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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干爹的名号还被你先抢了?一个人能有两个干爹吗?罢了罢了,那你可得包一个厚厚的红封给阿云。
” “这又有何难,倒是我们的世子殿下,到时候有什么表示?” “到时候我开府中内库的大门,让她进去抓周,抓到什么是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那时的春风好似要穿过这些年的时光,穿过凛冬的雪,穿过长德皇宫中的血色,穿过澜庭江浩荡的水,拂过如今大徽的上空,吹过神都,再落在玄天塔中所有人的肩头。
一片菩提叶穿过徽元帝以树叶布下的凌厉杀阵,轻柔地落在了凝茂宏的掌心。
他慢慢攥紧那片树叶,像是看到了那个化身为了面前这颗菩提树、再也不能说话少女,恍惚间,他仿若看到她蹲在他面前,轻柔地抚上他的连,笑容哀伤地看着他,正如过去她看这个天下和苍生时的模样。
“我虽终究成了你最看不起的那种玩弄权术、心机深沉、背信弃义的小人。
”凝茂宏轻声道:“但我没有违背对你的承诺。
” 他边说,边向着如是菩提树的方向伸出手,像是想要触摸眼前幻影的脸,也想要再向前一步,触摸到那棵树的树干。
可下一瞬,徽元帝遍布于他周身的树叶已经三清之气崩裂,将他的周身都穿透! 那样强大到让人几乎难以反抗的力量下,凝茂宏在一声闷哼后,直直向前倒去。
九方辛夷下意识向着凝茂宏的方向伸出手,却被一股大力倏而困住,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面前。
因为这一次,将她重新定在了原地的人,是九方青穹。
“陛下,到此为止吧。
”九方青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陛下不能一错再错了。
” 徽元帝面无表情地从凝茂宏的身上收回目光,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嘲讽,看向九方青穹:“青穹,在塔上逃避了这么久,你终于愿意睁眼看这个人间了?塔上十年,你看到了什么?找到救这个世界的办法了吗?” “我不是逃避,我只是能太过清晰地看到未来。
我看到了大家的面目全非,看到了生灵涂炭,看到了天下终将落入一片火海。
我只是想要在千万种注定一片血海的结局里,卜出一个或许有曙光的未来。
”九方青穹却像是没有听懂他的嘲讽,淡淡道:“这世上应该有这样一个未来的,若是连我也不能卜到,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 “卜师之卦,不落于己身。
这世上若是还有变数,那这个变数,只可能在你,在我。
”他深深看了九方辛夷一眼,向她伸出手去:“阿橘,这些年来,阿爹和阿娘不在,辛苦你了。
以后的岁月,恐怕你还要再多辛苦一下。
” 他像是想要拥抱自己深爱的女儿。
——若不是因为真正的爱,又岂会在向两仪菩提大阵献祭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时,失去对她的所有记忆。
可他的手颤动一瞬,最终只是落在九方辛夷头上,轻轻摸了摸,就像是小时候的无数次那样。
因为他不敢拥抱她,拥抱太温暖,太柔软,会让他对这个世间太过留恋,太过不舍。
九方辛夷意识到了什么,她睁大眼:“阿爹,你看到了什么?你卜未来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阿橘,你做得很好。
无论在哪一种结局里,你都竭尽了全力,如阿爹和阿娘幼时对你的教导,至情至性,至真至纯,心怀天下,不负苍生。
”九方青穹轻声道:“可是阿爹看到过的那些结局里,你太辛苦了,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他边说,没有焦距的目光微微向着一旁移动些许:“你也是。
” 姬渊微微一怔。
九方辛夷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她脑中如一团乱麻,却自然而然地浮现了自己前世最后的那场大火,火中坍塌的玄天白塔,和挡在白塔前让她快走的姬渊的身影。
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可这些画面,这些话语却像是被某种力量堵在了嘴里,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蓦然哽咽地摇头。
“阿橘,你是九方辛夷,也是凝辛夷。
你想要叫什么名字,都是你的自由。
”九方青穹轻声道:“你可以是你想要成为的任何人。
” 他抬手,终于触碰到了面前的如是菩提树,粗糙坚硬的树皮烙在他枯瘦的掌心,他却好似觉得这样还不够,紧紧地按在上面,却又好似怕弄疼这棵树般,有些颤抖地收回了手。
“十年前,我最后一次出塔,是看着我的妻子方相寰云以身祭塔。
她以血肉神魂为阵眼,深埋菩提树下,这棵树的每一寸树干与枝叶,都是她的血肉。
可我却高居塔上,足足十年,都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因为她让我忘了这一切,让我的心中只剩下这个人间。
既然这是她的遗愿,我也总要去完成。
”他深深看着面前的菩提树,菩提枝叶舒展,满树的枝叶如雨落下,像是感知到了他此刻的决心和想要去做的事情,以叶为泪,泪如雨下:“阿云,你说我们女儿的名字,是辛夷盛开,春日将近的意思。
可冬天总要到末尾,春日才会有辛夷花开。
” “阿爹……”九方辛夷颤声道。
“既然如此,理应由我来做这一场冬日的尾声。
”九方青穹望着自己的女儿,微微笑了起来。
这一刻,他周身似是沉疴尽褪,那些流逝的生机全部逆转回到了他的身上,满头如雪的发漫卷,那张清俊无比、惹得昔日京城无数贵女朝思暮想的脸回到了最英挺如神祇时的模样,他的眼瞳之中,也重新有了光。
原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的女儿,是这个样子。
他有些喟叹地注视她,看到她捂着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终于挣脱了身上的桎梏,拼命地扑上前来,却竟然穿过了他的身躯,扑了个空。
片刻前,还在她从高树坠落之时接住的父亲,已经肉身消散,空余一具神魂。
菩提树飒飒作响,玄天塔寸寸碎裂,一片像是毁天灭地般的轰然声嚣和天旋地转后,九方青穹蓦地振臂。
天地间有无数条肉眼可见的三清之线连在了他的身上,彼端却没入无尽虚空,不知所踪,似是去了遥远的彼方,却也有那么一根,连接在了徽元帝的身上。
不等徽元帝的脸上露出愕色,九方青穹已经并指为剑,起袖而挥! 游龙般的剑光在他周身掀起一片剑海,那些连接在他身上的三清之线被一条条斩断,节节寸断开来,每一条线的断开,都会让他肉眼可见地痛极,可剑意却并未有片刻停滞。
他乃大徽国师九方青穹,占天问卦,岂能苟利社稷,岂能容苍生成为欲壑的填料! 所以他以他的生命与躯壳来起这最后一卦,书写最后一次天象,将所有以两仪菩提大阵、藉由菩提叶与登仙药延年增寿,行不轨之事的世家中人体内的生机全部抽走! 徽元帝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才刚刚拥有了力量,却又将要失去,他高声大喊一声:“不——” 九方青穹的剑气却已经斩断了那根线。
然后,这位悲悯世人,眼中只有苍生天下的国师大人彻底力竭,他的肉身消散,神魂也已经累极,变得缥缈模糊起来。
而他既然已经为了苍生而死,所以终于可以不看苍生,只看自己眼前的一人,露出了最后一个模糊却温柔的笑。
“阿橘,别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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