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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正的身份毫无察觉。
他伪装得太好了。
谢不归性子疏离,不爱集会,喜爱独处。
跟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哪怕是对枕边人的她,他都很少表达自己的情感。
而这无不指向一个答案——他年幼时曾被亲人抛弃过。
她曾经心疼过这般的他,今时今日却只是冷静地端详,试图找到这个无坚不摧的男人的破绽和弱点。
“所以,你,弑父?” 因为这个生身父亲的存在,会威胁到他的皇位吗? 《大魏律》中,弑父被视为极其严重的罪行,被归类为“十恶不赦”之一,是十恶的大逆罪,通常会受到极其严厉的刑罚。
但因为他的身份,所谓的刑罚,又变得轻飘飘不值一提。
这般严苛的律法仅仅只束缚平民,却不针对皇族,更何况是拥有至高权位的帝王。
谢不归终于意识到,面前的人,在对他进行道德审判。
皇帝被视为天子,即天意的代表和执行者。
他的权力不容侵犯,他的意志便是国法。
若是有人敢质疑天子的行为。
他可以砍了他们的头。
可是现在。
他只想听她的声音,听她多跟他说几句话。
他都好久没听她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了。
谢不归沉默着。
“你哑巴了?” 芊芊忍不住去掐他的脸,手下的皮肤烫得惊人,明明看起来是那么苍白的脸。
“夫人。
”他忽然低喃。
一声“夫人”,让芊芊的手僵在那里,男人眉目清冷如雪,像是要融化在她掌心中了。
“我好难受。
”他从喉咙里吐出低低的这么一句,又轻轻地垂下了眼眸。
- 一抹红色身影,静静地立在高处。
那你追我赶的一幕,早已被巫羡云尽收眼底。
在那片被大雪覆盖的广阔田野上,她在雪地中奔跑。
黑色长发在空中飘扬,蓝色的裙摆在风中舞动。
宛如一只轻盈的蓝蝶。
又像是纯洁的蓝色蔷薇。
裙摆的每一次摆动,都是花瓣的绽放。
如此想着,他抬起手来。
一缕月色潜入少年的掌心,化作一束蓝紫色的蔷薇,在他手中绽放,如真似幻,艳丽无匹。
可不过转瞬这朵蔷薇便枯萎衰败,从花蕾到枝叶都覆上了厚厚的冰霜,就连枝条上的尖刺,都化为小小的透明的冰锥。
他低低喟叹一声,袖口下的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那冰应声而裂,从枯萎的蔷薇花中钻出细细的藤蔓,绿意盎然,死而复生,重新在顶部生出一朵淡蓝的,小小的花骨朵。
“少祭司,您的眩术愈发出神入化了。
”金肩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赞叹说。
巫羡云盯着那朵花,目光专注地呢喃: “我对你倾注了无尽的爱。
我多么希望,你能焕发新生,绽放得更加灿烂。
” 金肩亦是看着那朵蔷薇:“可是猛虎的力量足以摧毁一切。
” 巫羡云苍白一笑:“原本有这俩日的相处,与我而言,已是足够……” “金肩。
”他似终于下定决心,道,“我要陪着她。
” “您忘了卦象所说……”金肩的声音止不住地发抖,“您入此局,会不得善终的。
” “那就不得善终好了。
” 他小心呵护着那花骨朵,不让它被风雪摧残,温柔轻笑。
- “陛下!娘娘!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别急着请死了,先给他止血吧,” 芊芊淡淡瞥过男人身下那被血浸红的雪地。
他那般过人的体质,虽不至于血尽死掉,但是这腰…… 伤在这个地方,芊芊忽然有些幸灾乐祸。
大概是她太幸灾乐祸了,那双黑色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安安静静地瞧着她。
他大爷般的朝一瘸一拐走到一边的芊芊,招了招手: “宸妃。
过来替朕包扎。
” “……” 芊芊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身旁惊羽卫的数量和体型,只能一瘸一拐地走回去。
她给他包扎,动作并不算轻,指尖时不时戳到他的伤口。
男人忍得颈上青筋暴起,青蓝色血管犹如蛛丝那般遍布,洁白的皮肤被汗水洗过,透着釉一般的光泽。
她心如止水给他包扎着,脑袋却被人给碰了一下,似乎是谁撩了一下她垂下来的发丝。
抬头,谢不归若无其事地别开目光,玉白指间拈着一截枯枝,道: “有脏东西。
” 这时候洁癖犯了。
也不看看自己身上什么样子,一身血啊泥的,还有功夫来嫌弃她。
一个简单的触碰,谢不归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满足。
看着触手可及的她,又是亟待填满的空虚,他不禁开口道: “跟朕回去。
” 芊芊给纱布打了个结,平静地看着她。
“你,并未摘这长命锁,”谢不归视线落在她白皙的颈间,声音里压抑着什么,“也是盼着朕来寻你,对吗?” 原来她刚才弯腰,这长命锁自衣襟间坠了出来,恰好落进他的眼中,竟让他误会这一场出逃,不过是她欲擒故纵,企图激发他的爱意和占有欲…… 倒也算正中下怀,芊芊漫不经心道: “郑娘子怎么办?“ 谢不归一怔,沉声道:“她不是问题。
很快……” 芊芊打断道:“跟陛下回宫,可以。
但是我接受不了二女共侍一夫。
” “陛下一天不能妥善处理郑娘子之事,便一天,不能踏入我房门半步。
” “如此,陛下可能做到?” 离得最近的惊羽卫蓦地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
前面因那情蛊,要为宸妃守贞,已是惊世骇俗,做梦都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向天子要求这一世一双人的忠贞。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分明是话本子里才有的桥段。
- 太诡异。
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
惊羽卫恨不得自抠双目。
男人往那一站,肩宽腿长、器宇轩昂,衬得这荒芜山野,都多了几分明堂高旷之气。
前提是,不被一个婢女用剑指着的话。
另一个婢女则满脸害怕,躲在那红衣少年身后,一边招手一边呼唤: “小主人你没事吧,快过来,快到少祭司身边来。
” 蓝衣女子却不曾闪躲,走到二人中间,屈指弹了弹剑身:“金肩,退下。
” 剑缓缓落下。
金肩低头退了下去。
“这是臣妾的兄君,巫羡云。
”芊芊道,“兄君,这是陛下。
” 一个称谓也能窥见的亲疏远近,兄君,她的至亲。
他却连名字都不配有。
只是一个身份罢了。
“贵客驾到,有失远迎,”巫羡云双手笼在袖中,浅浅含笑,“早就听闻大魏的皇帝陛下智勇双全,温其如玉,今日得以一睹尊容,在下不胜荣幸。
” 尊容。
本是形容不整,此一刻却因男人脸上的淡然而显得有几分落拓不羁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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