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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对他和我,都过于久远了。
我努力回想。
以前我没感觉,但现在仔细回想当初还是个愣头青的我,怎么同意敞开身体的……我发觉,我年轻时还真是颇具莽莽的勇气。
我那会儿压根没有情爱的那根筋。
我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想的全都是我和柏砚这么深的交情了,为兄弟两肋插刀算什么!让兄弟捅一刀又算什么! “我当时觉得肚子进入了一个别人的器官——很新奇,”我说,“没想到自己还能塞这个玩意儿,有种活了十几年,突然挖掘出身体的新用法的惊讶吧。
” 我偏头望向莫亚蒂,莫亚蒂咔嚓咔嚓地嚼着苹果,暗红色的果子显得他的手更白了。
这个问题对有超忆症的莫亚蒂而言很简单,他淡淡地重复少年时代第一次的感觉,“我想到自己进入的是婴儿的产道,还以此为乐,就对性感到恶心。
我看见自己高潮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很原始,很丑陋,像野兽一样。
” 听上去是一种生理和心理的分离,在兴奋愉悦的同一时刻又嫌恶自己的丑态。
过去的莫亚蒂总是这样,他总会对一些引起他自我厌恶的事上瘾。
譬如乱性、酗酒、各种放浪形骸的生活。
他的自我厌恶有很多层次。
首当其冲的是厌恶自己深陷欲望的丑态,其次便是厌恶自己的厌恶。
因为他明白,他产生第一层厌恶的根因,在于Aquarius禁欲生活留给自己的规训。
而这恰恰是他想摆脱的。
所以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他开始厌恶他的厌恶,并为此愈发厌恶。
于是,他在无止境地享乐,也在无止境地虐待、惩罚自己。
在他这个长达很多很多年的自虐过程中,没有任何人能插手。
这是莫亚蒂和自我相处的方式。
我以朋友的身份旁观他,唯一能提供的帮助,也只是永远期待他的到来。
我在草地翻滚几圈,粘着草屑滚到莫亚蒂身旁。
在他莫名其妙的注视下,我抓住他的肩膀,紧紧地拥抱住他。
他的身体不再像先开始那般僵硬,我和他都逐渐从要保持距离的‘朋友’,转变成了习惯和我拥抱、牵手的‘特别的人’。
我拍着怀里瘦削的后背,由衷地感叹道,“还好你现在不当M了。
” 回应我的,是莫亚蒂要翻上天的白眼。
我和莫亚蒂都不是很腻歪的人,抱了一会儿,我手酸了,他闷得慌,我俩又分开躺在草地上。
我和他又开了几罐啤酒。
他到底是酗过酒的人,酒量堪称巨大,几瓶酒下肚,依然脸不红心不跳。
我则是喝了两瓶,就晕乎乎的。
分不清眼前的满天星到底是夜幕上宇宙悬浮的星球,还是脑袋发晕的幻象。
聊了性,我们又聊到死亡。
“你准备怎么处理你的后事?”莫亚蒂问我。
我打了一串酒嗝,“应该就是最传统的方式,烧了吧。
” 他拿着酒瓶直接对嘴吹,喝了一大半,他评价道,“没意思。
” 我乐了,反问他。
“那你觉得怎么算有意思?” 喝了酒,也不知道莫亚蒂是说的真话还是假话,“把你上传到我做的人工智能里。
”他说,“也许你能在和机械生命融合后获得永生也说不定。
” 我拍拍自己被酒精烧红的脸颊,没好气地翻身,顺势给了他一拳,“好恶毒的诅咒,我最近没有得罪你吧,莫亚蒂?” 莫亚蒂还信誓旦旦,“这可是人类的可行进化方向之一。
我十二岁的课题研究。
” 我对此敬谢不敏,“这种时髦事还是饶了我吧,”我说,“就让我这种老古董化成灰吧。
” 莫亚蒂也翻身,和我面对着面。
我和他离得不远不近,恰好能嗅到对方身上的酒气。
细长的草在我们俩之间拂动,一些草尖儿扫到我的脸上,弄得我痒痒的。
夜晚的泥土很软,有股被雪浸湿的味道。
“为什么?”莫亚蒂又问我,他的蓝眼睛望着我,一定要一个答案。
我知道,我也必须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否则他说不定真能在我死后,将我的意识上传。
“这不应该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吗?”我试图和他讲道理,“人需要死亡,故事需要结束,世界也需要新陈代谢。
” 他自鼻腔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他讥讽道,“你这么大义凛然,好像你要为所有人负责似的。
”他阴阳怪气,“姜冻冬,你表演型人格吧?” 我心想,我要是表演型人格,那你岂不是被我演了一辈子?“你就不能说我是个共产主义利他者吗?”我反驳道。
他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又不被包含在你的‘利他’的‘他’里面。
”莫亚蒂不大高兴地盯着我,“我呢?如果我按照你的意愿做了,我能得到什么?” 一只红色的瓢虫在他说话的间隙,跳到了我的手指上。
我对它吹了口气,它很快振动着有五个白点的小翅膀飞走。
我和他的闲谈中,锅里的牛油已经凝结成了块儿。
浓郁的食物香味散去了,玻璃棺材内鲜花的芬芳在夜晚越来越浓郁。
我回答莫亚蒂,“你能得到两个好处。
一个是失去我,另一个是永远不会失去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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