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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像一只旋转着的彩色陀螺,不到停止转动的那一刻,谁都看不清她究竟有多少种颜色。
1 杂志被丢在黑色的茶几上,带着松散的响声,宽阔到有些空旷的房间里响起戴艾玲轻蔑的冷笑声。
“所以说人不能一步登天,这袁景瑞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居然都敢拉着董知微这种不上台面的女人走出来,让全世界都来看他的笑话。
” 她这样说着,手指还点在杂志上的照片上,修得形状完美的手指上涂着金色的甲油,那张小小的照片在她的手指下更显得模糊不清。
温白凉也在,就坐在沙发上,并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将茶几上的杂志拿了起来,仔细地看了她所指的那张照片一眼。
照片被刊登在财经版上,挨着成方上市当天袁景瑞走出港交所的大幅照片,很小,拍出来的效果却像是娱乐头条,看上去就是在某个夜里的街角边被偷拍到的。
照片里是袁景瑞与董知微,两个人站在夜里的烧味明挡前,他牵着她的手,脸上带着笑容,即使是一个侧面都看得出无比的心满意足,而董知微微微低着头,因为拍摄的角度关系,只能看到她的小半张脸,但却是前所未有的美丽的,像是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改变过了,整个人都变得不同。
旁边附着长长的报道,他想要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些文字上去,但眼前刺痛,被那副画面灼伤的感觉——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身边的女人正时时刻刻注意着他的表情。
他在打开的杂志之后默默地呼吸,两次之后便将它合了起来,放回茶几上,转过头对戴艾玲道,“要开始了吗?律师已经都准备好了,张大丰和张大才整天都在烦我们的人。
” 她走到他身后,俯下身来,两只手从后头伸过来将他面前的杂志再次打开,脸贴着他的脸,声音就在他耳边。
“他们两个……你怎么看?” 屋里有恒温的供暖,戴艾玲只穿着一件无袖的上装,两条手臂是凉而滑腻的,像是两条蛇交叉在他的皮肤上,她身上的香水味钻进他的鼻子,染在他的身上,他突然有一种立起来将她推开的冲动,但他很快地忍住了,反侧过脸去,在她光裸的手臂上吻了一下。
从香港回来之后,他所失去的一切全都回来了,并且比之前的更多更好,他现在已经圈子中当之无愧的新贵人物,谁见到他不要低一下头。
他不会再糊涂,让自己忘记这一切是谁给他的,所有的得到都要用付出去换取,他不觉得不公平,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看穿了戴艾玲这个女人所要的东西,她不是想他爱她吗?他可以装着爱她,演戏是会上瘾的,他已经习惯并且掌握了其中的诀窍,有些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有了真假难辨的感觉。
“你要听真话吗?” 她被他吻得笑起来,回答的声音都软了许多,又紧了紧手臂,贴着他的耳朵说,“当然,要是你说假话,小心我掐死你。
” 他转过脸去再看一眼那张照片,董知微的手被握在袁景瑞的掌心里,她的肩膀贴在他的手臂上,他感到自己的胃部一阵抽搐。
身体的诚实真不是一件好事。
“我很不高兴。
”他说。
她略略抬了一下身子,但他伸出两只手将她的手臂按住了,继续说下去,“那个男人竟然捡我丢掉的女人,我还以为他是个值得的对手,现在这个人让我感觉少了许多乐趣。
” 她哈哈笑起来,不但高兴,而且感到骄傲。
过去每一次她在他面前提到董知微,温白凉都会用类似于“你提她做什么?”这样的句子来回答她,一个人只有在仍旧放不下另一个人的时候才会那样说话,但现在他的回答里不再有董知微,他关心的只是他的对手。
她喜欢看到他野心勃勃的样子,而这世上能够满足他的野心的只有她,他想要的,只有她才能替他达成,没有她,他将一事无成。
她也喜欢能够掌控一切的感觉,更喜欢能够掌控他的感觉,他让她有了拥有他的实感,当然相应的,她也不会亏待自己心爱的男人。
“放心吧,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成方这一季的季报出来之后,林恩就会启动债转股的程序,要求股权配股以及加大注资摊薄袁景瑞手头的股份,他现在手里的股份是他和程慧梅两个人的,加起来也就是百分之33,张家的官司一开始,程慧梅留给他的那部分就必须冻结,成方上市的时候二级市场流出来的那些股票林恩与我们都在大笔吃进,这一次我们的胜算很高。
” 温白凉皱起眉,“可是姓张的那两个白痴把事情搞砸过一次,袁景瑞对他们盯得很紧,我怕他对他们俩早已经有了对策。
” 戴艾玲将双手收了回来,绕到沙发前去去与温白凉面对面说话,“就算张家兄弟不管用,我手里还有一个杀手锏呢。
” “什么杀手锏?”温白凉急问。
她将那本杂志随手丢在一边,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来,心情好极了的样子,还对他眨了眨眼睛。
“秘密,你慢慢猜吧。
” 他仍旧皱着眉,她伸手过去捏了一下他眉心的位置,笑着说,“好了,这杀手锏也是我意外得来的,之前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还有,要是这次把成方拿下来了,林恩会需要一个代表董事,我已经向韩墨斯推荐了你。
” 温白凉猛地睁了一下眼睛,那里面闪出的光让她愉快到极点,并且再一次笑出了声音。
董知微的这段日子,过得惊险刺激,跌宕起伏,用坐上了过山车相比也不为过。
在香港的那个晚上,她转身抓住袁景瑞并且开口对他说出那句话的同时,她就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所保有的平静生活被她一手打破了。
果然,袁景瑞是怎样的一个行动派,他当天晚上就要拉着她一起出席那场晚宴,被她拒绝之后还不解地问她。
“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手仍旧握着她的,脸凑得那么近,鼻息跟她的混在一起,带着湿润的暖意,她在他的掌握中感到无比的软弱,刚才的表白已经扯掉了她最后的一点自我保护的能力,被他那么有力的手紧紧握住,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根轻飘飘的芦苇,一折就要断了,可又感觉要是断在他的身体上,落在哪里都是好的。
可是残存的一点清醒迫使她开口,“不行,我不想。
” 时间已经在他的脑子里蒸发了,抱着她的感觉太过美好,他从短暂的呆滞状态中回神之后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现在他与她说着话,脑子里却出现一段一段的间歇性空白,他已经忘了这世上除了她以外的一切事情。
这个甜蜜的小人儿,他已经想她想得太久了,久到他都快要绝望了,现在她就在这里,在他身边,手握在他的手里,呼吸混着他的呼吸,他忍不住想要让全世界知道他的快乐。
但她的回答给他持续升温的情绪倒下了一杯冷水,他皱皱眉,“你不想?” “我不想那么快,太快了我会害怕,我们……我们能不能慢慢来?”她求饶地。
“我们”这个词让他再一次地高兴起来,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难得一见的娇羞之色,脸垂了下去,额角都有些发红了,他看着她,一时情难自禁,低下头去,就在她额角上亲了一下。
董知微二十五了,也不是没谈过恋爱,也不是没有与男人亲密地接触过,但袁景瑞的触碰让她觉得自己突然变回了青涩的少女时代,他甚至都没有吻她的嘴唇,她就心跳得天旋地转的感觉,几乎无法呼吸。
她如果这时候晕过去,会不会成为这一生最大的窘事? 电话铃声响起,两只手机,两种音乐,董知微第一次反应比袁景瑞还要快,一边缩手一边说,“电话。
” “别去管它。
” “怎么可以,一定是催我们下去的,今天的宴会上有……” “好了,我知道了。
”他松开手,叹着气,前所未有的不情愿。
他松开手之后脸上的表情令她愣了一下,然后一时没有忍住,眼角和嘴角同时弯起来,笑出声了。
虽然这男人表现得如此之不情愿,但是太好了,至少她觉得自己是暂时得救了,不用惶恐自己会在这个酒店房间里因为太大的刺激而做出让自己羞愧一辈子的表现。
但她的笑声随即就被一个扎实的亲吻堵在嘴里,肩膀被回转身来的男人抓住,不但如此,他还在这个亲吻之后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敢笑我?你等着吧。
” 她整张脸都是红的,笑容还在脸上,都来不及装出一个害怕的表情给他。
2 这天晚上的晚宴,董知微是按照原来的安排坐在离主桌距离遥远的一席上的,并且食不知味。
她尝试找寻陈雯雯,但她一直都没有出现,那个淡金色的美丽影子像是消失在了空气里,突然间无影无踪。
她不知道陈雯雯与袁景瑞之间发生了怎样的对谈,但其结果是袁景瑞怒气冲冲地跑到了她的房间,这一定不是陈雯雯所希望的,她回忆着与陈雯雯的寥寥无几的几次会面,每一次她的出现都是光彩夺目的,同时也是将她对比得黯淡无光的,就连她与袁景瑞的过去都值得拿来骄傲,而她,唯一的一次与他的生死与共都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但他竟然选择了她,怒气冲冲地质问她,又在她面前露出那样脆弱的样子,让她丢盔卸甲。
他一定知道她是没办法再坚持下去的,她懊恼地想着,被他吻过的嘴唇仍旧在发烫,复杂而混乱的情绪涌上来,淡化了陈雯雯的消失,不知如何面对未来的迷乱让董知微在晚宴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桌上的人都是她不认识的,她也庆幸这一点,旁边坐着的大概是被邀请来的几个媒体中人,热烈地聊着主桌上的人的八卦,用她听不懂的粤语,她一直处在一种略有些梦幻的状态里,想要回过头去看一眼袁景瑞,确定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可努力了几次,都没有鼓起勇气真的把头回过去。
这一切对她来说太像一场梦了,或许她一旦回头求证,一切都会像一个水泡那样,“啪”一声消散。
晚宴在董知微忐忑不安的心情中终于结束,她一个人回到房间,所有的灯插入门卡之后一同亮了起来,她关上门以后在原地立了一会儿,仍旧有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但一种异样的感觉忽然将她带回现实,并且让她往门边的茶水柜上多看了一眼。
那上面放置着打开的带有许多间隔的木盒,里面整齐地放置着各种茶袋,从大吉岭到碧螺春,还有速溶咖啡和咖啡伴侣的小包装,最前一排叠放着颜色各异的糖粉包以及专用来搅拌咖啡的小木棒,琳琅满目,一应俱全。
她在这间房里住了两个晚上了,每天一进门就看到这些东西,熟悉得几乎可以无视,但这一刻她却觉得那上面少了些什么,至于究竟是什么,她又一时想不起。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索,她从手袋里拿出电话来,那里面传来的声音是袁景瑞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
“董知微,你到哪里去了?” 她仍是改不掉当他秘书时的习惯,听到他的问题立刻就答了,“我在房间里,出什么事了?需要我下楼吗?” 那头有几秒钟的停顿,她听见热闹又噪杂的背景声,一点都不像是在五星级酒店里。
她知道这样的晚宴之后,主桌上的那些人多半要找个私密地方聊一会儿,联络一下感情,袁景瑞现在是当之无愧的新贵人物,谁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她茫然了。
“景瑞。
”他突然开口。
“啊?”她愣了。
“叫我景瑞,我在街角等你,你下来吧。
”他没好气地。
“……”她没声音了。
他等了两秒钟,又想开口,电话里传来很轻的回答,轻得像是一片羽毛,她用一种拿他没办法的口气说话,但却是温柔的,混杂着无奈的温柔。
她说,“知道了,景瑞。
” 董知微是换过衣服才下楼的,用最快的速度,幸好她穿得简单,也不需要妆点,但即使是这样,下楼的时候她仍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量大力地推动着,如果不加快脚步,就很可能被推倒在地上。
她在酒店左手边的第一个街角看到了等在路灯下的袁景瑞。
香港是个不夜城,十点还未到,这个靠近夜景最盛之处的地方人流如织,她看到他一个人站在街角的路灯下,抽着烟,身上还穿着晚宴时的礼服,只是没有了外套,也不知脱在了哪里,落在地上的影子长长的,瘦而窄,被无数的人踩踏与跨越。
他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她所熟悉的那个无所不能高高在上的大老板,但却让她比任何时候都想靠近他,无限地靠近他。
她还没有走近他便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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