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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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猴王的杀戮生意(1/3)

虽然分属缅甸、泰国、老挝,人们还是习惯将金三角划分为独立王国。

在步入现代文明很久后的今天,这里仍然保持着混乱。

金三角的混乱是两个人造成的。

一个是糯康,曾经是坤沙的手下,后来自立门户,靠着疯这个字,在金三角慢慢站稳脚跟。

缅甸尚佛,哪怕是最凶残的毒贩,对佛也还算尊重。

但据说糯康杀过好几个高僧,这在缅甸是很严重的罪行。

慢慢地,糯康以大其力县为中心,沿着湄公河,将势力向四周扩张,最终成为金三角地区较大的一个贩毒组织头目。

糯康这两个字,在大其力是一个忌讳,经常有外地的赌客说错话,直接给关在房子里凌虐,最后被沉进湄公河的故事传出来。

“猜叔,糯康和你比谁厉害啊?”我当时觉得猜叔的势力很大,脱口问道。

猜叔听了我的话,很认真地看着我,“我和你谁厉害?” 我想了一会儿,才笑嘻嘻地对猜叔说道:“当然是猜叔你厉害啊。

” 另一个叫赵伟,东北人,早年间负责经营小孟拉最出名的蓝盾赌场,后来成为金木棉集团的老板。

07年初的时候,老挝政府把靠近金三角的1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划给赵伟,成立“金木棉特区”,享有除外交和军事以外的一切自治权利。

在外国赌场待过的都知道,中国赌客一直是其中的主力军,而赵伟认识的人多,关系网复杂,因此很多中国赌客开始摒弃大其力,来金木棉玩。

赵伟依靠过人的手段,没两年时间,就把金木棉给做起来,赌场密布,娱乐场所数不胜数。

说到赵伟,猜叔难得竖起拇指,他说赵伟这个人很行,孤身一人来到金三角,20年的时间打下这么大一片天下。

“猜叔,你见过赵伟嘛?”我很好奇。

猜叔点点头,说自己见过几次。

我又问具体见面的经过。

猜叔没说话,只朝我露出笑容,很神秘。

糯康的大本营是在缅甸的大其力县,和老挝的金木棉就隔着一条湄公河,被赵伟抢走大部分生意以后,糯康就派人去金木棉挑衅,后来更是借着收保护费的苗头,故意制造矛盾,杀了赵伟好多个心腹手下。

冲突越演越烈,火并越加频繁,死人也越来越多。

2009年10月,金三角的局势开始变得很不稳定。

我在走货的过程中,能看到关卡的士兵经常更换,那段时间死了很多人,几个主要毒源地的雇佣兵工资一涨再涨。

很快,混乱不但没有停止,反而越加严重,到了12月中旬,经常能在路上听到枪响和炮击声。

就连猜叔都让我这段时间先待在竹屋,不要出去走货。

“那这段时间不是都没钱赚了啊?”我问猜叔,语气不满。

猜叔用筷子敲了我的头,骂我是个财迷。

猜叔经常会对我做出类似敲头、踹腿这种长辈惯用的动作,让我渐渐模糊了头领和朋友之间本该分明的界限。

等到2010年初到时候,糯康和赵伟两股势力之间渐渐达成和解,局势才重新稳定下来。

被罂粟之名笼罩着的金三角,还衍生了许多其他的灰色暴利产业。

民族地方武装和毒贩都需要军火和雇佣兵;大小林立的赌坊接待来自全世界的老赌棍。

这里汇聚了各种各样的人,有人就有生意,生意的本质是资源互换,金三角是自然资源十分丰富的地区,各个类型的采矿场,尤其是玉石行业无休止地开采;偷渡过来的伐木工人肆无忌惮砍伐树木;农副产品走私等,不一而足。

走私农副产品里面,有一个挺大的分支:出口野生动物,俗称“走山货”。

我出生在沿海小城,对野味最早的观念停留在烤麻雀、炸知了。

直到来到昆明,我第一次在烧烤摊上见到小鳄鱼被齐齐整整地摆放在桌面上,背上开着很大的口子。

有客人需要的时候,摊主就会拿刀切下几块肉,串在签子上,搁在烧红的铁块上,“滋”,生肉冒出白烟,撒上辣椒面,些许盐,翻转片刻。

鳄鱼肉并不好吃,硬,没味道,可这并不妨碍它成为一门生意。

金三角的世界就更大了。

帮猜叔成功走了几次货,生活逐渐稳定,我会在闲暇之余跟猜叔到小孟拉的赌坊里玩几把。

我赌运向来不好,换的筹码输光了,就借口溜出来,在街上随意晃**。

华人都说小孟拉逛街有三宝:“长赢、嫩鸡、吃得好”。

我从赌坊出来,不想找姑娘,就沿街扫着一个个小摊,看有什么好吃的。

逛了一大圈,发现都是些茶沙、鱼饭之类的传统小吃,我不太喜欢。

东南亚美食里,缅甸菜一直不符合中国人的口味,重油、酸辣,偏油炸。

虽说和泰国菜一脉相承,卖相却差了些,多是屎黄色。

这边的奶茶倒是意外不错,任意一家店的奶茶都比国内连锁店好喝,可能是用料正宗的缘故。

我正走着,看到一家店名叫“江南菜”,在西郊农贸市场隔壁街,传统的缅甸两层民居,实木搭建,一楼的两个房间打通当作门面,摆了七八张桌子。

竟然在小孟拉见到“江南”,我不自觉走了进去。

“您,好,要甚莫?” 店里就一个男人,黑胖方脸,不到一米七,40多岁的模样。

穿着一件白色的紧身工字背心,肚子上肉很多,撑起一个半球。

走过来的时候肚子划过桌角,像是把筷子掠过白色的猪油。

中文发音很怪,一听就知道是缅甸人。

“你是这家店的老板?” 店主点点头。

我原以为会碰到老乡,这下瞬间失去交谈的兴趣,让他把菜单拿给我。

菜单是一张打印很简单的A4纸,菜名用中文标注,没有价格。

“宫保鸡丁、番茄炒蛋、炒饭,就这些?江南菜?”我目光转向老板,菜单上都是些中国的家常菜。

“见南菜,见南菜。

”老板连连点头,脸上笑容密布,眼睛都快挤成一条线。

他两只手不停揉搓,微微鞠躬低头和我说道。

我已经对菜的味道不抱希望,有起身离开的念头,但看到老板略带谦卑的模样,还有都到饭点了,店里也没客人,决定照顾一下生意。

“江南菜就算了,随便做两三个这里的特色菜就行。

” 老板稍稍愣了一会儿,应该是在消化这句中文的意思。

他伸出一个手指比了比自己:“我们,菜,三个?” 我点头,问:“多少钱?” “200。

”老板伸出两根手指。

“人民币?”我多问了一句,这数字肯定不是缅币。

像小孟拉、大其力这些比较出名的地方,中国赌客多,做生意的也多,是会接受人民币的。

“人民币。

” 我伸手比了个OK。

老板见我确定,给厨房交代了一声,朝我也比了个OK的手势。

“你为什么会起江南菜这个名字?”我有点好奇,当时小孟拉的店面门牌还是以缅文和英文为主,纯粹中文的店名很少看到,最多是在门上贴一些中文说明。

“中国人,钱好赚的。

”老板笑着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搓了下。

听老板这么说,我心里有些不舒服,耸了耸肩就把头转向别处。

老板也没再多话,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时不时转头看我一眼。

菜上得很快,一盘是虫拼(一般是炸蝉蛹、龃、水蜈蚣、蝎子、山蜥蜴),一盘是红枣蟑螂(炸过的蟑螂放在红枣里面,外面涂一层蜂蜜),还有一个小的野火锅(蝙蝠、野山鸡、飞鼠之类的肉放进锅里炖,用蔬菜包着吃)。

果然有特色,我心里想到。

我夹了几个蝉蛹,炸得太老,其他的就不想尝试了,放下筷子,从兜里掏出两张红票子摆在桌上。

我刚要出门,老板把我拦了下来,伸了两根手指,“200。

” “钱我放桌子上了。

”我以为老板没看到,转身指着桌上的钱。

老板摇摇头,还是笑着看我,但让人感觉不舒服,“200,多了。

” “多了?”我琢磨过来,“美金?”原来这家伙是把我当中国游客在宰。

我当即脑袋倾向一边,歪着嘴:“你别他妈找事啊。

”就迈步往外走去。

老板伸手拽住我的胳膊,一把将我拉回来,力道很大,害我踉跄几步。

我脾气来了,转身就要把沸腾的小火锅砸过去。

还没等我动作,后厨立马冲出来俩小孩,十七八的模样,一个把凳子踹飞,落在我身旁的地上。

另一个孩子手拿菜刀,刀看上去很久没洗,上面有一层黄色的污斑。

他眯着眼,眼神冷厉。

打架分很多种,有叫得大声不敢下死手的,也有一声不吭捅你两刀的,我基本属于第一种,可这俩小孩一看就是真会打架那种。

金三角当地人大多和民族武装有关联,见多了战争,和国内的混混不一样,不会考虑打死了人会不会被判刑,势力大于法律。

我拿起火锅的手放了回去,咬着嘴唇,“行。

” 皮夹掏出来,我数了200美金拍在桌子上。

刚想把那两张人民币拿回来,就见到那老板指着被踹飞的凳子,“赔钱。

” 我咬了咬牙,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从店里出来,我越想越恼,又没有解决办法。

先不说猜叔会不会管我这破事,我自己也没脸开口。

揣着一肚子气回到赌坊,正好猜叔赢了钱准备请饭。

那天不止我和猜叔,还有一个家伙,叫猴王,是“走山货”的。

在金三角混出头的当地人,大部分和中国人关系不错,为了更方便交流,他们会给自己取些外号。

猴王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缅甸人显老,他看上去像个中年人。

他的脸型尖瘦,颧骨突出,像是割掉嘴的秃鹫,眼白比一般人多点,有些恶相,没到一米六的个子,全是精肉,浑身布满佛经形状的文身,就连脖子都是特殊的佛教图案。

“猜叔中意你,他不常带人出来玩咯。

”猴王在我敬酒的时候冒出一句。

“哈?”我不知道怎么回,赶紧把酒干了,恭维了句,“你中文说得真好。

” “和中国人打交道,中文要好咯。

”猴王边把酒喝了,边挥手示意我坐下。

两人就算点头交了。

90年代初,野生动物市场规模扩大到之前的数百倍,中国商人,确切说是广东商人,逐渐取代欧美成为最大买家。

所以金三角从事“走山货”这一行的缅甸人都在努力练习中文,说话还会刻意带一点粤语的味道。

野生动物走私,整个东南亚已经有50年的历史,越南排第一,下面就是缅甸。

同样是走私,山货比毒品小众,危害性也没那么大,边境警察查的不算严格,运送过程自然不算困难。

雇些村民挑着扁担,拎个买菜篮子,走几步山路就可以送到中国。

戒备较为放松的日子,直接放在大巴车的行李舱内也没人管。

“今天怎么没把你几个儿子带出来?”猜叔把筷子放到一边,和猴王喝了一杯,问道。

“闹脾气咯。

”猴王耸了下肩膀。

“儿子?”我顺嘴插了一句。

猴王看我一眼,笑了出来。

猴王的儿子是他养的三只白眉长臂猴,毛发黑褐色,两边眉毛都是白色,智商不高,很好哄,陌生人给点吃的就会消除戒备。

平常没事的时候,猴王就爱带它们出门溜达,别人遛狗,他遛猴。

“搞过一勺万金咯?”猴王和我回碰了一杯后,夹了几口菜,突然问我,眼神有些阴冷。

“什么意思?”我愣了下,要喝汤的勺子停在空中。

猴王看我这模样,斜了我一眼,眼里的阴冷却消失了。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孤——陋——寡——闻。

” 还会成语?我瞥了猜叔一眼,“和猜叔学的吧?” 猴王说的“一勺万金”是猴脑。

据说广东有三道名菜:一个是活叫驴(桌上摆着一个火锅和烤炉,旁边柱子上拴着活驴,想吃哪一个部位,就用刀片一下,可以听到驴叫个不停),一个是吱三声(幼鼠放在盘子里,,夹一只蘸调料的时候吱一声,放到烤盘上吱一声,嘴里嚼的时候吱一声),还有一个是猴脑(活猴固定在桌子上,露出一个脑袋,用烧红的铁丝绑在猴子的脑袋上,然后用小锤子不停敲打,半个脑壳就掉落,再用烧红的小石子放到脑浆里,点两滴醋去腥,过10秒,就可以用勺子挖着吃)。

活叫驴和吱三声还是比较常见的,普通的猴脑咬咬牙也可以消费得起,毕竟猴子不稀少。

一勺万金不一样。

一勺万金选用的是“蜂猴”,一种微型猴子品种,身材只比一只手稍大,眼镜很大很灵,属于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国内只在云南有存量。

蜂猴的手肘有毒腺,遇到危险会把毒液放进嘴里咀嚼。

所以在食用之前,厨师会故意用烧红的铁棍戳它,让蜂猴咀嚼毒液,这样可以让猴脑处于活跃状态,然后在脑袋上绕一圈热铁丝。

因为疼痛,蜂猴会发出“嗤嗤”的悲吟声,等两分钟的时间,拿刀背把脑壳敲下来,不用放佐料就可以挖着吃。

蜂猴小而珍贵,猴脑刚好够一汤勺,所以叫一勺万金。

“不只是猴脑。

”猴王说金三角还有种类数以千计的动物售卖,除了老虎、大象等本地物种,非洲的犀牛、猎豹也经过这里进入中国。

这些都只是“走山货”行业的冰山一角。

猴王是缅甸克商族人,属于克钦族的一个小分支,人数不超过2000,主要分布在缅北的深山老林,世代以种植罂粟为生。

1996年大毒枭坤沙倒台,缅甸政府迫于世界舆论压力,销毁大片罂粟田,转为种植橡胶和茶叶,大批烟农被迫转移。

猴王就是那时候跟随父母从深山迁移到小孟拉的。

政府想要依靠经济农作物替代罂粟的预想最终并没有实现。

因为种植技术和生产销路等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烟农所获得的收益也远远低于种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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