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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伤了腿脚,我去南苑看看他如何了。
”越过庭院药圃,往南苑方向走去。
荀玄微的目光从身后落在她背上。
凝视的目光里带着复杂情绪,默然追逐往南苑去的窈窕背影。
前世种种事,上元繁华夜的大湖夜游,他抱憾终身的恨事,怎会出现在她的梦中。
池子里的锦鲤摇头摆尾,头顶梧桐黄叶旋转飘落,主院已经修缮一新,眼前的景象宁谧如世间桃源,现世安好的美景却再也落不入他眼中。
刹那间,时光倒流,斗转星移。
越过现世静好庭院,眼前显露出前世焚烧殆尽的断壁残垣,满地剑戟箭矢,断臂残肢层层叠叠。
坞壁攻破,宗族屠灭,十不存一。
相隔百里之外,未有狼烟示警。
等云间坞接到消息,再怎么疾奔救援已经不及。
只得仓促间整合部曲,带领残余族人,躲避追兵的追捕奔袭,匆忙渡江南下。
那夜的江水滔滔,奔流不舍昼夜。
多少高门贵血,百年士族门第,无声无息湮灭红尘中。
重生一世,局面已与上一世大不相同,家族犹在,亲友环聚。
阿般始终在北地,放眼周围皆是山峦群峰,不曾见识南朝的大江湖泊。
她不曾记起前世,偶尔泛起旧日的浮光残影,也只当是梦境…… 是他重生一世的万幸。
阮朝汐才走出四五步,被叫住了。
“傅阿池出坞之事,办得仓促了些。
我看你少了玩伴,四处寻不到人说话,日子过得无趣。
” 荀玄微放下鱼竿,起身走近。
不知为何,他望过来的眸光比往日更加温柔宠溺。
“要不然,我将七娘接过来。
你们两个年纪相近,互相也可以作陪玩耍。
” 阮朝汐想起了七娘在荀氏壁里逼仄的小院子,整日围拢着她的女婢,刚想点头应下,忽然又想起南苑里养伤的钟少白。
“七娘和钟十二两边家里的议亲,似乎闹得不大痛快。
十二郎如今在南苑养伤,七娘若是不愿意过来的话,不必勉强她。
” 荀玄微颔首,“我晓得。
” 话虽如此说,但他主意已定,目送阮朝汐走远,就在池边写了一封简短手书,命人送去荀氏壁。
耽搁了小半刻时间,又有贪吃的鱼儿咬钩。
他抬了下鱼竿,这回发力的时机精准,贪嘴的赤红色大锦鲤被钓离水面,在钩上扑腾个不停。
他原本就不是情绪起伏强烈的人,听到“星夜大湖”瞬间引发的剧烈波动逐渐平缓,又写信请来了七娘,为傅阿池的离去做出了补偿。
他的心绪很快恢复,再度如千顷平湖,波澜不惊。
他放下鱼竿起身,往书房方向走出两步,银竹在身侧提着鱼篓竹竿,几度欲言又止。
荀玄微察觉了。
“有话直说。
” 银竹迟疑着说,“十二娘……进去南苑,探问十二郎的伤情,两人说了好一阵话了。
奴不知该不该请人出来……请郎君定夺。
” 荀玄微停步回望过去。
南苑的门半敞着,门里静悄悄的。
透过半敞的门扉,钟少白坐在庭院的假山石边,阮朝汐帮他握着拐杖。
两人不知说什么,钟少白飞快地抬了下手,又更快地收回去。
看起来有些滑稽。
拐杖掉落,阮朝汐俯身把拐杖扶起,没有留意钟少白这边的动作,钟少白自己窘迫得脸红脖子粗,视线悄悄地瞄过去,又飞快地转开。
荀玄微远远地望着。
少年人藏不住心事,眼神热烈闪亮,炽热心意一望便知。
其实也算寻常事。
阿般从来便是这样,不似普通女子的委婉含蓄,喜爱谁便直白地露出喜爱,不喜爱如何也不能得她青睐。
如今年岁还小,等她再长几年,对她心生了爱慕而又不得青睐的,管他什么勋贵王爵,一律被她冷待。
还记得当年宫廷里她抱着年幼的小皇帝坐在高处,接受朝臣礼拜,丹墀下常年有几道追逐失落的痛苦眼神,他见惯了。
似钟少白这种有幸和她年少相识的,生了爱慕心,再寻常不过。
但不知怎的,看着少年郎眼里掩饰不住的爱慕,他突然想起了阮朝汐出奔豫北被他追回的那个深夜,四岔口大车急停,少年以单薄的肩膀护着身下的少女,两人在昏迷中互相依偎。
原本安稳如千顷平湖的心绪,忽然无风起浪,波动起来。
他唤来了银竹。
“前阵子事忙,忽略了不少事。
”他神色不动询问。
“五房那边,七娘和十二郎家里议亲,议到什么样了,你在荀氏壁时可听说后续。
” 银竹如实回禀,“原本快要议定下来了,但听说七娘在家里大哭大闹,死活不同意。
七娘的母亲心疼她,奴在荀氏壁听说点风声,说十二郎也不愿,两边相约罢休了。
奴回来的时候,五房那边似乎在筹备相看宴,打算让七娘相看钟家的其他几位郎君了。
” “罢休了?”荀玄微不明显地拧了下眉,又遥望过去南苑。
阮朝汐扶着拐杖,说了几句话,把拐杖递给钟少白,似乎在查探他的伤处。
钟少白一张脸突然涨得通红。
最近事多且杂,他确实没怎么留意七娘议婚的动向。
若知道两边的议亲事竟然罢休了,中途换了钟家的其他郎君相看,他绝不会把钟十二接来云间坞治腿。
早知如此麻烦,不如那夜直接把钟少白送回钟氏壁,落个眼前清净。
“七娘是个急性子,十二郎冲动易怒,平日里争吵是多了些,以至于姻缘不成。
” 他盯着南苑里谈笑的两人,淡淡吩咐下去。
“七娘很快要来了。
既然两边结亲不成,彼此再见面也是尴尬。
十二郎毕竟远来是客,先不必管他,等七娘过两日到了,十二郎不好再多露面,让他专心留在南苑养伤便是。
” 说罢起身离开窗边,把刺目的景象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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