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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儿也来赶集呀?呦,这是湘姐儿,嗯长高了,胖了。
”沈大伯摇着扇子,脸上讪讪笑,“大伯家中事儿多,没得空去瞧你们,济哥儿呢怎么不见?他病可好了?” 沈渺站起身来,答:“早好了。
劳伯父关心。
” 她虽然能心平气和地对待沈大伯一家,但不代表她愿意亲近他们,人性自私,沈大伯与丁氏不愿抚养兄弟的儿子,因此苛待济哥儿和湘姐儿,她也无法介怀这件事,所以耿耿于怀。
两家人虽没有彻底撕破脸,但决计不可能什么都当没有发生。
尤其现今她自食其力不打算依靠沈大伯一家,自然也不必太过亲近。
眼眸一转,她又给丁氏行礼:“伯娘好。
”不等丁氏说话便自个起来了,再转头看了眼海哥儿,也很是敷衍地笑道:“海哥儿也高了,胖了。
” 寒暄了这几句,两家人面面相觑,似乎便没什么话好说了。
湘姐儿在沈大伯出现时便“滋溜”一下躲到了沈渺身后,等沈渺与他们说上了话,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但还是一只手攥着沈渺的裙子不放。
她不喜欢大伯与伯娘,伯娘好凶的,生了气会打人。
她是爹娘最小的孩子,爹娘在世时,爹娘、阿姊、阿兄都疼爱她,纵容她,也把她养出了一副孩子心性,想哭便哭,想笑便笑,有时倔起来,也会谁的话都不好使。
尤其爹娘走的时候,她还小,连生死都不懂,便这样傻傻地去了沈大伯家中。
可到了旁人的地界,不是亲生的孩子,再也没人宽容娇惯,自然便是另一种处境了。
即便有济哥儿护着,湘姐儿还是吃了些苦头。
也是在沈大伯家,她明白了什么是“死了”。
死了,便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爹爹和阿娘,都去了天上当仙官儿,再也不会回来了,不管她哭还是闹,生病还是受伤,他们都不会回来了。
从此之后,她便只有阿姊与阿兄了。
湘姐儿吸了吸鼻子,从阿姊身后小心翼翼地望过去,伯娘和大伯都没有再多看她,她才松了口气,慢慢松掉了抓裙子的手,用两只手捧着沈渺给她灌的十二寸(30厘米)长的巨大烤淀粉肠。
这肉肠串了两根粗竹签,烤得开了花儿,吃起来喷香,但沉重无比。
方才单手拿得好累啊!差点掉了! 她低头啃了一口,抬起头,却发觉海哥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烤肉肠。
湘姐儿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又躲到沈渺身后去了。
海哥儿最讨厌了!伯娘烧饭难吃,因此他们一家人总是习惯叫闲汉从外头买吃食回来,一日三餐往往有五顿是外头吃的,故而吃得这样圆如蹴鞠。
但这样的好事儿轮不着湘姐儿和济哥儿,每每海哥儿吃好吃的,总爱在饿肚子的他们俩面前故意炫耀。
却一口也不肯分给她。
哼,现在她有阿姊了,她日日吃好吃的,也不分给他!馋死他!看都不给他看! 湘姐儿向他做了个鬼脸,抱着自己的大淀粉肠,开开心心地坐在阿姊的影子里吃,一口又一口,还要吧唧嘴——平日里她吃东西从不吧唧嘴,今儿便是故意弄出点声响来。
果然海哥儿歪着脑袋看她吃,那烤肉肠的香味更是直往他鼻子里钻,他被烤得微微发焦的肉香勾动着味蕾,尤其这香味离得越远越恰到好处,他甚至闻到了撒在上头的花椒的麻香,让他直咽唾沫,得有些蠢蠢欲动想问是哪儿买的,却突然被丁氏一拍肩头:“走了,还要去书局买笔墨纸砚呢!” 沈大伯便也挺起胸膛来,对沈渺有意无意地道:“是了是了,海哥儿过不了几日便要考那国子学的童子试了,你也知道海哥儿向来聪明,在刘夫子的私塾一向名列前茅,大伯得先走了,你与湘姐儿慢慢逛来,咱们就不耽搁了。
” 海哥儿虽然肥胖好吃,又纵容得贪玩嘴贱,但他在读书这事儿上头奇迹般有些天分,也不怪沈大伯如此嘚瑟。
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沈渺便只淡淡地说:“大伯慢走。
” 说完这句话,她便准备继续回过身子去挑狗,倒是湘姐儿躲在沈渺身后,突然探出头来,像个发怒呲牙的小猫怼了回去:“我阿兄也要考童子试,有什么了不起的!” 谁知,这话让沈大伯听了哈哈大笑,丁氏也冷笑道:“哦?济哥儿也要去考?是了,合了年岁的都能去考,只是考归考,他没有夫子辅佐,又不思进取,要考取可不是这样容易的事儿。
大姐儿啊,别嫌伯娘说话难听,你呀,别白费心思了!辟雍书院可是官学!官家虽开恩准许良家子考学,但你可知道汴京城中不知有几千童子趋之若鹜,每年考取的却仅有百人,便是海哥儿,在学有夫子督促,在家又有父亲提点,为这事儿预备了好长时间,我们都还不敢夸海口必定考中呢,你们济哥儿……” 只怕连辟雍书院的童子试究竟考什么考题也不知晓! 丁氏没说下去,矜持地用帕子抿了抿嘴,露出极尽的不屑之意。
她家可是花了不少银钱买通了门路,提前获知了往年的辟雍书院都考些什么题的。
辟雍书院对招收童子所考较的考题跟其他私塾的考较可大大不同。
沈渺瞥了眼吃得满嘴油、满衣襟都是饼屑的海哥儿,并不生气,反倒笑道:“既然海哥儿这样的都能去考,济哥儿为何不行?济哥儿以往是没条件,但伯娘不应当总有旧眼光去瞧一个人。
” 丁氏皱了眉,什么叫海哥儿这样的? 转头看向儿子,那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湘姐儿手里的烤肉肠,的确显得满脸横肉又有些傻傻呆呆的,是不大像个读书人。
一股怒火从心头起,正欲反唇相讥,但沈渺没有给她机会,已带着湘姐儿欠身离开。
“大伯、伯娘慢走。
”沈渺说着拉着湘姐儿绕到另一家卖小猫小狗的万家爱宠铺子面前,还敷衍地挥了挥手,“我们也忙得很,便不与大伯伯娘多言了,告辞。
” 丁氏一口气憋在胸口,气得转头拧了把儿子的肩头:“吃吃吃就知道吃!” 海哥儿委屈得饼都快掉了:“娘,作甚打我?” “还不快走!遇着你那侄女儿都晦气!”丁氏气鼓鼓地嚷道。
丁氏很生气,她生气的是她居然又在沈大姐儿身上吃了鳖,什么时候自个都说不过她了? 沈大伯与海哥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耸耸肩跟上自家那总是莫名发怒的河东狮。
走出了几步,丁氏还咬着牙回头看了看,沈渺已经挑中了一条毛色微黄的小狗,正跟那抱着小狗儿的专心致志地讲价,连一丁点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
好似他们是极其不重要的人罢了。
于是心里更加不悦,恨恨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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