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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宁走到谢瞻的面前,仰头看着他。
“我再问你一句,你还要不要我走?” 明烛下,她的一双杏眼亮得惊人,宛如今夜的湛湛月色。
看着她的眼睛,谢瞻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砰砰”跳动的,乱了节拍的心跳声。
他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眩晕和不真实感冲昏了他的头脑。
她怎么会喜欢他呢。
可,她亲口说她悦慕他呢…… 谢瞻伸出手,怔怔地抚摸她美丽的脸庞。
这仿佛只是他做的一个美梦,天知道,曾经在他脑中有无数次幻想过沈棠宁喜欢他。
不是自作多情,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哪怕一直到现在,他也始终认为处暑那夜若不是他利用了她的心软,威逼利诱,强占了她的身子,或许她根本不会答应做他的妻子。
他远比宗瑁和萧砚要更无耻,更卑鄙。
甚至是强占她的身子这种事,他竟还不止做过一次…… 她,她怎么会喜欢他这样无耻又自私自负的男人呢? 可是,他又多怕梦一旦醒来,他会真的一无所有,连她也失去了…… 谢瞻已经是个废人,他已经一无所有,不再是曾经的天之骄子,能够配的上她的谢临远。
如果不是因为隆德帝一念的心慈手软,今日的他便是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他死便死了,何苦还要再牵累无辜的沈棠宁? 念及此,谢瞻强迫自己收回手去,也不敢再去看沈棠宁的眼睛。
“别犯傻了,我早就说过,你这样无趣的女人我不感兴趣,这一切不过你自己自作多情。
何况我这一辈子,狂悖无礼,生死由命,用不着任何人来同情!” 掌心深处仿佛还残留着她面上柔腻的余温,然而放完狠话,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又偷眼看了回去,待看到她眼中流下的哀伤又失望的泪水,他的心脏也如同被人狠狠攥住一般酸疼难言,开始懊悔自己说的话是否过于冷漠绝情。
沈棠宁抹去眼角的泪 她冷笑着道:“好,如你所愿,现在我便离开,从今往后不再来打搅你!但我也告诉你,谢临远,离开京都前,仲昀说他愿意等我,哪怕等一辈子,他愿带我离开京都,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觉得他说得对得很,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回去我便立即改嫁给他!” “不行!你敢——我不允许,你不准嫁!” 谢瞻闻言勃然色变,一把抓住她的肩怒道:“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你嫁给七郎有何不好?难道我堂堂谢氏子弟,还比不上他萧仲昀一个懦弱又卑鄙的狗东西,当初他都能抛弃你,你竟然还敢信他!” 什么……什么嫁给七郎?!她与谢睿……? 沈棠宁险些被他气背过去,她指着他,浑身颤抖。
“你再胡说八道……我和七郎一直清清白白,你管我想嫁谁!好好,我知道了,谢临远,现在我就滚!如果今夜我离开了这间屋子,哪怕日后你用八抬大轿求我回去,我也绝不会再回头!” 她摘下脖颈上谢瞻赠她的玉牌,怒而甩到谢瞻的脸上,将他使劲儿一推。
屋门被她撞开,寒风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而沈棠宁却顶着风,不管不顾地就冲了出去。
“宁宁!” 她身上穿着单衣,腿脚也还受着伤,谢瞻大吃一惊,连忙追过去从身后抱住她。
他心力交瘁,低低地,万分痛苦地叫道:“宁宁,别这样逼我好不好!” 沈棠宁一根根掰他的手指。
“放手!” 这样冷的天,黑的夜,谢瞻怎么可能放心地任由沈棠宁离开,她根本就是在逼他做决定! 谢瞻咬着牙,先深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和她商量。
“三个月,你就留下来三个月,到时候我再送你离开好不好?” “放手,你放不放手!” 沈棠宁一脚踩在谢瞻的脚背上。
别看她人不重,劲儿却不小,盛怒之下,几乎是使上了吃奶的力气。
谢瞻疼得龇牙咧嘴,又拿她无可奈何。
他怎么险些忘了沈棠宁根本就不是只任人宰割的兔子,当年她刚嫁进镇国公府,在府里孤身无援的情况下就敢公然和他叫板,哪怕泪流满面也要瞪着他犟,硬是不肯低头认错。
可他不就是喜欢她这股表面柔弱,内心却不肯服输的倔强吗? 谢瞻咬着后槽牙,脸上的青筋一根根爆了出来。
这半年算是很大程度上磨炼了他的耐性,但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沈棠宁,他便是有再好的耐心也告罄了。
谢瞻猛地将沈棠宁的身子掰过来,气得地吼她道:“犟种!你就非要和我犟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里冬天有多冷,你待在这里会和我过什么样的日子?!朝不保夕,吃不饱、穿不暖,被人戳脊梁骨,永远都是低人一等的流犯之妻,没有人再瞧得起你,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有出头之日,永远不知道死和明天哪个先来,如果我一辈子都回不去,你难道要在跟我这里待一辈子?!” 沈棠宁眼里闪动着水光,极轻地说:“富贵非我愿,帝乡不可期,荣华富贵我不羡。
祸福相倚,岂失一死,我也不惧。
阿瞻,从今往后,我们就在这里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好吗?” 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在这一刻,这个一向在战场上杀伐果断,自负自傲的男人,他的双目中也不觉泛上了酸涩的湿意。
说没有感动那都是假的。
一个女人,愿意为他抛弃所有,只身千里来追随,将自己最青春美好的年华陪他虚耗在这片荒凉贫瘠的土地上。
而她本应该过着优渥的生活,在镇江老家为温氏养老,是他将无辜的她和女儿卷入这场政斗之中。
他既心疼,又万分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三年结发夫妻,三年里他都没有真正把沈棠宁当做妻子好好地怜惜过,呵护过。
每一次,不是在争吵争执,便是在别离。
那时他年轻气盛,自以为是,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想来却唯有懊悔,竟与她错过了那么多欢乐的,本应珍惜的时光。
每一次的相聚,总是那么地短暂。
在被流放到宁远的三个月间,内心唯一还支撑他活下去的念想便是她和女儿。
每天晚上他都会失眠到深夜,唯有枕着她的帕子方能勉强入眠。
而在梦里,他时常会梦到两人在平凉的那一个月,梦到中秋夜两人手牵着手一起泛舟柳湖上。
梦到她答应与他做夫妻的那一晚的月光有多美,他有多快活,梦到大火之后她在他的怀里哭着说她在乎他…… 那是大概是他这一生中最快乐无忧的时光。
再次见到沈棠宁,他已经从云端跌落到了尘埃里,高傲的自尊使得他的内心无时不刻不在油锅中煎熬,却只能装作冷酷的模样赶她走。
然而,她亲口说她悦慕他。
他曾苦苦地恋慕了她整整三年,终于等来了两个人心意相通的那一日。
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般真挚,深沉,却又不求一丝回报的似水柔情。
微凉的风吹动着屋门,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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