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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死寂无声。
不少人都用看疯子一般的眼神看向卫瑾瑜。
只因此言太过震撼。
谁不知道明睿长公主是因为驸马卫晏之死,抑郁成疾,才在宫中病逝。
而昔时惊才绝艳的卫氏三郎卫晏则是因为在登闻鼓下为叛国罪臣陆允安陈情,才被皇帝亲口下令杖毙。
卫晏自此成了被剔除卫氏族谱的罪臣。
明睿长公主是先帝最爱重的帝女,亦是先帝亲封的监国长公主卫晏之罪自然没有祸及整个公主府但因为卫晏之死牵涉到十年前那桩轰动朝野的旧案,对于长公主之死,朝野上下包括皇帝本人都讳莫如深。
毕竟提及长公主,就很难绕过卫晏这个人。
卫晏出身优渥,二十四岁入主凤阁为大学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放眼整个上京世家大族都无有能与之匹敌者。
如果没有十年前的事卫氏有卫晏,必将比今日更加如日中天卫氏荣耀至少还能延续三代不衰。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一朝遽变,英才陨落。
虽然那桩旧案已经过去十年虽然西京十三城即将被一个逆臣收复在望可并不代表那桩旧案不存在更不代表割地求荣、让十三城百姓被敌虏践踏长达十年的陆允安及为陆允安陈情的卫晏无罪。
当年明睿长公主下嫁卫氏虽然是出于政治因素考虑。
但以卫晏出身和才华完全匹配得上这样一位长公主。
婚后二人相敬如宾,鹣鲽情深堪称神仙眷侣。
当时世家与寒门矛盾已经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因为这桩婚事,双方短暂握手言和。
时任凤阁首辅的陆允安也在长公主与卫晏的鼎力支持下开启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之路。
对于带头闹事的世家,卫氏甚至主动出面调解安抚。
谁也没有料到,在这场持续了数年的改革即将步入正轨之时,西京会发生那样的遽变。
昔日信任的凤阁宰辅成了叛国罪人,深爱的丈夫又受罪臣牵连,以惨烈之姿死于宫门前,明睿长公主会忧思过度,抑郁而终,实在是在常理之中。
何况卫晏死后,宫中不止一次传出长公主伤心欲绝,茶饭不思,拒绝太医诊治的消息,连皇帝和太后上门探视,都被拒之殿外。
之后没几日,长公主便病逝于宫中。
天盛帝哀痛欲绝,为长姐举办了隆重的丧仪,甚至不顾君王之尊,长跪灵堂,亲自为长姐守灵。
太后惊闻消息,更是直接昏厥在地,醒来后伏在长公主棺椁之上,痛哭不已,后经几位老臣苦苦相劝,才勉强接受事实。
天下皆知,今上羸弱,全靠长姐扶持才坐稳帝位。
明睿长公主虽是女子之身,对于新朝的贡献,无人可以磨灭,故而凤阁至今仍以“凤”字命名。
一宰辅、一凤阁大学士和一监国长公主的接连离开,一度让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新朝陷入风雨飘摇之境。
后来是已经闲赋在家的卫悯出山,入主凤阁,担任首辅,才迅速将朝局稳定下来。
只不过自那之后,凤阁再无寒门宰辅,大渊彻底沦为世家的天下。
陆允安以一己之力劈开了寒门与世家之间那条看起来不可逾越的鸿沟,又以一己之力彻底封死了寒门学子、官员上升的通道。
天下寒门之前有多崇拜仰慕这个人,之后便有多痛恨唾弃这个人。
然对于大力支持改革,给大渊带来过蓬勃生机,给百姓带来过短暂希望的长公主,百姓只有敬慕。
可今日,竟然有人宣称长公主是含冤而死,死于谋杀。
怎能不令人震惊。
连一直置身事外的韩莳芳都紧拧起眉,神情变得莫测。
顾凌洲更是神色凝重。
“今日是你母亲忌辰,你神志不清,出语疯癫,本辅不与你一般计较。
” 卫悯面色极度阴沉难看开口。
“来人,立刻将他带下去,好生看管起来!” 卫悯直接厉喝吩咐。
人群已乱作一团。
龚珍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立刻转身亲自去办。
卫瑾瑜于混乱中大笑。
“正因今日是我母亲忌辰,我才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她的冤屈。
” “首辅大人如此迫不及待要封住我的嘴,是怕我说出什么?” “陛下。
” 卫瑾瑜直直望向天盛帝。
“我母亲是含冤而死,您——究竟要不要为她伸冤?” 少年眸中如淬了冰,寒冰凝成的利箭,直刺皇帝眼睛。
天盛帝面孔雪白,看起来摇摇欲坠,似乎是难以接受这个说辞。
就连督查院一众御史也看傻了眼。
共事这么久,他们已经习惯了卫瑾瑜的离经叛道,却没有料到,卫瑾瑜会发出这般惊世之言。
而另一侧,两拨人马正在无声对抗。
一波是龚珍所率领的宫门守卫,一波是玄虎卫。
宫门守卫欲往城门楼下拿人,竟被选玄虎卫拦住。
龚珍怒问:“你们敢不执行首辅命令?” “玄虎卫素来只听从陛下命令。
” 裴行简强势接话。
“陛下没有吩咐拿人,尔等岂能擅自行动。
” “你——” 龚珍怒不可遏。
“陛下!” 卫悯一双厉目沉沉看向皇帝。
“长公主忌辰,何等严肃场合,陛下难道真要任由这个孽障在此胡言乱语,扰乱人心么?!” “不!” 卫瑾瑜依旧盯着皇帝。
“陛下与我母亲姐弟情深,若我母亲真是含冤而亡,陛下一定不会置之不理,一定会为她讨回公道,对不对?” 一时,所有视线都集中在皇帝身上。
皇帝摇晃片刻,慢慢握紧栏杆,最终以沉痛语气道:“瑾瑜,你思念母亲,朕可以理解,可长姐病逝,当时宫中的宫女太监都可以作证,你无凭无证,说出这等话,实在是对你母亲的大不敬。
你该好好冷静冷静了!” “来人,将卫大人请下去!” 皇帝闭目吩咐。
卫瑾瑜目中毫无惧色,冷冷一扯唇角,抬眸往天上看去。
几乎同时,忽有人惊呼:“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跟着抬眼望去,只见无数张写着血红字迹的纸张,自城门楼上方随风飘落下来,纷纷扬扬落得到处都是。
有人官员直接被糊了一脸。
围观人群也不顾官兵阻拦,争着去捡雪片般掉落在地的纸张。
刘寒之和同行的学子自然也跟着去捡,唯许劭一动不动立在原地,用愈发复杂的神色望着那直挺挺立在宫门正中的少年。
如白鹤一般的少年。
不过瞬息功夫,人群便炸开了锅。
“是一封供状,有签字的供状!” “这上面所写内容,当真是真的么?!” “怎会如此?!” “这也——这也太可怕了些。
” 此起彼伏的倒抽气声。
议论声质问声四起。
不少官员也已经捧着落到脸上的纸读了起来。
只看了几行,便双手颤抖,露出触目惊心的表情。
“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有没抢到纸的人急声问。
于是有人颤颤答:“写、写长公主被人谋害而死,凶手是、是——” 因为信息太过震惊可怕,念的人双手颤抖,根本不敢念出后面的内容。
梁音上前一步,亦将血书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只看了一眼,本就雪白的面孔更加有破碎之态,竟直接站立不稳。
“陛下。
” 卫瑾瑜再度开口。
“此乃前任礼部尚书文尚亲手书写的供状,他招认,臣母,根本不是死于急病,亦不是死于天盛八年六月十六,而是死于天盛八年六月十一的夜里——被人以议事名义骗入凤阁内杀害。
” 少年用过于平静的语调,一字字,清晰地陈述着。
每一字,都足以掀起惊风暴雨。
便是此前一直对卫瑾瑜这个卫氏嫡孙持敌视态度的一干寒门学子,都震惊地看着血书上的内容。
天盛八年六月十一,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可再往后推两日,天盛八年六月十三,却是朝野皆知且讳莫如深的日子。
那便是登闻鼓事件发生之日,亦是卫晏死之日。
世人皆以为,明睿长公主是在卫晏死后三日,天盛八年六月十六,忧思成疾而亡。
而真正的事实竟然是——早在卫晏死前两日,天盛八年六月十一,长公主已经身亡么?! 且是死于凤阁之中! 这是何等令人震惊的事实! 随着这可怖事实如沉水蛛网一般浮出水面,一些盘桓在这桩旧案中的疑点也再度浮现在人们心头。
比如,以明睿长公主在朝在野的威望与声望,如何会眼睁睁地看着卫晏死于登闻鼓下,而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如果在登闻鼓事件发生时,长公主已先一步遇害,此事自然有了合理解释。
“只是一封莫须有的供状而已,如何能断定不是伪造,而是文尚所书?” 龚珍当先质问。
然后就有礼部官员小声回道:“好像……确实是文尚书笔迹不假。
” “文氏书法很有名,文尚书的字,我们都认得……” 官员说完,才意识到气氛不对,吓得闭嘴。
而此时此刻,不少人也终于回忆起,文尚在致仕回乡途中,身首异处,横死在沧浪亭之事。
因为杀人手法极端,大理寺和刑部都断定为仇杀。
“是你!” “是你杀了文尚!” 有官员反应过来,愤怒望向卫瑾瑜。
“你身为督查院御史,竟然杀害朝廷命官!” 卫瑾瑜不屑一笑。
“文尚已致仕,何来朝廷命官之说。
” “为母报仇,天经地义,别说你没有证据证明我杀了文尚,就算有,他谋害我母在先,纵子行凶,戕害无辜学子在后,在礼部恶事做尽,亦是死有余辜。
” “然而文尚已死是,仅凭一封死无对证的供状,如何能让人信服?焉知不是文尚在受人胁迫的情况下,被迫写了这些内容?” “谁说死无对证。
” 卫瑾瑜凉薄一扯唇角。
“文尚供认,密谋杀害我母者,乃当时京中六大世家家主,除了文尚,其他五个,两个已死,还有三个,不都还活着么?” 少年郎乌眸分明透彻平静,官员却无端觉得背脊一寒。
“其他三个……” 官员震惊望着卫瑾瑜。
“没错。
” “姚氏家主姚良玉,裴氏家主裴道闳,卫氏家主卫悯。
他们,不都活着么?” 大约没料到卫瑾瑜敢直呼卫悯大名,官员张大嘴说不出话。
卫悯手中亦捏着一张供状,冷冷看着少年,以平静而冷酷的语气道:“本辅看你是鬼迷心窍了,姚良玉早已坠崖而死,裴国公忠心为国,连先帝都称赞,如今缠绵病榻,也早已起不得身,你是要让本辅与你对质么?凭一个罪臣的攀咬之词?” 卫悯直接将文尚供词定义为攀咬。
依附于卫氏的官员见首辅如此镇定,也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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