宫里早 晚拿药当饭吃,正经饭食反倒用得少,肠胃其实不怎么好。
为了今日这场“走个过场”的宫宴,从早晨到傍晚没进食,人虚得很。
刚才跟着顾沛走出没十步,眼前就开始一阵阵的发黑。
她走得慢,河间王在前方走得也慢。
行出两三步,人停下,站在原处等她挪。
如此走出十七八步,萧挽风开口问顾沛:“她的药酒在何处。
喝一杯再出宫。
” 顾沛麻利地翻找包袱,打开葫芦木塞双手奉上。
萧挽风也不去寻酒杯,直接把葫芦递来嘴边。
清香略苦的药酒气味弥漫开来,冲散了刺鼻混杂的烈酒气息。
谢明裳抿了口药酒,其实没有什么大用,主要是饿的。
但熟悉滋味的微辣的药酒滚下喉咙,五脏内府传来暖融融的熨帖感觉,兴许是心里慰藉?她感觉舒坦多了。
萧挽风近身喂药酒,身上的酒气没引发她吐第二场。
就在她歇息时,宫门边不知为何引发一阵轻微骚动。
有个亲卫急匆匆跑近,瞥了眼树下坐着的谢明裳,欲言又止,只道:“殿下,武定门外堵了。
” 萧挽风把酒葫芦递给顾沛,示意来人近前说话。
亲卫附耳低语几句,后退两步: “……总之,两边在武定门外见面便扭打起来。
杜家父子哪是对手?三两下被打破了头,血流满脸,连家也不回,入宫告状去了。
许多人在武定门外看热闹。
” 谢明裳慢腾腾地擦拭着嘴角。
有人在宫门外揍了杜家?姓杜的朝臣可不多,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杜家父子被人堵住宫门外暴揍,打破了头?……爹爹来了? 谢明裳没什么同情心地想,那可真活该。
萧挽风把酒葫芦递给顾沛:“两边无意撞上,还是一方刻意堵人?” 亲卫也说不上来。
搀扶萧挽风出宫的其中一名年轻内宦忽地开口道:“奴婢知道一些。
” 萧挽风看他一眼。
年轻内宦上前两步,附耳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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