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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重山“啊”了声,小心翼翼道:“还查啊?” 王妃都气得不理人了。
姬恂看他。
殷重山立刻道:“属下立刻就去。
” 已是十四了,明日便是上元节。
却有了这一遭。
本来王妃活蹦乱跳时,王府上下都觉得温暖轻松。
如今两人吵了一架,王妃闷在暖阁不出来,王爷更是浑身气势前所未有的阴沉,满府下人都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触了霉头被迁怒。
天黑后,王府厨房做了满桌晚膳。
姬恂知晓楚召淮暂时不愿见自己,便主动去了书房。
片刻后,赵伯战战兢兢地过来:“王爷,王妃……不愿用膳。
” 姬恂掀了一页书,漫不经心道:“有将炸酥鱼端过去吗?” “有。
”赵伯擦擦汗,“下人还特意端着酥炸鱼顺着门缝往里扇风,满府都是那香味,但王妃愣是不愿意出来,说他不爱吃鱼。
” 姬恂:“……” 姬恂幽幽道:“你们逗猫呢?” 赵伯尴尬一笑。
“算了。
”姬恂道,“你回去告诉他,若不吃,那本王就亲自过去喂他吃。
” 赵伯差点撕心裂肺地咳出来,努力忍住,恭敬退了出去。
很快,赵伯去而复返。
姬恂道:“吃了?” 赵伯欢天喜地道:“王爷好神通,这话一说出来,王妃立刻冲出房狂喝两碗汤,炸酥鱼也吃了一大半呢。
” 姬恂:“……” 殷重山:“噗。
” 姬恂看他。
殷重山悲痛哀悼自己的俸禄,想着反正都要被罚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恕属下多嘴,王妃心地良善,自小到大无人在意更没人悉心教导,待人不设防也实属正常,世子被王爷带大,如今也是什么人都信呢。
” 姬恂似乎被那句“无人在意”刺了下,面无表情道:“你的确多嘴。
” 殷重山装模作样拍了下嘴:“属下知错。
” 姬恂心烦意乱,将手中的书阖上:“之前让你们办的事如何了?” “上元节是最后期限。
”殷重山道,“这事儿是周患办的,让那小厮传了话,若再不见那封信,楚召江另一条腿也不保,楚大人应当知道要如何做。
” 姬恂:“嗯,出去吧。
” 殷重山胆战心惊地出去了,直到走出书房两里地也没听到王爷的罚俸,顿时喜出望外。
看来王爷真被王妃扰乱了心。
*** 楚召淮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白日刚和姬恂吵架,还丢脸得差点哭了,晚上等冷静下来后又开始后悔。
他该忍一忍的。
就像在白府那样,就算被欺负也无人会为他主持公道,只会让日子更难过罢了。
姬恂位高权重,手下人无一不是顺着他的,乍一被人顶撞,会不会怀恨在心,憋着坏要报复自己? 楚召淮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轻轻咬着手指。
暖阁好像越来越冷了,也不知有没有人添炭。
他怕冷,姬恂会不会断了他的炭盆? 正想着,就听到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以及新炭噼里啪啦燃烧的清脆声。
有下人在添炭。
炭盆续上,暖阁也逐渐回温。
楚召淮松了口气,又开心担心会不会没有被子盖、厚衣服穿。
该忍一忍的。
楚召淮又想。
姬恂这段时日的纵容将他惯坏了,好像一点委屈都受不住了。
楚召淮将眼尾在枕上蹭了蹭,没来由地又害怕起来,身体都在微微发着抖。
他甚至说不出来在怕什么。
好像忍不住委屈奋起反抗后,就该害怕遭遇不好的对待,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姬恂还需要他解毒,必然不会伤他。
无非就是待他冷一点而已,就和之前一样。
没什么需要怕的。
楚召淮轻轻吐了口气,缓解心口的酸疼,浑浑噩噩半晌终于困倦地睡去。
梦中,好像又身处飘飘晃晃的船上。
他孤身躺在船上狭窄的房间眸光涣散,晕船症让他吐得死去活来,差点要见亲娘了。
浑浑噩噩中,好像有人将他抱在怀中喂药,苦涩呛人的姜汤灌入喉中,咳得他浑身抖起来。
“没事了。
” 是个女人的声音,伴随着船外的水波声,温柔婉转。
楚召淮喃喃地喊:“娘?” 那人轻笑了声:“嗯,娘在。
” 楚召淮迷茫地想:“骗人,娘早就不在了。
” 脑子或许吐坏了,明明知晓这人并非是娘亲,他却心甘情愿清醒地沉沦,靠在她怀里任由浑浑噩噩的神智享受难得的爱护。
陌生人不会无缘无故待自己好。
楚召淮心想,凭他们图什么,只要自己有,就给他们。
等到了京城,三人分离,那对照料他多日的夫妻也未曾图谋什么,甚至在铁公鸡楚召淮拿出仅有的银子给他们时,也被他们笑笑推拒了。
楚召淮在梦中摇摇晃晃的船上晃悠到了第二日。
再次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楚召淮呆愣许久,猛地从床上蹦起来。
坏了,忘煎药了。
床榻的小案上如往常一样放着今日要穿的衣裳,亵衣、外袍、披风一个不少,并没有如楚召淮想得那样故意苛待。
楚召淮穿着衣裳往外跑。
在外守着的赵伯听到动静,忙道:“王妃饿了吗,燕窝粥已在小火炉上温着了。
” 楚召淮匆匆跑出来:“今日怎么没叫我起床煎药?” 赵伯赶紧安抚他:“已有下人煎好药给王爷送去了。
” 楚召淮眼睛都瞪大了。
“王妃先别急。
”赵伯将桌上留了个底的碗端过来,“你这几日熬药时下人在旁边专门记了时辰和剂量,这是按照之前熬出来的,你闻下对不对?” 楚召淮蹙眉接过,轻轻嗅了嗅。
好像是对的。
楚召淮正想再尝一口,赵伯“哎呦呦”地夺过来:“就防着王妃这手呢,既然味儿对就行了,可别尝了。
” 楚召淮又嗅了好几回,确认味道没错,终于放下心来。
赵伯给他盛了碗燕窝粥:“这都要到午膳的时辰了,王妃吃点垫一垫吧。
” 楚召淮的确饿了,接过来小心翼翼吃了一口,没忍住问道:“王爷生气了吗?” 赵伯安慰他:“王爷脾气好着呢,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
” 楚召淮不知有没有信,心不在焉喝了半碗粥便没了胃口,闷闷地又重新回房躺着了。
直到午后,姬恂终于满身是血的从外面回来,手中还捏着一封信。
砰—— 远处空中炸开璀璨焰火,半个京城都听到那巨大的动静。
姬恂随意洗着手,像是记起什么:“什么时辰了?” “要到申时了。
” 姬恂“嗯”了声,也不洗手了,直接在书房偏室沐浴,出来时已换了身暗卫的衣袍。
殷重山看王爷扮暗卫上了瘾,心中腹诽,面上却凝重:“马车早早备好了,要去叫王妃吗?” “不必。
” 姬恂离开书房去了后院。
赵伯远远瞧见王爷竟然亲自过来叫,犹豫着上前:“王爷,王妃已睡了。
” “天还没黑,睡什么?”姬恂抬步走进暖阁里,坐在连榻上慢条斯理把玩着面具,淡淡道,“敲门。
” 赵伯没办法,只好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雕花木门。
“王妃,今日上元节,车已候着了。
” 楚召淮缩在被子里,听姬恂若无其事的声音,没来由地又升起一股火气。
他担心受怕一整日,这人可倒好,竟当昨日争吵没发生过似的。
还优哉游哉想去上元节。
虽然楚召淮也好想去看花灯,但总觉得就这样跟过去,太没骨气了。
楚召淮装死给他看。
姬恂交叠着双腿摩挲面具,余光顺着雕花木门的雪白丝绸望去,隐约瞧见里间桌案上西洋钟的旁边…… 小麒麟不见了。
姬恂眼皮轻轻一跳。
赵伯迟疑地回头:“王妃是真睡了。
” 姬恂一语不发站起身。
赵伯还当他动怒要离开,绞尽脑汁想要给楚召淮寻个好理由。
……就见姬恂走到门边,掌心微微抵在门缝倏地一用力。
咔哒一声。
竟然强行将里面的门闩推断了。
赵伯:“?” 姬恂慢悠悠收回手,足尖一踢将木门推开。
已至黄昏,里间昏暗一片,光倏地从打开的门倾泻进去,照亮满室。
楚召淮蜷缩在榻上,听到动静吓得直接蹦起来,愕然看去。
姬恂逆着光大步而来,气势骇人,好似要拿刀劈人。
楚召淮吓坏了,一边往后缩一边哆哆嗦嗦道:“王爷做什么?!我……啊——!” 话音未落,姬恂已走到床榻边,一手揽着楚召淮的后背一手抄起腿弯,轻轻松松将人打横抱起。
一阵剧烈的失重感遍布全身,楚召淮手胡乱往前抓,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本能地抱住姬恂的脖子。
滚热的体温隔着薄薄亵衣袭来。
楚召淮惊魂未定,茫然看去。
屋中昏暗,将姬恂那煞神般凌厉带着锋芒的五官衬得罕见的温柔,他垂着眼目不转睛看着楚召淮,语调带着笑意。
“王妃不是答应了要一起去看花灯吗?” 楚召淮呆了半晌,终于清醒过来,立刻挣扎着要下去。
“放我下来!我不想去了!” “去不去由不得王妃。
”姬恂淡淡道,“王妃若想食言而肥,本王只能这样强行抱着你去了。
” 楚召淮:“……” 疯子! 今日的药的确剂量出错了吧,否则怎么能疯这么厉害?! 这事儿姬恂真能干出来,楚召淮见怎么扑腾都下不来,只好屈辱道:“放下,我要穿衣。
” 姬恂歪着头注视楚召淮的神情,好一会这终于将人放下。
浑身像是被姬恂的体温包裹,楚召淮不自在极了,背对着他不情不愿地将衣袍一层层套好。
姬恂也不走,饶有兴致看着他穿衣。
楚召淮不懂他到底什么癖好,被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不再磨蹭飞快系好披风。
“好、好了。
” 姬恂“嗯”了声,握住楚召淮的手腕抬步就走。
楚召淮更加不自在了,微微挣扎了下未果,只好皱着眉被拽着手出了府门。
今日出行马车并不像之前那般奢华,瞧着也只有一个车夫跟着。
楚召淮瞥了一眼,扶着姬恂的小臂上了马车。
姬恂瞧见他一直在那撇嘴,挑眉问道:“怎么?” 楚召淮闷声道:“今日又带了一堆暗卫吗?” 姬恂注视着他,忽然就笑了。
楚召淮疑惑看他。
这有什么可笑的? 穿衣太匆忙,楚召淮脖颈的狐毛围领没怎么戴好。
姬恂缓缓倾身上前,修长有力的五指往常只用来杀人,今日却温柔至极地将柔软的狐毛理了理,像是收敛锋芒轻轻抚摸稚嫩的雏鸟。
“没有其他暗卫跟来。
”姬恂说。
楚召淮一愣:“什么?” 姬恂帮他理好狐毛围领,撤手时手背似乎无意识地蹭了下楚召淮的脸。
楚召淮眼眸倏地睁大。
狭窄马车内,姬恂眸光温和,笑着开口。
“属下一人也能保护好王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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