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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期用来隔人的房舍,用来收留无家可归的老人孩童、残病伤患,取了个“慈善堂”的直白名字,请当地儒商作书,匾额成后,揭牌也是请的有名的几家商行—— 商人重利,但也要清名,算是把他们绑上“贼船”。
至少慈善堂运作初期的开支,有商贾乐意出资,更乐意名声打响,这样才能生意兴隆。
后面,走一步看一步吧。
而此时,朝廷的赈灾善后款,也充足抵达。
足够灾民修缮重建,回归故里。
灾后也喜欢做法事。
至少寒山寺做过好几轮,民众自发祭拜祈福。
又不知怎的,百姓听闻齐帝大手一挥,准备明年更改年号,是因外甥女病重,为她祈福,便自发也给坐镇姑苏的昭平郡主祈祷。
红绸布和纸信在寺中百年榕树的枝桠间翻飞,本就旺盛的香火,一个月间又翻了数倍。
季檀摸了摸袖中红绸,先是在榕树前顿足片刻,没挤上前。
扶住一位将将跌倒的老妇道:“您小心。
这边人多,莫挤了,择日再来。
否则跌撞了,岂非得不偿失?” 老妇一脸焦急道:“哪能呢,不是说郡主还没病愈吗?” 季檀笑笑,他很少笑,但一想起昭平郡主,总是想笑:“病愈了,您不消急。
注意自己个儿身体。
您为了给她祈福,亏了自己,这话传到她耳里,她也伤欠不是?” 老妇讷讷道:“……唉我会小心的。
” 季檀又道:“或者,我扶您去那边殿里烧三炷香,给您写个祝辞的长条纸页?听说在香炉里点燃,也能上达天听的。
” 老妇连连点头。
就这样,季檀揽了一堆活,好几个目不识丁的百姓大喜过望:“这位公子,你下次还来吗?下次还找你啊!” 说得好像做生意似的。
季檀哭笑不得:“若是实在需要,可在山下书庄,或是山上僧侣处求助。
某很快就会离开姑苏了。
” 父母都非江南人,他还得回家乡给父亲守孝。
足足写完半上午,才送走热情的人群, 季檀揉了揉手腕,清澹的眸子四周望了望,走出人头攒动的香火鼎盛处,远离喧嚣,挑了一条僻静的路,拾级而上。
他今日未着冠,布带束发,青衣如竹。
有种冷淡矜贵的出尘——本就是官宦世家子,家族落魄,风骨依旧。
心境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淡然宁和。
说来很奇怪,明明父亲遭贬,他中断科举随他出京时,表面淡然,实则也有幽微的愤慨委屈。
抛却已经连中两元的大好前程,也不过是因为京中沉浮不定,官场倾轧龌龊,都令人厌烦。
但如今却当真宁和,有种在一处也能造福一方的自勉。
是因为见过她了么? 寒山寺都是青石台阶,落了雨,别处都被正午阳光烘烤,唯有这边台阶因头顶绿林森森,遮了光,路上仍显得湿滑。
季檀兀自沉思,走得小心,却忽然看到了一片黑色衣角。
没曾想到这里还有人,他没抬头,端肃有礼道:“借过。
” 但那双黑靴在他面前站定,没动。
那人居高临下打量他片刻。
按在腰侧刀柄上的拇指一弹,刀锋出鞘,声音低磁悦耳,但声调极淡:“走什么?这上面没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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