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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两人若无其事乐在其中的模样,令人心里发寒,看起来,紫冥教主深不可测,然而贺兰悠似乎也另有钳制之物,只是我这个局外人,一时半刻,竟半点也摸不清他们的底细和算盘。
好一个狐狸窝。
贺兰悠静静站在人灯前,微笑看定我,他的脸色越发的白,神情却还是温柔如常:“请各位进宫说话。
” 我收了伪装很久的笑容,盯着他的眼睛:“贺兰公子,我们的来意,想必你很清楚,如果可以,我想我也不必踏入贵地,你现在便把解药赐了罢。
” 贺兰悠缓缓一笑,悠悠道:“解此毒,最少需得三日之期,我是不介意在这昆仑深谷出手解毒,只是此地气候奇异,夜寒彻骨,时降飞雪,姑娘真的确定要让令师露宿三日?” 我盯着他好整以暇的笑容,半晌,浮出一个假笑:“既如此,劳烦少教主了。
” ※※※ 穿殿堂,过回廊,越花墙,月昏黄。
一路走来,更加觉得这武林中以神秘闻名的宫殿非同凡响,殿阁处处,或华美灿烂,或独具匠心,或气势磅礴,或精致玲珑,无不彰显巨大的财力和鬼斧神工的技巧,较之父亲的燕王府,犹胜许多。
路过一处分外恢弘的殿堂时,前头引路的贺兰悠头也不回,淡淡道:“五岁之前,我住在这里。
” 我凝目观望着那殿,觉得建制较其他屋舍更高朗阔大,位置也是全殿中心,重重屋宇处处飞檐,华贵无与伦比,忍不住问:“这看来是正殿。
” 贺兰悠声音平静:“是的,五岁以后,我搬了出来,现在,是贺兰秀川在住,不过他更喜欢西苑,并不时时住在这,或者说,他也不愿意,在我父亲呆过的地方停留吧。
” “贺兰秀川?” 贺兰悠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感:“就是我叔叔,现任紫冥教主。
” 我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有隐隐的预感,也许,知道的越多,我所挟的恨与怨,会被削得越薄。
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冷清,树木逐渐粗疏,屋舍渐渐简陋,前殿到处可见的灯般漂浮的人影渐已不见,贺兰悠终于在一座看来很不起眼的院子前停了下来,笑道:“寒舍简陋,怠慢各位了。
” 我对他仍有戒心,特意离他远远,跟着进了院子。
一眼望去不由一呆。
……果真是……寒舍。
老树,枯藤,遍地的落叶,低矮的房屋。
冷清,萧瑟,寂静无声。
简直不能想像这般巨大华美的宫殿群中会存在这般朴素得近乎寒酸的房子。
五个人步上零落的枯叶,脚底立即发出细微的叶碎枝裂之声,响在这沉黯寂寥的破败的院子里,分外的清晰。
我们四人,且不论来历不明的方崎,几乎都是在优越舒适大户人家中呆惯了的,分明辨得出,这院落的格局布置,粗陋陈设,实在与贺兰悠天下第一教的少教主身份不符,就算西宁侯府的下人房,也比这院子齐整敞亮些。
贺兰悠的神情却毫无尴尬难堪之意,仿如他走入的正是先前我们所见的那华美绝伦的正殿,阶为白玉门垂珠帘。
“吱呀”一声。
贺兰悠轻轻推开已有裂缝的木门,跨入更加黑暗的厅堂,便去取灯烛。
烛火将亮未亮,却有一线银光抢先亮起。
须弥剑灿目的寒光耀亮略显黯沉的夜色里的厅堂,剑尖银光直指,毫不犹疑的指着贺兰悠胸口。
冷风盘旋着从未掩的窗户中穿梭而入,掀起每个人的衣袂,我用比风更冷的目光,看着贺兰悠。
他却一动不动,负手而立,微微低头看着那柄绝世名剑,银色衣袍飞舞猎猎,神情依然是温柔的,我甚至无法察知他一丝内心情绪。
“为何伤我师傅?”我盯着他眼睛,努力让自己和他一样,平静至冷漠,不让任何人,看出心底一丝真实感受。
然而我黯然的发觉我的剑居然有些微的颤抖。
贺兰悠不答,仍在仔细的看着我的剑,专注得仿佛那是一副值得品评的绝世名画,跳跃烛光映照下,他神情如此宁静,一缕风轻轻撩起他鬓侧一丝散发,拂过他完美的容颜,他整个人神秘美好,散发夜色里迷离的沉香。
我不由抿紧了唇,努力忽略抽痛的心底,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滋味。
贺兰悠看了半晌,抬起睫毛,看着我,突然一笑。
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开了我的剑。
我瞪大了眼,看着剑尖被他轻描淡写缓缓推移,好似我根本未用了一丝力气,那短剑厉指,不过是做做样子。
可我知道我不是做样子。
因为我突然发觉我的真力,如洪水遇决般,突然狂涌的奔了出去,转眼就消失了干净,内腑空荡无所依。
无限的惊异令我连神智都有些迷糊,我在恍惚里突然想起件极要紧的事,急忙一转眼,果然看见方崎皱着眉盯视着我,近邪却已经掉转了身,而沐昕仰首向着无限苍穹,神色黯沉。
除了方崎不明所以,那两个都以为我是对贺兰余情未了,沐昕自然会避嫌,近邪干脆做出了回避的姿态。
他们不知道……我中毒了。
而贺兰悠,那个狡诈如狐,阴险毒辣的人,如此微笑,深情款款的看着我,眼底甚至闪着惊喜感动的光,叫那两个另有心思先入为主的人看在眼里,更是信了个十足十。
我心底一沉,想起刚才那刹那心神恍惚间,那抹从贺兰悠身上散发的,令我短暂迷醉的暗香。
好手段的贺兰悠。
动了动唇,我绝望的发现,我已经不能开口。
贺兰悠此时已微笑将我的剑插回剑鞘,和声道:“怀素,我就知道你不忍杀我。
” 我心底的怒火熊熊烧起,直想张口大呼,以最悍厉的言语之锋,戳破这总是真真假假说话的无耻少年的谎言,一脚踢飞他,踏上他的头颅,再把剑狠狠插进他心口。
然而我一个字也说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自说自话的上前,温柔牵着我的手便往内室走,笑道:“怀素,上次你说有件好东西要给我看,可惜我临别匆匆,竟然错过了,如今总算看得成了罢?” 我眼前黑了黑,顿时气得发昏,我几时有说过这样的话了? 更可恨的是,这样说辞,沐昕和近邪,两个真君子,定然不会跟进去。
身不由己被贺兰悠拉着走,百忙我努力回望了近邪和沐昕,近邪背对着我们,站得笔直,研究着墙上的蚂蚁,沐昕斜对着我,也不看我和贺兰悠,只是出神的凝望着窗外,他俊美的轮廓,半隐半藏在烛光昏黄的光影里,越发眉目深远,清逸逼人,然而那深远清逸里,总有种沉沉的意味,与这将坠的星光相呼应,如此寥落,如此黯然。
※※※ 进了内室,也不知贺兰悠用了什么手段,只见他衣袖一拂间,我突然就能动能说话了。
再得自由的那一瞬间,我立即冷笑一声,尚未完全恢复的残余真力提至掌间,呼的一声向贺兰悠劈去。
纵然只剩了几分真力,然而我盛怒下全力施展,威势依旧惊人,凌厉风声里,贺兰悠正背对着我,闷哼一声,一个前扑,便倒在了身前一张榻上。
我呆了呆,慢慢收回了掌,看了看掌心,我还能感觉到那真气在我肌肤骨骼血脉里流动,刚才那一掌,根本没有触及他身体,他如何就倒下了? 又是使诈? 经过刚才的事,哪里再敢相信他,小心翼翼缓步上前,稳稳的提着真力,生怕他乍起突袭,却又觉得无稽——他若真想伤我,刚才制住我便是最好时机,何必以这样的拙劣方式来迂回? 饶是明白这个道理,我还是不敢不防,这人的机诈狡狯我是领教了,谁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稳步接近,贺兰悠俯伏榻上,却始终一动不动。
我在他身后站定,伸出手,想试试他的呼吸,却见他突然轻轻一颤。
我立即缩回手。
贺兰悠又动了动,轻微的喘息了声,勉强支起上身,然而立即手臂一软,又重重扑倒在了榻上。
他在努力挣扎着爬起,数次三番而不能。
我从未见过,时时刻刻都优雅闲适的贺兰悠,竟会如此狼狈。
立时不能自己的微微湿了眼眶。
闭了闭眼,长叹一声,我终于伸出手去扶起了他。
纵使再被他耍手段骗上一回,我终也不忍见他挣扎如此。
贺兰悠脸色白得惊人,一手按住心口,勉力张开眼看着我,语声支离破碎:“桌内第四个抽屉……” 我一愣,随即放下他,匆匆去了榻旁唯一的一张桌子里搜寻,果被我搜出一个黑色玉瓶,我从瓶里倒出一颗灰色药丸来,递给贺兰悠。
他立即服下,闭目调息,我站在他身侧,看着他额头冷汗滚滚,濡得黑发一缕缕粘在额头,眼下深黑,容颜憔悴,想起贺兰秀川喃喃自语里那句:“九针激魂……”心知贺兰悠为了赶来阻止我们跟随贺兰秀川入宫,必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漫步走到窗边,注视着黑暗里连绵巍峨的宫宇,犹如待噬的兽蹲伏在夜色中,一时间心乱如麻。
贺兰悠,伤人救人,俱都是你,你到底要如何? “咳咳” 咳声突然猛烈的响起,我一惊回头,便见贺兰悠霍然睁开双眼,目色赤红如血,随即咳声更烈,直如撕心裂肺,每咳一声,便有紫血狂喷而出,直直喷了九口,洒得榻上一片血迹淋漓,触目惊心。
我僵僵的站着,不知自己应当如何动作,竟麻木得一口口的数着那喷射的血,那血色如火把般燎过心里,焦灼的疼痛,心道,是了,九针激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曾在外公的密室里看过相关记载,大概内容记不清楚,却记得擅自使用的惨烈后果,喷血九泉,尽泄真元,最最是伐本伤元的大法。
再也顾不得什么,伸手一探,按上贺兰悠胸口,默运真力,掌心生出吸附之力,手底一震。
咻咻连声,九枚紫色长针破贺兰悠胸前衣服飞出,投入我掌心。
贺兰悠霍然抬头。
我不看他的眼睛,一抬腿在他身后坐下,轻轻按上他灵台穴。
真力缓缓流入,平伏着他体内奔涌的血气,我略有些惊异的发现,他伤得没有我想像中的惨烈,不知那是什么药丸,竟转嫁了九针的破坏之力,虽令内伤更重,但于宝贵真元却伤损较轻,实在是万幸了。
我舒了一口长气,缓缓撤回真力,若他真因为我失去武功,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
贺兰悠得我之助,略略改了发青的面色,无力的靠在榻上小几旁喘息,我看着他连纤长睫毛都被汗水打湿,便下了榻欲为他寻些水来,遍寻一周却什么都没有,忍不住轻轻一叹,道:“你这里,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贺兰悠不答我的话,又闭目半晌,才淡淡道:“有。
” 我皱眉看他,也没见他用了什么方法传唤,便见一个老仆掀帘而入,端着托盘,盘上两杯水。
我呆呆的看着那老仆,形容枯槁,驼背斜肩,目光一片浑浊,竟是个瞎子。
他蹒跚着放下托盘,对我的方向啊啊两声,示意喝水。
我勉强一笑道谢,他摆摆手,指指耳朵,又蹒跚的出去。
原来不仅是瞎子,还又聋又哑,老的可以进棺材了,贺兰悠从哪找来这老仆,这样子,还能伺候人么? 贺兰悠看我的神情,突然一笑:“很奇怪么?” 我冷哼一声。
贺兰悠凝视着窗外的星光,笑容浅淡:“他原本不聋,不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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