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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夹着那白柳玩儿,满不在乎,“我都在这里称天了,还回去做什么啊?合契大典你要是敢让我丢脸,我就揪个好看又阔绰——” 他急赤白脸捂住她的嘴。
“知道!我知道了祖宗!不会让你丢脸的!快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少年凤君郑重起誓,“就用不死梧桐圣树做我们的喜车,我会取来九极沧渊最灵深那一颗帝珠来嵌你冠上婚珠!采到凤凰台最奇丽那一抹云霞纱绣你的肩上霞帔!到那时候,凤山玉律,天籁龙吟,郑阴萝——” 他掌心与她交合,热汗黏黏糊糊的,阴萝嫌弃想要出去,被他扣得更紧。
阴萝故意吓唬他,“到那时候,你就完啦,手上被我拴了绳儿,脖子也得套一根呢,天天都要被我拴着走,小马驹可怜得很呢,怎么样,要不要反悔呀?” “嘿,谁反悔谁就是小狗!戴就戴!我乐意着呢!” 他又跟她稚气笨拙地拉着拉钩,像是两条小游鱼儿互相嬉戏。
玩着玩着,赤无伤又低头,亲了亲她的指头,少年英俊的眉眼扬开了快活的意气。
“郑阴萝,小爷又俊又能干,你可得把我好好拴着,就拴着你的床边,腰边,手边,所有你能看得见的地方!” 小爷定一辈子快快活活驮着你走! 酉时,金乌西坠,天地昏黄,小圣陀天宫也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霞里。
梦春羽的脚步顿了顿。
在山门前,最暗的一处角落,那茂盛的黄姜花丛里,掩着一束狼狈仓惶的红衣,等梦春羽走近,对方也没有什么反应,它顶着一颗毛茸茸的鲜红狐狸头,呆呆又乖乖看着天边的落锦晚霞。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这颗皈依了佛家的狐狸头,也是每逢黄昏,都要趴在那佛塔琉璃瓦上,痴痴遥望着天边的落日。
它还说,八万春山的落日最好看。
在它皈依释迦的期间,它一次也没回去过春山。
后来狐狸看得久了,记忆也开始错乱,渐渐生了病,梦春羽跟其他师弟商量后,第一次生出私心,瞒着它,给这情狐传了无量渡海经,让它逐渐忘却那些回忆。
但它跟那小天道的牵系太深了,三万年后它还是成了他,成了容雪诗,要去应他无望的情劫。
梦春羽深吸一口气,狠狠踹了他一脚。
“起来!我小圣陀天宫就没这么孬的情种!咱们的老祖宗可不是坐以待毙的!” “那神天婚典又不是今日举行!你摆这副死狐样子是要给谁看?就算是要卖惨,也得卖到她面前才有用,你师父我可是铁石心肠的,说不出嫁妆,就不会出一分嫁妆!” 这是要他抢婚的意思。
但狐狸动也不动,心灰意冷,它抱着狐狸头沉默了会,又扬起那长长的吻尖,语气茫然碎裂,“师父,我好痛啊,可我,舍不得杀她,又不舍得死。
” “师父……兰麝能怎么办呢?” 想看她长长久久,又不想看她跟别人长长久久。
狐狸又陷入凌乱的痛楚里,他甚至说,“对,婚典不是今日举行,我得去挑件好看的红衣,我要,风风光光给她送嫁——” 狐狸跌跌撞撞,就要离开山门。
梦春羽按了按额头,“回来!” 他还是说了,“你托为师注意的,与我长欢花,今日在本世代落根了。
要不要去摘,随你。
” 妖狐背影一僵,“……什么?” 他几乎挪不动脚步,生怕又是一场错觉。
梦春羽有一门秘密法诀,可以感应到这种先天灵花,他道,“今日有一颗先天情心脱了情身,坠了天地,这才滋养出了本世代唯一的一株长欢花,但具体方位,尚不明确,能不能赶上婚典——” 话音未落,他身边哗啦啦涌出一群老光头,大光头,小光头,皆是双眼放光,在瓜田里吃得心满意足。
梦春羽:“……” 这群八卦光头真是很阴魂不散哪。
大小光头们争先恐后围起容雪诗,七嘴八舌道。
“狐狐师弟不怕,咱们小圣陀天宫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吃白饭的,不就是找一朵花儿么,就是一堆风化万年的牛粪,咱们都给你掘地三尺叉出来!” “就是,别看俺们这些吃白饭的,一把子力气,可能干得咧!” “你放心,等师兄一声令下,百万光头给你冲上神天抢亲!!!” 梦春羽当场黑脸,“抢什么亲,佛家净地能干这种缺德的事儿吗?去去去,都别添乱了!” 妖狐那苍白的脸色又渐渐有了血色,他急促喘了口气,死灰复燃般,揪住了梦春羽的佛袍,“师父!师父!我要它!我要长欢!兰麝若能得偿所愿,定将鸿钧混元界天拱手奉上,酬谢师兄师弟们对兰麝的爱护!” 梦春羽:“?!!!” 可恶!我佛!不是我不坚守本心!实在是他给的太多了! 梦春羽立即给大师哥彻静,二师哥彻默,三师哥彻流等诸天大佛尊发去了申请协议,就连师弟们他也没放过,从五师弟到二十五师弟,没陨落的通通都发了个遍。
主题:《论百万光头神天抢婚的可行性》 佛尊师哥们:“……?” 虽然知道四师弟老爱发癫,但这一次是不是癫得佛祖都看不下去了?还上神天抢婚? 抢天道的婚? 他怎么不把他们这群师哥都嘎了去见真佛啊? 等佛尊师哥们看到那抢婚的酬金,迅速披上袈裟,戴上金钵,肩头抗上降魔杵,凛然发了传音。
“我佛有成人之美,师弟别急,师哥这就带百万光头,来助你天宫抢婚!” 寒仙洲,龙潭剑崖。
剑风阵阵,刮骨刺喉,那一束红衣早已被冷血浸透,膝骨碎裂,仍是挣扎着爬起来,去承接第九万三千六百道剑意。
大师哥彻静眉头微皱,“这究竟是什么先天情心,竟然如此——” 他一个佛家圣者,说不出歹毒之语,但九万道剜骨刺心般的剑意,每一道都透着无穷的恶意与阴冷! 说是考验,它就要摘花者死! 二师哥彻默有一双毒眼,他叹息道,“这颗情心是被迫陨落的,情怨极深,菩疆若想摘到,怕是不易。
” 何止是不易! 他们三大佛尊,还甚至还有梦春羽这一尊未来天佛庇佑,竟也让那妖狐生生去了大半条命。
快到了。
容雪诗眼前弥漫起一层浅浅的红光,玫瑰色的凄冷美感,九万七千六百道剑意,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快到了,但与我长欢花也近在眼前,跟上次一样,他涉过那冰寒刺骨的血河,爬到那彼岸旁,伸手轻轻地,掠过这一株纤弱的花植。
他仍觉这是一场梦,指尖颤着,竟不敢碰。
这是真的吗? 他怕一碰,又要坠入那场无穷无尽的血色梦魇里。
妖狐仓惶回头。
佛尊们就在周天庇佑着,梦春羽被他气死,“快摘啊!你愣什么!迟则生变!” 这妖狐精明至极,偏就摘花这一事,让他陷得极深,都成了一桩阴影! 容雪诗又轻轻吸了一口气,肺腑里都是热气,他小心翼翼摘下这一朵本世代的与我长欢花,眉目都略微舒展,浸润无边温柔。
也在同时,他的后背穹天降落了一道模糊的身影,似是少年模样,低马尾,耳带一把小红珠,他持着一把长剑,唇边凝着森寒恶意。
“——该死!是至恶剑魂!师哥!出手!” “狐狸!快!丢掉情花!!!” 梦春羽何等眼力,他几乎不用权衡,就做出了舍弃的打算,没有任何外物能比得了生灵的性命重要! 但他也知道,他的提醒是无用的。
那狐狸似乎早就料此一劫,早就回归了真身,那体型庞大修长,足足迎风长成了八千丈,它四肢是半跪在地,像是锁着,漆红锋利的指爪深深刨进石地血河里,殷红的毛发似血瀑般飞扬直落,这永劫天狐高高弓着背,将那一束娇的,小的,脆弱的情花拱进了它最柔软无害的腹部。
“刺啦——!!!” 饶是有着佛宗的莲华大世界降临,那至恶剑魂仍是凌厉无双,从天狐的颈部一路切到后背,如同一道血色沟谷,诸天都染上血红。
等这场凌迟结束,剑魂消失,容雪诗也退化成一只娇小的、不足手臂大小的的狐狸,奄奄一息蜷缩在那血河中,四肢抱着,团着腹部。
“狐狸!!!” 梦春羽焦急大喊,连忙飞跃过去,他刚翻了下,指头沾着狐毛跟血污。
“没事……师父,我没事……” 狐狸用吻尖拱了拱他的佛袍,又极其骄傲地,极其欢喜地,小狐爪举起那一株与我长欢花,那尖尖粉粉的小琼苞被他的爱意浇灌着,竟然瞬间开了花,在天光下晶莹透亮。
“师父,我,我摘到了,她,会喜欢吗?” 她会喜欢小狐狸容雪诗吗? 会……再一次跟我回春山摘葡萄看落日吗?会接我的姻缘签吗? 容雪诗种种猜想着,但情花在手,还是让他有了几分底气。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是神天传下的战鼓,属于郑阴萝的独有战鼓,容雪诗知道四声是开战,六声是归来,那这九声是……? “——是婚律。
” 大师哥彻静脸色凝重,又缓缓归于平静,“菩疆,天道婚典开始了,你要去吗?” 容雪诗怔了怔,梦春羽更是大骂出声,“神天这是故意的吧?我们刚摘完花,她那边就开始了,这是想要谁的命?” 他直接按住容雪诗,“这新天与你们过去有怨,在情爱上一向刻薄你们,你去了也是无用,只会被她再伤一次!” “容兰麝,你要是还有点骨气,就把这破花给扔了,跟师父我回去,不管你是想继续出家,还是找小母狐狸,师父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容雪诗低声,“可是师父,我只想要她。
” 梦春羽顿时哑然。
天道婚典,通传天地,来的宾客都是诸天赫赫有名之辈。
时间太紧,容雪诗怕赶不上,只是潦草吃了几株止血的佛莲,甚至都没来得及更换那一身血衣,就闯入了金阙天的红寿宫里。
容雪诗踉踉跄跄往前走,背后的血河淌了一地,可他已感觉不到痛,眼里只有那一道娇矮袅娜的身影,她戴着一顶沧溟帝珠黑冠,后背裸空,披着一段长长的薄明霞纱,竟是绿翡翠的婚裙,好似梦中的景色,让他屏住了呼吸,竟也不敢唤她。
“你来了喔,路上很赶吗?” 她转头,口吻熟稔,仿佛他才是那个合契爱者。
“……嗯,来了。
路,是有些赶。
我,我给你摘了花。
” 容雪诗有些慌,他捻了捻掌心,还是捏出了那一朵长欢花,像个腼腆无措的狐狸少年,又带着破釜沉舟的英勇心性,轻轻捧到她面前。
“蛇宝,裙裙,跟我回春山吧,葡萄,葡萄要熟了。
” 阴萝接了过来,情花开得极玲珑可爱。
但她只是笑着,轻吻唇边,又随手抛到天际。
什么……? 容雪诗的妖瞳猛地震动,里头的水气近乎碎裂,他发疯要跑过去接住,被阴萝拦住了腰,他法力都耗尽,根本抵挡不了她,“你放开我,蛇宝你放开我,那花,那花经不得摔,它会碎的——” 他赤着眼尾桃心,哭声嘶哑,“它碎不起第二次!!!!” “我知道。
” 阴萝扬唇,“可我就是要让它碎第二次,我的佛。
” 她轻抚着他的脸,她曾经的最爱,指尖也在那一颗烧灼的桃心停留,“初见日我就说过,我佛,你成你的禁佛,我入我的合欢,你别再回头,也别再渡我,我等世代言出法随,现在又反悔什么呢?” 在小凤皇的紧迫盯梢下,阴萝转瞬收回了手,准备继续婚典。
曾经的妖狐圣君最不屑忠贞长情,如今他死死牵住了这一角即将属于别人的婚裙。
“蛇宝……裙裙,没关系,没关系的,你们怎样利用我都好,但别这样扔我嘤呜。
” 他不想成什么佛,成什么至高,他只想做一头快活的公狐狸,在春山里种满甜葡萄,酿酒,做甜糕,天气好时,他们会一起外出打猎,野鸡胸留给她,野鸡屁股留给他,他们还能下山,去吃她没吃到的第二碗糖芋苗。
他会泡一缸满满的糖醋蒜,是助情圣物,他会坏心眼勾着她要,或许再过不久,他们就会生一窝的狐狸蛇仔仔。
容雪诗身心都痛极,泪珠晶莹,淹过眼尾的小桃心,狐狸的哭腔娇嫩如婴童。
“嘤呜,裙裙,你疼一疼我。
” 求你吻一吻我。
求你别把我丢在你不再过问的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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