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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曲 似此星辰非昨夜(3/3)

钟后另一头就传来何秋霜夸张的叫声:“天哪,这美人儿不就是恩静吗?” 紧接着是阮初云的附和:“是啊,我大嫂怎么会在这些照片上?” 恩静正牵着Angela在这头同婆婆她们闲聊,忽闻那方喧嚣声响起,Angela也兴奋了起来:“姐姐,他们在看你的照片诶!” 果然,那头何秋霜和阮初云一嚷,照片旁就开始围起了人。

不多久,她已听到旁人评论的声音—— “哎呀,报纸上说的那位把南音唱得很好的,就是阮太啊?” “奇怪了,这南音不一般都是卖艺歌女才会的吗?阮太怎么也懂得这个?” 后面这句评论让恩静掌心一紧,周遭无数双眼已齐齐朝她射过来——不,不能再下去了,再下去难保这姓何的会把她曾在游轮上唱戏的事抖出来——不是她虚荣不是她死要面子,而是当年阮东廷将她接来香港时,向全世界如此介绍:“我太太,泉州人,目前就读于厦门大学。

” 无数好奇的戏谑的看好戏的目光全射向她——谁说人性本善?人性对丑闻永远有着孜孜不倦的热情,她们的眼睛早已经在说:“承认吧,就承认自己出身卑微吧!老实承认我们都会原谅你!” 可你知道,永远永远,也不会有原谅。

周遭的讨论越来越热闹,嘈杂之中突然有妖孽的嗓音响起:“大家很给面子嘛,可喜欢我们的摄影?” “爹的!”Angela惊喜地挣开恩静,小身子连跑带跳地扑上去—— 是连楷夫。

还有,一同前来的阮东廷。

两男子几乎是一出场便成了焦点。

只是众人目光所集之处,那两双眼,却牢牢地定在了恩静身上。

尤其是连楷夫,那双桃花眼看了看恩静,又瞥了瞥好友,随即调笑道:“这么久不见,话说你老婆——啧啧,可真是漂亮啊!” 可不是?乌丝,大眼,红唇娇嫩,一身温润的丝质旗袍配珍珠,生生被她演绎出了脱俗的味道。

阮东廷这才收敛起眼中的惊艳,淡淡地瞥好友一记。

只见连楷夫亲热地张开双臂,Angela一到他怀中,便被他用公主抱抱起:“看来我们Angela很喜欢恩静姐姐呢,一整晚拉着不松手。

” “对啊!恩静姐姐人好Nice,而且比那晚唱歌时还漂亮呢!” 两句话不到又绕到义唱的话题上,于是身旁那最好事的好事者何秋霜开始装模作样:“果然是恩静啊,我就说呢,天底下哪有长得那么像的人?” Cave桃花眼微眯,笑意浓浓的样子:“也不能这么说,长得像的人要硬找,其实还是找得到的,可是长得像又像‘恩静妹妹’这么善良的,恐怕就少了。

” 话一出口,恩静的面色便白了白,她飞快看向阮东廷——果然,那张脸沉下来了——“恩静妹妹”,人人唤她“阮太太”,可这人偏偏叫她“恩静妹妹”,到底想说明什么? 不过旁人可没他们这个敏感度,Cave一开口,众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集中到“善良”两个字上:“Cave此话怎讲?” 连楷夫微笑:“当年做慈善时,为了让阿婆们开心,‘恩静妹妹’百忙里抽空,特意练习了整整一个月。

她从前在厦大就是学声乐的,这点大家应该听说过了吧?”这话一出来,众人纷纷如梦初醒: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会唱南音呢! 瞬时恩静想起那天在餐厅里,他说“公众是被操纵的,媒体是可操纵的”——你看,可不是这样么? “不仅如此,晚会结束后恩静妹妹还留下了一张五十万支票,”说到这,Cave看向恩静,不出所料地接收到了对方的一脸错愕后,桃花眼很愉快地朝她眨了眨:“不过比这更令人佩服的是什么,各位知道吗?” “什么?” “恩静妹妹向来低调朴素,所以一整个公益团队里,竟没有人知道她就是‘阮氏’的总裁夫人。

要不是那天陪妈咪吃饭遇到她,妈咪介绍说这就是Baron的太太,那恩静妹妹默默做公益的事,就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 人群瞬时沸腾了—— “天,多好的姑娘!” “是啊,做好事不留名!这才是真正的慈善哪!” “阮生真是娶到好太太了!” ——OK,以下便是赞美时间了,不提也罢。

唯何秋霜唇角扯起一道不以为然的笑,众声喧哗,她不着痕迹地来到阮东廷身边:“看来Cave和你‘太太’关系很好呢,连这种弥天大谎也敢替她撒。

” 阮东廷脸一沉,目光只定在他“太太”微蹙的眉头上。

此时周遭有舞曲声开始扬起,原来跳舞的时间到了。

秋霜看到另一边开始有男女滑入舞池,便也朝东廷伸出手:“阿东,今晚的开场舞愿给我吗?” 一声邀请又引来了众人的侧目,当然,还有一旁秀玉厌恶的目光。

可不待阮东廷回答,众人又被另一把声音吸引去了:“那么人美心善的恩静妹妹呢,是不是也能赏脸陪‘哥哥’跳一曲?” 一句“哥哥”让恩静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我想‘阮太太’的第一支舞,应该是和阮先生……”当然不能让他如愿,这众目睽睽、这稠人广众,她的第一支舞如果不是和自己的“丈夫”跳的,事后旁人又该怎么说? 可她话还没说完,可恶的Cave又转向了阮东廷:“Baron不介意吧?” 阮东廷就像是没感觉到她的用心,看也没看恩静一眼:“当然,一支舞而已。

”说完,自己已先带着秋霜上去。

至于舞池下是否还有人窃窃私语,又能怎样呢? 一进舞池,Cave便开口:“怕吗?” “什么?” “被那么多人发现自己会唱南音时,怕吗?” 她轻皱起眉,原本下意识地想搜寻阮东廷身影的目光收了回来,定到对面这双桃花眼里。

“我猜啊,差点儿被拆穿身份的那一刻,我们恩静妹妹都快吓坏了吧?” “连楷夫!” “啧啧,沉不住气了?”他笑得开怀:“你看,可以帮你掩盖过去甚至扭转乾坤的人,只有我。

所以之前在餐厅里我提出来的建议,恩静妹妹不妨考虑考虑。

” 陈恩静冷嗤:“这就是你的目的?威胁我?” “我就说,我们恩静向来最聪明。

” 简直不是个正常人! 这个非正常人说:“不过话说回来,威胁你还不是我今晚的首要目的。

” “什么意思?” “其实回国后,亲爱的秀玉阿姨还交给了我一个任务。

”他笑脸邪魅,声音低低。

恩静不明白他的意思。

此时阮东廷恰好舞到了她身旁,高大身躯不废吹灰地,就勾去了恩静所有的注意力。

那边大概是何秋霜讲了什么话让他开心了,男子冷硬的轮廓柔了柔。

秋霜将脸贴在他耳旁,一边说着,一边娇笑,那动作,说多亲密就有多亲密。

她心灰意冷地别过脸,却听到Cave调侃:“怎么,心酸了?” 恩静无言。

“知道为什么一个死了老公又患重病的女人,你家‘阮先生’还能爱得这么至死不渝吗?” 她没有回答,于是Cave兀自接了下去:“那年秋霜下嫁给阿陈,是被你婆婆逼的。

” “我知道,别说了。

” 可他偏要说:“你婆婆用‘尿毒症无法生育’来逼她离开Baron,并威胁说如果Baron敢娶她,‘阮氏’的继承权将直接转到俊仔手上。

这事Baron并不知道,是你婆婆私下威胁秋霜的,而秋霜为了Baron的未来、也顾忌着自己的病,竟真的放手、下嫁给阿陈了。

直到后来阿陈过世,朋友们看不过去,才向Baron说明了当年的事实。

你说Baron该多内疚?要不是因为他,何秋霜那样的家世那样的容貌,犯得着去嫁一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阿陈吗?最后还生生成了寡妇,所以……” 恩静轻叹了口气,完全没想到自私娇纵如何秋霜,也会替人着想的一面。

“所以,你家‘阮先生’一直对她怀愧于心,而她对你家‘阮先生’——众所皆知,也的确是真心实意的。

” 所以无论她怎样狠辣怎样差劲,他都看不到,因为在他面前,她永远温柔得一心一意。

恩静知那两人之间必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却不晓得原来还有这一幕。

而她呢?一个误入迷阵的路人,人已经陷入了,为什么还要蠢得连心也陷进去呢? Cave像是在欣赏她脸上的无奈,欣赏够了,也学着那边何秋霜的动作,亲密地俯到恩静耳边:“不过有个奇怪的现象,我倒是想提一提:自从秋霜妹妹用那张三十万的支票诬赖了你之后,你家‘阮先生’可是越来越少到秋霜那儿去了呢。

”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笑得高深,“自己慢慢体会吧。

” 舞曲没多久就结束,Cave带着她离开舞池时,恰逢东廷与何秋霜。

她的手还挽在连楷夫臂弯里,而他臂间还挂着何秋霜的手。

两两相对间,他冷鸷的眼对上了她的:“我还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太太有那么多时间,竟然为了做公益‘特意练习了整整一个月’。

”后面那几个字,他完全生搬硬抄连楷夫的话,听上去却那样的讽刺。

恩静只是沉默地移开眼。

谁知这动作却触怒了他:“我在跟你说话!”一只手就要伸上去扳正她的脸,可旁边那好事的连大少却笑眯眯地拦住他的手:“我说万年面瘫,众目睽睽下你还想家暴呢?” “万年面瘫”是当年留学时,一伙走得近的同窗给阮东廷取的昵称。

连楷夫一面这么说,笑眼一面示意着不远处的记者。

果然那方已有人举起了相机。

镜头下,Cave顺势将拦住东廷的动作转为开玩笑地给了他一拳,随后提高嗓音:“各位,Baron刚刚竟然敢怀疑我们恩静妹妹的唱功,你们说,要不要让恩静给大家来两句、证明证明实力啊?” 陈恩静变了脸色:“你干什么?” 根本不必听下去,众人的答案只会有一个——废话,当然是愿意! 果然被问话的“各位”回答得如她所料,于是Cave一副无辜样儿:“看到了吗?大家多么想听听你的天簌。

善良的恩静妹妹,满足众人吧,嗯?” 尤其是最后那声“嗯”,连楷夫故意俯身至她耳畔:“就像做公益活动的那晚那样,你来唱,我来拍板。

至于洞箫,要不就请秀玉阿姨来帮忙?我记得她以前还特意去学过……” “不必。

”谁知Cave的话还没说完,阮东廷已开口了——满面寒霜地。

秋霜不怀好意地笑了,心里正想着这对男女看样子是没好果子吃了,谁知东廷竟冷冷道:“洞箫我也挺擅长。

” 她震惊了! 恩静更错愕,这意思难道是…… “你负责演唱,我负责洞箫,至于拍板——Cave如果累了,我想这场演唱里缺一个拍板,也不是不可以。

” 是,恩静猜得没错。

如果是个正常人,既然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定是不会再插入人家夫妻之间的。

可偏偏,Cave连不是个正常人。

台上三足鼎立。

一分钟前,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阮先生“彬彬有礼”地将阮太太的手自Cave臂间“请”出去,然后,以十指紧扣的姿态,牵住自家太太。

而一分钟后,台上已然准备就绪,唯恩静有些微的不安——不,不是因为怕自己唱不好,而是为了阮东廷——他真懂得手上那东西怎么用吗? 可令她错愕的是,阮生竟一点也没吹牛!她都还没准备好呢,那边秀雅的箫声已悠悠响起。

唱的仍是《陈三五娘》,恩静歌声如其人,一样的温婉忧郁,再加上这晚她着一身古典的黑丝旗袍,明黄灯光下,众人只觉得那台上女子肤如凝脂,领如蝤蛴,明眸又皓齿。

然而就在恩静甫出声的那一瞬,台上男子的箫声极短暂地顿了一下,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倏然划过他胸口。

是否在某年某月某日,他也听这把温婉的声音唱过了一样的曲? “无情荒地有情天,执帚为奴苦三年。

历尽沧桑情不变,千古流传荔镜缘……”曲调哀婉,如泣如诉。

满耳闽南古语中,他只听懂了那一句词:历尽沧桑情不变。

所有古乐里,爱情都被歌颂得完美无瑕,就仿佛在这瞬息万变的世界中,只要你爱上一个人,即便山海为阻,千帆过境,两颗相爱的心也永远不会改变。

可事实上是否有人想过呢,有时只是一支曲的时间,那个说过要等待的人,曲终人散后,已不在原地等待。

阮家夫妇的表演得到了所有人的掌声,可这厢却有两个女人阴着脸,在恩静下台、准备走向自己的座位时,其中一人甚至伸脚至她的必经地—— “阮初云!”电光石火只一瞬,恩静就被阮东廷自后拉住,躲过了被绊倒的灾难。

初云被大哥的怒容吓了跳,立即缩回脚,就见阮东廷满面寒霜:“你的帐,我回头会一笔一笔和你算!” 冷得几近阴狠的声音,话里似还有话,让初云不由得瑟缩了下:“大、大哥是什么意思?” 可东廷没有回应。

很快,台上又有节目了——还没下台的连凯夫拿起话筒:“Ladiesandgentlemen,mayIhaveyouattention?”一语吸引了无数眼球后,那双倜傥的桃花眼往台下扫视了一圈,又回到恩静身上:“其实今晚还有一件要事,连某想请在座诸位来替我做个见证。

” 不知为何,那盯着她的眼让恩静陡然腾起一股不良的预感。

果然,连楷夫说:“众所皆知,南音是中国古代最丰富的乐种之一,可这么优美的曲乐现在却渐渐听不到了,所以我们‘连氏餐饮’在明年最隆重的娱乐计划,就是组建一只正宗的南音乐队,在传承古乐的同时,吸引更多中外的音乐爱好者。

” 他这话音一落,台下便有赞同的声音响起。

可恩静却彻底变了脸色。

东廷仍坐在身旁,深邃的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睨过她,同时,听到连楷夫说:“这只南音团队,我想邀请对南音最有研究的恩静小姐来担任我们的总指导。

” 果然,最终面目露出来了! 她就说,将她的照片贴得满厅堂都是,这连家母子必有他们的目的!果然这建议他早不提晚不提,偏偏搁在这众目睽睽下堂而皇之地提! 台上Cave的桃花眼正含着笑定着她,可那笑眼里的威胁只有她知道:亲爱的恩静,轻易拒绝可是要自负后果的哦。

她紧紧地握起拳头,指甲已陷入掌心里。

身旁男子也将目光定到了她身上,冷冽的,含怒的,同样夹杂着威胁——你敢? 是,她不敢,更不愿,可连楷夫的威胁犹言在耳。

好久好久,久到仿佛大半个世纪过去了,恩静才垂下头:“太突然了,我想……我需要考虑考虑。

” 阮东廷的车开得就像随时会飞起来,在初春的冷风里呼啸而过。

车上除他之外,只陈恩静一人。

而刚刚,十五分钟前,就在晚宴刚结束的时候,连楷夫那混蛋竟走到他面前:“Baron,要不我们来做个交易?” 阮东廷本来就冷着一张脸,看到他当然更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让开。

” “我真的有个不错的Idea。

” “少废话,让开!” “哎,你这人怎么就这么不通情理呢?就像刚刚,我们恩静妹妹多想点头哪,都是你这张面瘫脸……” 恩静瞪大眼:“你别胡说好吗?”她什么时候想点头了? “好好好,那我说正题吧——Baron我问你,说真的,你是不是很想和秋霜在一起?” 恩静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连楷夫竟会当着她的面说这些。

可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东廷时,却见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滚开。

” 还好Cave脸皮厚:“我是认真的,这主意对你对我都好——”他看了眼四周,晚宴结束,宾客渐散,于是Cave放心地沉下声:“这样吧,我把何秋霜娶了。

” “你疯了?” “先听我说完,”Cave一手搭到他肩上,“你也知道我有多喜欢恩静,等我娶了何秋霜,我们两对就可以经常混在一起,然后呢?我们换妻啊!”也不管恩静在一旁又羞又怒又震惊,此蠢货就是一副老子世界最聪明的样子:“你找你的秋霜美人,我找我的恩静妹妹……” 阮东廷开始眯起眼,恩静知这就是危险的讯号了——是,危险,非常危险!可偏偏Cave那蠢货接收不到,甚至桃花眼一弯,就像想到了什么,风流倜傥尽显于表:“说真的,我实在是怀念恩静妹妹肩下的那颗胎记,你也知道那有多性感……” “连楷夫!” “砰!” 恩静愤怒的尖叫和拳头蹬上脸的声音同时响起——瞬时间,周遭一片静寂。

所有人都看到阮东廷突然揪起Cave的衣领,那表情就被吃了五百吨炸药——是是是,他脾气不好他手段狠辣他是出了名的冷面王所有人都知道,可像今晚怒得这么彻底,彻底得这么恐怖的,所有人发誓,这是绝对是本世纪里头一遭! “再说一遍?”只见他揪起他Cave衣领,目光狠戾得几近于噬血:“你他妈给老子再说一遍!” “别这样阮先生,快松手啊……他胡说的!我发誓他真的是胡说的……” “你闭嘴!” 全世界都在看,看他像发了疯一样地将好端端的晚宴搞成灾难现场。

恩静想拉他却反被他吼了回来,周遭人人好奇却又退避三舍,没人敢上来劝一句,她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终于,终于在阮东廷的拳头又要下去时,听到婆婆的声音:“Baron!” 恩静调到半空的心,终于跌了下去。

“大庭广众成何体统?”秀玉拉开了阮东廷,连问也不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公共场合,你是想丢自己的脸还是丢‘阮氏’的?!” 阮东廷这才像是清醒了一点,那双眼依旧含怒,依旧瞪着连楷夫,可瞪过之后,还是回过头来硬压下火气:“妈咪,等等让阿忠送你回去,我先走了。

”柔声同秀玉说完后,便又冷了脸转头:“你,跟我走。

” 这个你,指的是恩静。

而那口气是冷冽的含怒的带着无限威胁的,直勾勾热辣辣地朝她扔来。

于是她知道,她完了。

初春的风从车窗外刮过。

受不了满厢压抑的气氛,恩静稍稍降下车窗,想让风也灌一点进来。

“关上!” 她一个激灵,迅速又关上窗。

车子快得像是要飞起来,满车厢压抑中,恩静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其实我和连楷夫真的没什么……” “有没有回家就知道。

”他声音冷而低,扣着方向盘的手却紧得发白。

恩静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两人都回了家进了房,阮东廷锁下房门:“脱衣服。

” “什么?” “我要检查。

” “阮先生……” “自己来,别逼我动手!”他突然吼出声。

电光石火间,他刚刚那句“回家就知道”涌入她脑海里——是,那个胎记,他要检查连楷夫说的那一颗胎记! 恩静紧紧揪着自己的前襟:“不是的你听我说,我和他真的没有……” “看来,是要让我动手了。

”他却不听她的话,高大身躯带着欲破表的怒,一步步逼近她,在恩静死死揪着前襟猛摇头时,他突然手一抬,嘶——黑丝旗袍的前襟被拉开—— 盈白的,如玉的,在灯光下泛过温润光泽的肌肤上,肩下方,是一颗血红色的胎记。

是,连楷夫说的,是真的。

空气瞬时间凝结,就在那一秒,就在周遭。

也不知多久,恩静只觉得浊热的气息随着他的靠近喷洒在她耳旁。

气息那么热,声音却那么冷,冷得仿佛来自于十八层地狱,他问:“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阮太太’?” 恩静绝望地闭起眼。

“说啊!说你他妈到底和那个王八蛋给我扣了多少顶绿帽啊!” “我没有!” “没有那个王八蛋怎么会知道?” 她死命地摇头,向来聪慧的脑袋现在一片空——她怎么说?胎记就长在她身上,在她肩下,在那永远也不可能暴露于光天化日下的地方,她要怎么说? 情急之下她只能使劲抓着被撕成垃圾的衣服:“我去检查!我明天就去弄一份检查证明来给你看——我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任何关系,我明天就去!” “我看不必,”他抓住她手腕,震怒的眼底划过某种噬血的阴郁:“要检查证明吗?我现在就有更好的方法。

” 男性的身躯朝她逼下来,还有那张男性的脸。

他和她,男人和女人,原来如此不同——强势与孱弱,狠戾与惊恐,掠夺与抗拒,最后的最后,是前者向后者伸出手:“刚结婚时念着你还小,没让你伺候,看来是我错了。

” 恩静终于读出了那双黑眸中燃着的熊熊烈火:“不、你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那个意思。

”他嘴角勾出残酷的冷意:“‘阮太太’,现在,来履行你的义务吧。

” 她惊恐地摇着头,却觉得自己被迅速扯入那滚烫的怀抱里,衬着他的话,衬着他噬血的瞳孔,衬着他不容抗拒地伸过来的手—— 第十八层是地狱。

而第十九层,是你。

那么痛,就像身体最深处,暗中蛰伏了二十几年的灵魂被人揪出来、硬生生撕裂。

灵魂没有踪迹没有脉搏,可灵魂流了好多血。

好多血——鲜红的炙热的,在她新婚之夜便夜宿的床榻上,在他新婚伊始便不曾停留过的床榻上——她独自居留了那么久,曾以为在这繁华都市里无论日间气温多冷人情多凉,一入夜,她便能温暖地安栖的地方,如今被这一阵碎裂般的痛,生生损毁了。

阮东廷发现恩静没撒谎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原本就是不擅言辞的人,低了架子去哄女人的事从来不屑做,可刚刚,就在真相大白而她委屈得痛哭的那一刻,不知是那哭声太委屈还是他内心太自责,阮东廷真的软下了声,哄了半天,薄唇一遍又一遍地细吻着她的眼耳口鼻,那哭声才渐渐低下去。

只是哭声停止,他方松手时,恩静就背过身缩到离他最远的地方。

瞬时间,双人床分崩成了两个世界。

冷气开得低,直吹向那蜷成一团的人儿。

“冷吗?”他问,恩静没有回答。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阮东廷才伸出手,轻抚上她赤裸的肩:“还痛吗?” 谁知她竟像触了电般,迅速移开,让他的手生生僵在空气里。

沉默再度封锁了这张床。

细细回忆起来,结婚这么久了,他竟从未在这里过过夜。

那方恩静颤抖的肩渐渐地平了下来,许久都没有动静。

阮东廷看冷气一直吹着她,起身替她盖上薄被时,恩静的声音才响起。

轻轻地,淡淡地,她说:“嫁给你的那天,我做了一个梦。

” 突兀的声音突兀的话,让阮东廷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梦到了未来的自己。

” 他的手突然停在被子覆盖的那一处。

“梦里的我,有天被何小姐污蔑说偷了她一件衣服,她那时好生气,当着所有人的面就给了我一巴掌。

”她顿了一下,声音冷静而飘渺,完全陷入了回忆里:“那一巴掌,那么痛,那么响,以至于我反应了好久,才想起来要向自己的“丈夫”求助,可谁知道她已经同你说:‘阿东,这女人竟然偷我的衣服!’你知道吗阮先生,梦中的你竟然相信了——你,竟然相信我会去偷一件衣服。

” 阮东廷的拳头握得死紧,几乎是第一时间里,他便明白了这梦的含义,所以当她说“没想到一梦成谶”时,阮东廷的声音懊恼得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好了,别说了!” 可她哪愿停:“真是奇怪呢,在同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久,还不足以让你了解一个人吗?” “那次何小姐说我到她那里去放肆、去掌掴她,你信。

” “现在一个外人说我同他有染,你竟然也信。

” 说到这,她轻笑了一下,不知是嘲笑他还是自嘲地:“阮先生,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个不值得信任的人吗?” 他的唇张了又张,无数次,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直到她再一度开口:“阮先生……”他才突然伸过手来,自后抱住了她身体:“好了,别再说了……” 那声音,仿佛千言万语梗于喉,竟让她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她竟真的,不再说话了。

只是在这阒黑之中,渐渐地想起那年出嫁前,她问闺中的好友:“第一次做‘那种事’,真的会那么痛吗?”她不好意思问阿妈,只好问那位已经结了婚的的密友。

密友说:“那就要看他会不会温柔地对待你啦。

” 后来阮生陪她回娘家时,那密友曾神神秘秘地问:“怎么样?当时的问题有答案了么?” 她的答案含糊,笑容说不清是羞涩还是苦涩。

其实密友怎么会知道呢?那一年曾担心过的事,那么久过去了,也不曾发生。

直到今日。

却是这样难堪的场景。

阮东廷自后抱了她许久,直到觉得这纤细的身子渐渐平静了,才手稍用力,将她轻轻转了过去。

却在那时,看到恩静早已淌满脸的泪。

阮东廷心一重:“恩静……” 这样的呼唤,却让她眼一闭,更多滚烫的液体簌簌滑落:“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 说再多,他也不会明白她曾在这间房里等过他多少次。

从希望到失望,再从失望返回到希望,那时的她怎么就那么傻呢?竟真的以为自己一直等一直等,便有一日能把他等进来,即使每等过一天,心便冷一分,也从未想过要放弃。

直到今天,等来了这样的结局。

身旁的男子似乎想说什么,恩静却已经闭起眼:“算了,不要说了。

不是你错,是我错了!” 那日何秋霜装病骗他、害他十万火急地赶回酒店,事后撒个娇求个饶,三言两语便将他的怒火平熄。

而她呢?她是他的结发妻,人前亲密无间,人后默默守候。

那么久了,那么多年了,她一直好努力好努力地等在他身边。

可原来,爱不是天道酬勤,不是你付出了那么多,便能够有所收获。

时至如今,她终于明白。

“阮先生,不是你不在意,是我太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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