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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3/3)

坐班车一路回到家门口，才发现背包落在会议室了。

她竟然就这么失魂落魄地空着手回来了，现在除了挂在脖子上的工作牌，只剩下口袋里的乘车卡。

父亲今晚在雷达站值班不回家，母亲大概还飞在太平洋上空，唐潇潇站在家门口失神良久，才撇了嘴，悻悻地下了楼，准备去单身宿舍看看，找个空床位将就一晚，顺便找同事蹭顿饭吃。

下了楼没走多远，唐潇潇就见到那辆海南牌照的路虎揽胜停在路边的树荫下，高大威猛的车身被雨水冲刷过后，原本看似简单的黑色竟透出隐约的湛蓝，像是一只蛰伏的猛兽。

车上只有聂卓扬一个人，头仰着，座椅几乎打平，一双长腿斜斜地翘在仪表盘上，嘴里叼着支烟，眼睛半睁半闭。

明明是放浪形骸的姿态，在他身上却透着洒脱率性，加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深沉样子，竟惹得路过的女孩们频频回首。

想起下午的事，唐潇潇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揶揄道：&ldquo聂机长，等女朋友呢？&rdquo 聂卓扬收回脚，坐直了身子，把指尖的香烟一弹，撇了撇嘴：&ldquo你是说上次那个？还不是我女朋友呢，就犯公主病了，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rdquo 唐潇潇皱眉：&ldquo你怎么乱扔烟头？着火了怎么办？&rdquo &ldquo才刚下过雨！&rdquo聂卓扬斜眼瞥她，&ldquo小辣椒，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还是爱瞎操心。

&rdquo 唐潇潇哼了一声：&ldquo你怎么又不开保时捷了？难道那也不是你的车？&rdquo &ldquo说对了！还真不是我的，是借的。

我这外地车牌下班高峰期去市中心不方便。

&rdquo聂卓扬说着爱惜地抚了抚方向盘，然后抬头看向她，眸光微转，&ldquo可我这人就是长情，念旧，不舍得换，你说怎么办？&rdquo 唐潇潇触及他的目光，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连忙别过脸去，想了想又转回来，把手伸到他面前，一脸理直气壮地说：&ldquo别管你的车了，先借我十块钱！&rdquo &ldquo十块钱？&rdquo聂卓扬一愣，随即勾起嘴角，掏出钱包往她掌心一拍，&ldquo都拿去吧！&rdquo 唐潇潇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打开来抽出两张五元，把钱包往他怀里一扔，转身就走。

转过两个弯，前面一栋九层的白房子就是美女云集的空乘宿舍，俗称&ldquo空姐楼&rdquo，楼对面就是&ldquo彩虹餐厅&rdquo，物美价廉。

唐潇潇坐下来刚点了份油泼辣子面，便看见聂卓扬迈着一双长腿也进来了。

&ldquo老板，来碗牛肉面！&rdquo聂卓扬径直走到她面前坐下，叹道，&ldquo小辣椒，你可真是十几年如一日，每次都吃油泼辣子面，吃不腻吗？&rdquo &ldquo我明天还你钱。

&rdquo唐潇潇低头拆着一次性筷子，泄愤似的把包装纸用力扯来扯去。

&ldquo我明天航段多，晚上回不来。

&rdquo聂卓扬手肘支在桌子上，看着她缓缓道，&ldquo就十块钱，你故意寒碜我是吧，唐潇潇？&rdquo 唐潇潇抬头瞥他一眼，扬起手：&ldquo老板，加菜：酸辣凉粉、红油抄手、毛血旺、水煮鱼、辣子鸡，嗯，再来份麻婆豆腐，就这些吧。

&rdquo 聂卓扬看着她如数家珍地报菜名，忽地轻轻一笑：&ldquo要不咱们出去吃吧？这里又不是川菜馆。

再说大热天吃这么辣，不怕上火？&rdquo 唐潇潇放下筷子，一脸严肃：&ldquo那天你的飞机真没油了？&rdquo &ldquo憋到现在不容易吧？瞧你这副模样，就跟小时候板着小脸问我是不是真没带作业本一个样！&rdquo聂卓扬笑吟吟地看着她，顿了顿又问，&ldquo那么，你是以捷航运营总监的小姨子身份问，还是以星航飞行员的发小身份问呢？&rdquo 唐潇潇拧眉瞪他：&ldquo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竟然在调查会上拿这个做文章，好卑鄙！&rdquo 聂卓扬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浅浅勾着嘴角，任由她冲自己发火。

唐潇潇不见他反应，哼了一声，又道：&ldquo是你在魏碧面前乱嚼舌根的吧？谁说林宇凡是我表姐夫了？我表姐可没嫁给他！&rdquo &ldquo哦，你表姐安琪&hellip&hellip&rdquo聂卓扬突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ldquo前阵子的同学会上我可听说她在美国早就有了别人呢，不然林宇凡这次车祸受伤，也轮不到你去做田螺姑娘照顾他吧？&rdquo &ldquo就是我表姐听说他受伤了，才托我照顾他的。

我表姐&hellip&hellip&rdquo唐潇潇迟疑了一下，&ldquo她那边有事才回不来的。

&rdquo &ldquo没事她也不会回来了，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林子？难道是怕他伤心？&rdquo聂卓扬打量了她一眼，放轻了声音，&ldquo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rdquo &ldquo你想多了！他在我心里，一直是我仰慕的师兄而已。

&rdquo唐潇潇语气坚定，白皙的脸庞却微微地泛红了。

&ldquo看，脸都红了，你还是没学会说谎。

&rdquo聂卓扬说着，语带讥诮地笑了笑，&ldquo怎么样，暗恋自己表姐夫的滋味不好受吧？&rdquo &ldquo你胡说！你懂什么？&rdquo唐潇潇被他一句话激得险些失控，重重地把筷子撂在桌上。

他怎么会懂得什么才是暗恋呢？暗恋，是最好的哑剧，说出来却可能会变成悲剧。

暗恋，就是她遍体鳞伤，而伤害她的人却一无所知，更悲哀的是，她还要假装丝毫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ldquo别激动，激动代表着欲盖弥彰。

&rdquo面对奓了毛的唐潇潇，聂卓扬更加云淡风轻，&ldquo好在他并没有想多，不然那天去机场接你，他送的就是玫瑰而不是马蹄莲了。

&rdquo 马蹄莲，是她最喜欢的花，却与爱情无关，代表着纯洁、纯净的友谊。

唐潇潇配合地迅速偃旗息鼓，幽幽地低下了头，因为低着头，所以也就错过了聂卓扬眼中的纠结和不忍。

&ldquo好了好了，是我胡说八道。

来，吃菜，吃菜！&rdquo聂卓扬说着夹了一筷子菜给她，自己也吃了一大口菜，顿时辣得直抽气，还不忘一语双关地说，&ldquo这么辣，真不是一般人消受得了的！尤其林子，一向不爱吃辣的&hellip&hellip&rdquo 唐潇潇咬了咬嘴唇，猛地抬起头，用筷子敲了敲碗边：&ldquo差点被你带沟里去了，别想转移话题！说回飞机没油的事，我以一名管制员的身份问你，行吗？&rdquo 聂卓扬便也肃了肃神色，放下筷子，认真地答：&ldquo我以一名飞行员的身份回答你，是真的没油了。

&rdquo 唐潇潇哼了一声：&ldquo那天要不是我们总主任抢了话筒去指挥，还不知会出什么大篓子呢。

&rdquo 聂卓扬叹了口气：&ldquo你也知道那天的天气，我一路上都是积雨云和雷暴，航路绕飞，兜来兜去，总算飞过来，这边强雷雨不能落，让我去临川机场备降。

谁知飞过去临川那边也接收不了，盘旋等待了快一个小时，我只好又飞回来，好不容易排上队进港，最后就剩下几分钟的油量，你说，我能让吗？我敢让吗？&rdquo &ldquo这么说倒是我错怪你了？&rdquo唐潇潇撇撇嘴。

&ldquo从小到大，你没少错怪我！&rdquo聂卓扬摇了摇头，一副掏心掏肺的诚恳模样，&ldquo不过早知道你会这么为难，我就算把飞机开到没油了紧急迫降，也得听你指挥呀。

&rdquo 唐潇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放低了声音：&ldquo阿卓，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捷航油量改革的事？&rdquo 聂卓扬一怔，恍惚间仿佛回到童年时，两人成为同桌，前一分钟她还因为打开书看见他放的死蟑螂而吓得大哭，下一分钟就抹抹眼泪，抽抽鼻子，认真地盯着他看：&ldquo阿卓，你昨晚没背课文吧？错了这么多。

&rdquo然后过了一会儿，她又拧着秀气的眉头，用铅笔尖狠狠地戳他的胳膊，&ldquo阿卓，自己写，不许抄我的作业！&rdquo 阿卓，她有多少年没这么叫过他了？自从高中又进了同一所学校，她就一直连名带姓地叫他聂卓扬，或是半开玩笑地跟其他同学一样叫他聂少爷。

而这个&ldquo卓&rdquo字，后来也成了他最痛恨的字&hellip&hellip 聂卓扬甩了甩头，仿佛将不愉快的往事甩掉，自嘲地笑了笑，声音隐隐有些低落：&ldquo你是想说我在针对林宇凡？唐潇潇，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素质？一架飞机上百号人，也是我能拿去斗气的？何况我当时也不知道后面的飞机就是捷航的。

&rdquo 见唐潇潇不再反驳，聂卓扬话锋一转：&ldquo你有没有想过，谎报油量的可能是捷航？少绕飞两圈，省下的油量很可观。

&rdquo 唐潇潇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ldquo捷航怎样我不管，反正，我信你了。

&rdquo 聂卓扬定睛看了看她，忽地朗声一笑：&ldquo好，就冲这句，我得好好请你一顿！走，咱们换个地方！&rdquo说着他起身拉起唐潇潇的手。

餐厅暖黄的灯光照在他英俊的脸上，眸光流彩，一如当年那个为梦想追逐的阳光少年。

他的手掌比当年宽厚，掌心也不再湿漉漉的，而是温暖干燥，坚定有力。

他们这就算是握手言和了？唐潇潇有些迟疑地站起来。

&ldquo潇潇，可找到你了！&rdquo餐厅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灰色工装、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推门进来。

&ldquo灰太&hellip&hellip郎泰？什么事这么急？&rdquo唐潇潇连忙松脱聂卓扬的手，迎了上去。

郎泰是塔台负责维护设备的机务员，绰号&ldquo灰太狼&rdquo，一向做事沉稳，很少见他这么着急。

&ldquo你的背包落在安监部会议室了，他们送到塔台，我帮你拿了回来。

刚才一路上手机响了好几回，来电显示是&lsquo林师兄&rsquo，怕是有什么急事。

&rdquo郎泰把一个牛仔背包递了过去，抹了抹额上的汗，憨憨地笑了笑。

唐潇潇接过背包，连忙翻出手机。

上面已经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林宇凡打来的，最后是一条短信：&ldquo潇潇，对不起，我才知道，是我连累你了。

&rdquo 看来消息传得真快，唐潇潇担心林宇凡，说了声：&ldquo我还有事，先走了！&rdquo转身就跑了出去。

聂卓扬看着面前满满一桌菜肴，心里颇不是滋味，无奈地撇了撇嘴，扭头对郎泰说道：&ldquo兄弟，要不，一起吃？&rdquo &ldquo我不吃辣的。

&rdquo郎泰摇了摇头，然后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ldquo你是潇潇的&hellip&hellip&rdquo 聂卓扬对他的打探略感不快，其实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发小？同学？朋友？似乎都不确切。

于是坐下来夹了一只红油抄手:&ldquo兄弟，不想吃就请自便吧。

&rdquo &ldquo辈分错了。

&rdquo郎泰一脸的严肃，伸出五指粗短的厚厚手掌，重重地拍了拍聂卓扬的肩头，&ldquo我是潇潇的表叔！&rdquo &ldquo啪&rdquo一下，聂卓扬被他拍得手一抖，馄饨跌落碗里，溅起一大片红油，正待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年轻的表叔，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名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ldquo我刚刚得到消息，林宇凡今天下午去医院拆石膏了，不过，&rdquo电话那头，魏碧意味不明地停顿了片刻，才缓缓吐出一句话，&ldquo他没能站起来。

&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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