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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她放进车里,关上车门后就立即开车,恨不得马上带她走,让她远离那个可怕的念头。
人群也随着车散开,蒋森看着车离去的方向,许久,才走。
她蜷缩在车座上,像是只受伤的松鼠,她头发凌乱靠在车窗边,双臂抱着曲起的膝盖。
她在强忍着低泣,她望着坐在驾驶位上开车的男人,他的肩膀还是那么宽阔,侧脸的样子仍旧迷人。
“你为什么要来,你不是在北京吗,不是再也不回来了,你干嘛要管我,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爱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不用你管!你放我下车!”她倔强起来,没有了安静,歇斯底里,她恨他再一次走入她的世界里,却又止不住想念他。
她恨自己,还是这么想念他,再次见到他,还是这么没出息。
车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她拍打着车窗想要下车,他回头,心疼而无奈,说:“别再这么折磨自己了好吗?我带你去医院,你这样,我怎么放心。
” “不,我没病!”她尖叫着,想要逃离他身边,不敢靠近,她害怕会沦陷进入他给的宠溺里。
他疲惫了,温和的声音努力在支撑着自己的忍耐:“我要带你去看心理医生!今天幸好我恰巧路过南京,想来学校看看你,如果我没来,我不敢往下想。
苏绿,如果当初你不是这样子,我们怎么会走不下去。
你还是这样偏激,你该长大了。
乖一点,别闹了。
” 她静了下来,像是被无声地打入了一支镇定剂。
她缓和后,说:“卓昂爸爸,以前你总是说我像麦兜,那只漫画里的小猪,性子慢吞吞的,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都是那么无辜的样子,可是既然是无辜,你为什么要惩罚我。
” “我有胆固醇、我嘴巴长疮、我有拜拜肉,可麦兜爸爸还是宠爱我,你不会离开麦兜,对吗。
”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猪猪肉肉。
是不是,麦兜爸爸,你别走了,好不好,别去北京,就留在南京。
”苏绿说着,掩面低泣,她不想自己冷静下来,面对他,冷静下来便是伤痕。
他陪着她做了心理治疗,轻度抑郁症,她开始了一段时间的服药,但,即使他对她有太多的不放心,他还是走了。
“苏绿,你要是再敢试图杀掉自己,我会彻彻底底恨你,因为,你杀掉了我最心疼的姑娘,我不答应,永远不原谅。
”他的话,让她清醒。
只要活着,就还会有在一起的可能。
如果上天赋予我财富和美貌该多好,这样我要使你难于离开我,就像现在我难于离开你。
你离开我,一定因为我还不够优秀。
之后,她就发誓一定要考上北京的大学,进入了疯狂准备考试的阶段,学习成绩有了前所未有地突飞猛进。
她死了一次,又活过来了,即是重生。
只是,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周丹娜。
苏绿和艾细细去周丹娜妈妈开的那家美容院找过,人去楼空,都消失了,毫无音讯。
过去一年在南京的记忆,就这么凌乱而破碎。
公交车摇摇晃晃,她连自己到了哪里都不清楚,她还以为自己停留在南京,只知道车一路开,同记忆一起晃到南京,为了方卓昂,她任性地差点跳楼,如果不是他来的及时,她会不会真的纵身一跃。
那个时候,她冷漠到了极致,似乎没有了他,她内心再无温暖和爱,她把自己用寒冰冷冻起来,她不想听到任何与方卓昂有关的消息,却又想尽办法去打听。
得知他在北京开了公司,有了漂亮的女朋友,还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他好像比在南京时更春风得意。
果然,他说他和她不适合,瞧,他离开了她,过得这么好,事业和爱情都蒸蒸日上。
她低头,嗅自己肩膀上的味道,她隐约可以嗅到他拥抱她一夜后残留的气息,他的目光,分明还是割舍不下属于他们的那段过去。
不,不是过去,还会有未来。
她这一次,要从蒲苇那里,夺回方卓昂,他本来就是她的归属,她不是第三者,蒲苇才是。
她忽然站起身,在一个不知名的站台下车,她蹲在路边,不知该怎么办,车水马龙,又该去哪里。
她将手机开机,在通讯录里翻到了方卓昂的电话,刚一拨通,就按了挂断键。
想了想,她把电话打给艾细细。
“苏绿,你昨晚在哪里啊,消失了一天一夜,手机也打不通,我急坏了,你找到他了吗?”艾细细急匆匆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
“我找到他了,昨晚,住在他那里。
”她想到昨夜,那个极短暂的重逢,她依偎在他怀抱中,小心翼翼,生怕天要亮了。
“你们……之间没发生什么吧?”艾细细提心吊胆,生怕苏绿会被方卓昂怎样。
苏绿抬头看见远方开过来的黑色车辆,那是和方卓昂开的同一款车,车远远而来,黑色的路虎,车牌号也相似,她盼望着车里的人是他,她的心跳一下就加速了。
车驶近,车里是陌生的男人,她顿时失落,如果是方卓昂多好,他会停下车,像以前那样,抱着她,带她回家。
“我倒想有些什么,只是,他若即若离。
我能感觉到他还爱我,可他在拼命克制自己,我感觉那个女人也不会轻易退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想拥有他。
”她对艾细细说,在这个时候,除了方卓昂,只有艾细细,她还能向谁倾诉。
艾细细沉默了几秒,极认真的口吻问苏绿:“我要你回答我,也是回答你自己,如果没有这个男人,你今后,会快乐吗?你考到北京,是为了什么,仅仅见他一面,默默祝福他,还是,得到他?” “失去他……好可怕,我好不容易见到他,我对他的感情还是那样深刻,我不能失去他,那比失去自己还痛苦。
失去他,就等于失去我自己。
”苏绿喃喃地说。
“倘若失去他,看着他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你会很痛苦,那就不要折磨自己,折磨他,你们都是成年人,喜欢彼此,就不要顾虑,苏绿,如果我是你,既然都到了北京,那么这一次,绝对要让方卓昂回到你身边。
”艾细细给苏绿打气鼓劲。
挂了电话,苏绿站起身,头有些晕眩,太阳晒的她眼发花,她想找个地方坐下,不想吃任何东西,甚至连一口水都不想喝,炎热的天,她厌恶这样让人身上冒着微汗的天气。
回学校的路该怎么走呢?刚打电话给艾细细忘记让她查一下了,更可笑的是,她并不清楚自己又是身在哪里,随意上了一辆公交车,又随意地下车,陌生城市,陌生的建筑。
这不是在南京,如果在南京,她在任何一个地方下车,都可以找到来时的路。
可是,这里有方卓昂,有他的城市,才是家所在的地方。
在街边看到对面一个星巴克,她记得在南京的时候,他等她放学,就在星巴克等她,他坐在靠橱窗的位置,她背着书包一放学就可以看到他。
他端坐着看建筑设计杂志,桌上一杯咖啡,他说每次他一杯咖啡快要喝完的时候,她就放学了。
她想要去马路对面的那个星巴克坐坐,想象他坐在她身边喝咖啡的样子,他的身姿,他的话语,美好的回忆,还可以重温。
过马路,走斑马线,这还是他教她的呢!她回头望去,就好像看到过去的那一幕,他站在她身后,牵住她的手把她往怀抱里拉,他皱着眉说:“过马路要走斑马线,不许闯红灯。
” 她还戏谑他皱眉的样子真像大叔,他啊,真是她的大叔呀。
苏绿微笑着,耳边传来刺耳的鸣声,她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光芒,接着一黑,毫无预料地晕倒在斑马线上,把身后的行人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掐她的人中,说这女孩刚还回头微笑,怎么好端端就晕了。
车来车往,人群围住了晕倒的苏绿。
方卓昂一整个上午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助理程庆瞻来敲过几次门,他都不想回应,这折磨人心的纠葛和抉择。
他靠在沙发上,两个女人的面孔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
他不是个花心的男人,这些年真正走入他心上的女人没有几个,他清醒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却也清醒知道自己该要什么。
就算苏绿不来北京,不站在他面前,他也无法否认自己还想念她,她是那样讨人喜欢的女孩,她撒娇甜腻地在他身边,她能够令在外应酬了一天后的他,立刻变得简单纯洁起来。
他看到她一眼,就如沐春风,桃花盛开一般爽心悦目。
她穿着印有大熊的白T恤赤脚从地板跳到床上,把一堆她收藏的好吃的好玩的都摊开放到他面前逗他欢心。
是的,她像个乖巧又明媚的女儿。
所以,她的优点又是她的缺点,有时他工作累了,她还是会没完没了像个孩子一样玩闹,他有些跟不上她的世界。
她完全不懂他的工作,她几乎很难成为一个好妻子。
他的母亲,根本不会接纳这样的儿媳。
他想他是自私的,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的顽皮,她的孩子气,就要和她分手吗? 当然,更多的是,他不想耽误她,也许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不负责任的借口,而他,确实对这份恋情恐慌,她太年轻,他不敢肯定自己这样的爱和占有能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们分手了,他像失去了一个女儿,又失去了一个恋人。
他来到北京创业,在他努力不懈下,公司有了起色,他也认识了蒲苇,这个在事业上和生活上都弥补了他所有缺失的女人。
他相信蒲苇会是很好的妻子。
虽然她是画家,但她有艺术家的气质,没有艺术家的性格,是个成熟世故的女人。
举个例子,以前在南京,他和他的那帮朋友或客户们一起吃饭应酬,偶尔带上苏绿,只要多喝一杯酒,或者时间有了些晚,苏绿就会立刻摆出脸色,不管不顾,说要回家就立刻要回家,撂下一群人冷场。
蒲苇是只要有她的饭局,她就一定能够照顾到在座的每一位客人,她的气场能够让人愉快且信任,所以方卓昂常带着蒲苇一起应酬,公司很多业务,都是蒲苇帮助着敲定下来。
昨晚苏绿的出现,虽然蒲苇也有不愉快,但换作是别的女人,可能马上就赶走苏绿了,蒲苇的表现还算是给足了他颜面和尊重。
他想使自己的内心坚定起来,他打算晚上约蒲苇吃饭,好好道歉作为补偿。
那,小绿叶呢? 她还年轻,美好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她拥有喜爱的专业,他们之间当断必断,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大学里不乏有优秀的男生追求她,他会负担她的学费等全部费用,直到她结婚为止。
这样想,他稍许有点安慰。
蒲苇停下画了一半的画,望着半成品发呆,手中的画笔像是不听使唤,画中人物的眉眼竟像极了那个女孩,她握着画笔在画上一阵胡乱涂鸦,直到那幅画面目全非,她才松懈,内心的危机感愈加强烈。
和方卓昂在一起,他总给她一种摸不透的神秘感,总感觉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的近,哪怕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即将要举行订婚仪式的未婚妻。
可她还是觉察到他的那种生疏感,他的心里,确实是装着一个人,一个那样年轻看似单纯却心机不浅的小人儿。
蒲苇暂时无法给苏绿和方卓昂之间下了定义,究竟是旧情难断,还是旧情复燃。
男友的前女友来袭,还是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前女友。
再自信的女人,在年龄的这个问题上,总是免不了有些自卑含糊。
她决定去他的公司,和他好好谈谈。
蒲苇手上还有未洗净的颜料,她素来是极爱干净的,却在这一天,忽略了自己最爱惜的一双手,她只想赶紧挽留住他也许会离开的心。
她到了公司,他的助理程庆瞻走上前来,她虽然在这个公司名义上没有任何职位,但公司里所有的人都认可她是这个公司的功臣。
当然,也默认她是这个公司未来的女主人,方太太的身份。
这让她本削减羸弱的信心有了些补足,她压低声音问:“方总在吗,吃过午饭没?” 程庆瞻抱着一叠等待方卓昂签名的合约,说:“蒲小姐,你来了正好,方总他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我还有一堆合约等着方总签字,他不签字,材料下不来,底下的工程也进展不了。
” 蒲苇接过合约,微笑着说:“让我来,他是太累了。
” 她走到他办公室门前,百叶窗是拉下的,她看不到里面的场景,他平日是不会把百叶窗拉下来的。
她轻轻敲门,说:“卓昂,是我,你开一下门。
” 没有回答,她有些窘迫,她以为她亲自出马,他是一定会打开门的。
她又敲了一下门,说:“卓昂,我有事要和你说。
” 门拉开了,他立在门口,对她说:“进来吧,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 蒲苇径直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把合约放在桌上,她边整理着他桌上凌乱的文件边说:“心情不好,你也不应该对工作不闻不问,这么多合约等着你批复,底下的材料等你签字才能下发。
生活中的情绪化,不可以带到公司来,公司能有今天,是你用多少心血换来的。
” 她接着又用湿巾擦拭他的电脑,说:“庆瞻这个助理工作上倒是认真负责,就是缺乏女性的细腻,你看着桌上浅浅一层灰落的,你皮肤敏感,电脑屏幕每天都要擦干净,看来你是真有必要请个女秘书了。
” 她絮絮叨叨说着,像个家庭主妇,哪有半点画家的姿态,俨然一副体贴丈夫的好妻子模样。
他的心一软,被她柔和的话语温暖到。
他上前,从背后拥抱着她,说:“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事吗,昨晚的事,我向你道歉,我不该……” 她转身,食指放在唇间对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她拨弄了一下发丝说:“我们之间,还需要道歉这样客气的措辞吗?你的过去我不会探究,我要将来,我们的将来。
你是个成熟的男人,我也是个成熟的女人,我们之间不会有幼稚的矛盾和猜疑,我信任你,卓昂。
” 她懂得利用她的成熟魅力。
他想,他应该得到了答案,如何做到两个女人最后都不会受到伤害,那就是继续他一年前的决定,和蒲苇结婚,把苏绿当女儿当朋友来关爱。
他不能再走错路,继续伤害无辜的苏绿,她会有个最适当的青年才俊来爱她,他和她之间相差的是十二年,太大的鸿沟,他没有把握自己迈得过去。
他亦是不能伤害蒲苇,他见过蒲苇的父母,他在老人面前许下的承诺,老人将女儿放心交给了他。
他公司能有现在,少不了蒲苇的相助,于情于理,蒲苇都是作为妻子最适合的人选。
这并不意味着他拿婚姻做儿戏,他不是十年前的方卓昂,还可以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晚上,咱们一块儿吃饭,我买些人参和燕窝去看望你父母。
我们订婚的事,详细还需要谈谈,你有什么要求,今晚就提出来,我一一满足你。
”他温和地说。
蒲苇的眼睛被泪打湿,她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答案,哪怕她从他的脸上察觉不到半点因为要订婚而产生的愉快,但那还管什么呢,她心爱的男人要娶她了,还需要迟疑怀疑什么呢。
“卓昂,能够成为你的妻子,是我最幸福的事,比画出一幅无价的画作还重要,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不开画室,和你一起好好经营公司,对我而言,你最重要。
”蒲苇笑着说,轻轻用纸擦手指上的颜料,她低头,眼泪一颗颗掉下来,她忙拭去。
“不能放弃画画,我是个爱慕虚荣爱炫耀的男人,以后应酬我要带着你,别的男人带着满身珠光宝气只会花钱的太太,而我的太太是个画家,你看,多棒。
所以你,继续开你的画室,画你的画,做我的妻子。
”方卓昂心疼起这个为他付出了太多的女人,她甘愿做他身后的女人,他还能辜负她吗? 他拥揽着她入怀,心情明朗了很多,不用犹犹豫豫,答案只有一个,就在眼前。
她的手掌心轻抚着他的面庞,她凝视着他,她的唇静静地快要贴在他的唇上。
他稍后退,不易察觉,他做出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避闪。
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却在这时不安分地震动了起来,她忙脱离他的怀抱,脸上浮出娇羞的红润,她说:“你接电话吧,一定是设计方案通过了。
” 他不动声色,接通电话,电话那头自称是医院护士,说他的女儿现在在医院,要他马上赶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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