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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有诰命加入,走到四牌楼的时候,余家的路祭台子已经搭好了,他看见母亲和如约伏身叩拜在地,没能搭上话,随着法驾卤簿快速地走过了。
“赶紧,别耽搁。
”余老夫人忙把如约拽起来,塞进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里。
一面急切地叮嘱,“在外头吃东西要仔细,留神别吃坏了肚子。
” 如约慌忙应好,来不及多说什么,马车就跟上了队伍。
她只好探出窗口朝余老夫人挥手,等坐回车里的时候,才惊觉道别竟这样顺理成章。
她终究不是个冷血的人,谁是真心实意待她好,她能感觉得到。
余老夫人身上不爱熏香,有一股淡淡的皂荚的味道,让她想起自己的母亲,当初也是这样。
静静坐着,陷入了短暂的迷惘里。
不知这种虚假的亲情能维持多久,有朝一日,她会让余老夫人对她恨之入骨的,再想起今天种种,便只剩下讽刺了吧! 叹了口气,将来的事不去想他了,她本就是个有了今天没有明天的人。
先帝的梓宫在震天的哭声里,经阜成门出了京城。
一路西行,头一天走了约摸三四十里,这样的天气,太阳热辣辣地照着,即便躲在车轿里,也觉得闷热难当。
好容易太阳落山了,在一个叫彰义的村子里驻跸设行宫,宫外的条件虽不像宫里那么好,但胜在一切有条不紊。
如约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迎面吹来一蓬热风,但也比窝在车里强得多。
朝东眺望,安置梓宫的芦殿已经搭建好了,好宏伟的一顶大帐。
照着边上走过的太监说,就算委屈活人,也不能委屈了先帝爷。
前去探路的涂嬷嬷回来了,已经打探明了命妇们在哪儿用饭。
这一路上什么都不要紧,最要紧就是有口饭吃,涂嬷嬷神通广大,变戏法一样弄回来一盏青莲羹,“一下炉子就拿冰湃着,已经放凉了,少夫人快用些,消消暑气。
” 如约接过来,才刚抿了一口,背后便有人唤她:“余夫人怎么还在这儿?快跟我来,上皇后跟前见礼去。
” 回头看,原来是湘王妃,正热络地招呼着她。
她忙把手里的碗盏交给涂嬷嬷,跟着湘王妃走了。
因为行事匆忙,册封皇后的诏书虽下了,但没来得及举办封后大典。
她们这些命妇既然随了扈,该有的礼数总得尽到,礼多人不怪嘛,和皇后打好交道,这可是顶要紧的一桩买卖。
两个人到了帐前,互相整理一下仪容,这才打帘走进去。
里头这时已经聚了好些嫔妃命妇,皇后一身缟素,坐在太后身边。
早前不怎么瞧得上的阎贵嫔一跃成了皇后,腹诽的有,暗暗嘀咕的也有,但无论心里怎么想,无一例外都是上赶着巴结的样子。
众人站定自己的位置,一齐向上叩拜行礼,口称“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自矜身份,抬手道了声免礼,“这是在外头,一切从简吧,就不必多礼了。
” 如约站在角落里,暗暗找寻了一遍,没有发现金娘娘的身影。
既然剔除在送殡的名单之外,想来是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她不免有些兔死狐悲,权力的倾轧下,有谁能够全身而退。
人活着,家散了,对谁来说都是莫大的痛苦啊。
只是来不及思忖太多,发现太后身边的楚嬷嬷看向她,俯到太后耳边低低说了什么。
太后也朝她望过来,启唇问:“这就是余指挥使新娶过门的夫人吗?” 一瞬所有目光都朝她射来,她稳稳心神,上前向太后行了一礼。
太后打量着她,不无遗憾道:“夫人做得一手好针线,楚嬷嬷都拿给我瞧了。
原本指着你到咸福宫来的,不想金氏快了一步,把你放出去了。
” 余指挥使的夫人是宫女出身,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早前大婚,这里十之八九的命妇都上余家喝了喜酒,揭盖头的时候也都瞧见过真容。
那时画着好厚的妆,看不真周五官。
今天和大家一样穿着孝服,素面朝天,在人群里却愈发地出挑,肉皮儿白净得几乎发光。
这么好的脸子,难怪招人惦记。
金贵嫔为了铺路,晕晕乎乎把她送了人,虽嫁给余崖岸也不赖,成了三品的诰命,但剖开心说,到底有些意难平吧——谁愿意被人典当出去填窟窿,就算是个小宫女,不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吗。
如约又朝太后深深拜服,谨慎道:“臣妇一心想去侍奉太后,可惜没赶上,实在没造化。
” 太后看她,存着几分怜悯。
都知道锦衣卫吃人不吐骨头,余崖岸又是其中翘楚。
这么个小小的姑娘,被他辖制着,还能落着好处吗。
说不定早一顿晚一顿,揭开衣裳浑身伤痕累累呢…… 没法儿想,想了就替她糟心。
太后因恨屋及乌,十分不待见余崖岸,听说这小丫头子出宫那天还在永寿宫闹过,愈发地顾惜她,“我看重你的针线活儿,可以帮着调理调理我身边的针工宫女,这阵子常走动走动,来做个伴儿吧。
” 如约自然求之不得,先前打下的基础,总算没有白费,遂呵腰道:“遵太后的令儿,臣妇一定尽心侍奉太后左右。
” 太后高看她,皇后自然也留意她,不由多瞧了她两眼。
后来众人聚在一起说话,又让侍膳处安排了晚膳,等席散时,已经将要酉正了。
从大帐里出来,站在空旷的地方看天顶,星星月亮比在城里时候更明亮。
命妇们互相道别,各自回住处,如约照旧和湘王妃同行。
可刚走没几步,就看见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迎面过来,因穿着孝服,分辨不清是谁,等走近了才发现,生麻布衣上翻出缂丝云龙的领章,衬着一张泛着惨白色泽的、精美的脸,不是皇帝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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