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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吐出后半句,“开春之前。
我要先养伤。
” · 严鹤仪漫无目的地在门口空地上晃荡,眼神一直飘忽地望向木门,一颗心七上八下,跳得他慌乱不安。
出来见什么人、做什么事,梁洗是从不与他说的,只叫他别问。
她自己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不过乍一亮相,便被一把刀顶在了风口浪尖上。
不多说是为了不露怯。
严鹤仪知晓她的底细,一桶水里有半桶都是空的,身上背着座名不正言不顺的金山,又没有一张油腔滑调的嘴来替自己吹嘘作势,往上一步难于登天,往下一步四面楚歌,能交到几个三流高手已算不错,有心接近的多半是不安好心。
里头那个就活像是个怪胎,躺着半条命已经去了,实难叫人信服。
怪也就罢了,江湖人各有各的怪癖,尤其是顶尖的高手,因着不需与人讲道理,自然有些蛮横霸道。
还有群没什么本事的家伙,也爱与人立规矩。
毕竟坏毛病越多,越容易传出名气来,好坏都在其次,在江湖人的嘴里,黑白都能颠倒,只怕默默无闻。
他担心那个病恹恹的宋大侠,实际是个扯着虎皮作大旗的臭鱼烂虾,唱着独角戏送梁洗去死,那他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了。
严鹤仪跟在宋知怯的身后,想了想,小声打探道:“小姑娘,你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 宋知怯鬼精得很,踢着路边的石子儿不吭声,被缠着问得烦了,才不耐回了一句:“我师父自己都不告诉你,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呢?” 严鹤仪摸出一粒碎银,宋知怯接了,跟见着亲爹一般,朝他展出一个可爱明媚的笑容。
严鹤仪也笑吟吟地看着她,点点头等她讲解,岂料小丫头只管拿钱,背过身翻脸不认。
“等等!”严鹤仪傻眼道,“你以为我花钱,只是为了买你一个笑吗?!” “你们男人不都爱挥金买笑吗?还有什么红锦缠头,什么莺语娇姿、雨露春色。
”宋知怯说着熟练地唱了两句,稚嫩的嗓音咬字乐调都颇为含糊,想必连她自己也不清楚那句子背后究竟是什么涵义。
严鹤仪跟踩着尾巴似地激动打断,还伸手捂了下她的嘴。
宋知怯叫他吼得耳朵发痒,后退两步,恬不知怪地掏掏耳朵,说:“我虽还是个孩子,可也没收你金子嘛。
你不爱听啊?我还会别的。
” 严鹤仪过惯了清贵显耀的逍遥日子,从小到大只对江湖与刀法感兴趣,无奈他父亲非逼着他念圣贤书,于是结交往来的,不是守正儒生,便是磊落豪侠。
莫说这群人背地里是些什么品性,总归在他面前,皆是洁身自好、赤诚坚贞的人物。
实在没预料自己会在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嘴里听见这么一首淫词艳曲。
脸上红红白白地变化,最后熬成了一抹酱色,迁怒指责道:“你师父是真不像样!不教你念书,也不教你学好。
” 宋知怯脑筋转得飞快,与人对骂何曾落过下风?尤其还骂到了宋回涯身上,当即两手叉腰,朝地上“呸”了一口,凶悍回敬道:“你师父也是,不教你做人,还不教你说人话!” “我……”严鹤仪顿时被噎得快背过气去,磕磕巴巴半天才吐出一句,“伤风败俗啊。
我不对牛弹琴了!” 宋知怯也懒得搭理他,飞去一个白眼,嘟囔道:“你有病吧?对牛弹什么琴?” 严鹤仪感觉胸口一阵发闷,额头青筋都要条条绽出,又自觉吵她不过,强忍下怒火,长袖一甩,与她敬而远之。
两人吵完没多久,大门推开,梁洗走了出来。
严鹤仪问:“聊完了?” 梁洗听着他语气有些发冲,以为他是在外头等了这一小会儿就发了公子脾气,也不惯着,漠然支使着道:“你去把街口的马车赶过来。
” 车夫叫梁洗遣走了,她信誓旦旦地说来断雁城是要与人共商大事。
宋知怯没见识地惊呼道:“哇——还有马车啊?” 严鹤仪不情不愿地去了。
等车辆在街头停稳,宋回涯已披着外衣站在门口等候。
这次她伤不在要害,逼出余毒后,倒没有上次来得狼狈。
梁洗帮忙扛着宋回涯的兵器走了进去。
严鹤仪放下缰绳,也跟着钻进车厢。
四人挤在一个狭小空间里,大眼瞪小眼。
宋回涯惊叹道:“有钱人家的马就是不一样,如此灵性,能自己认路自己跑吗?” 严鹤仪被三个女人盯得头皮发麻,指着身上白衣道:“知道我这身衣服多少钱吗?你们让严家堡的少爷去赶马车?” 宋知怯第一次享受如此阔绰的待遇,摸着铺在坐垫上的皮毛,软得不好意思落座,低头闻了闻身上衣服,觉得是有些酸臭,便想说要不自己出去赶车,她可以学。
宋回涯碰碰她肩膀,说:“把你的书拿出来。
” 宋知怯听话从行囊里摸出本三字经。
宋回涯说:“你徒弟自己领的差事,得认啊。
劳烦这位严公子教我徒弟念书识字了。
” 严鹤仪只是看到宋知怯便觉得头大,忙不迭推脱道:“我只是随口一句,教不了她。
宋大侠的徒弟还是自己教吧。
”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哪有随口一说的?”宋回涯用指背敲敲桌面,“乖徒儿,为师教你的第一个道理便是这个,意思是人要言而有信。
” 宋知怯歪着脑袋天真问:“那言而无信的呢?” 宋回涯笑如春风:“你说呢?” 宋知怯睁着双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严鹤仪。
后者长吐一口浊气,高举两手求饶道:“我去赶车,二位祖宗不用再说了!” 梁洗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外强中干的怂包,写满了难言的鄙夷,撇着嘴角道:“没出息。
” 严鹤仪两头受气,无处发泄,只能暗戳戳地讥讽:“师父您有出息,见您徒弟受难怎不出声?” 梁洗斜睨着他道:“我靠一身刀法立足于世,而你,只有一张嘴皮子利索,结果还吵不过她们,不是废物是什么? 严鹤仪为她暗中担惊受怕,数日不敢阖眼,结果这女人见着个连她都不记得的朋友便对自己冷嘲热讽,满肚子不满无处可说,也不想再与她一块儿待着,气冲冲地出了车厢。
车子驶出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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