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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惋惜吧!这么大的喜事,瞒不住,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昨儿金娘娘得了消息,据说在宫里砸东西嚎哭来着,跟前人劝都劝不住,任由她把那些摆设砸了个稀烂。
也是夫人不在,要是在呀,还能安抚着点儿,闹成这样,往后不和正宫娘娘见面了?要说位份,淑妃还在她之上呢,要懊丧也是淑妃娘娘更懊丧,她和自己较什么劲呢。
” 如约说是,“金娘娘就是性子急了点儿,想事情不周全。
” “那可不。
”康尔寿笑眯眯道,“您这一走,越发地不成气候了。
不过您离了她也好,免得受她连累,到处帮她找补,也怪费劲的。
” 说罢看看天色,猛地想起来,“光顾着和您二位说话,让您二位干站在这儿了。
快着,请进去坐吧,看这时辰,万岁爷再有一炷香工夫就该散朝了。
” 热络地把人引进殿内,安排如约在圈椅里坐定,上了茶,自己又转过身子,和余崖岸说话去了。
如约偏头朝外看,院子里栽着一棵海棠树,花期过了,枝丫上零星点缀着小果子。
进宫这场谢恩,多少探着些消息,皇后册立了,金娘娘又在永寿宫里拍桌子摔椅子,在如约看来实在糊涂得厉害。
金家保不住了,这是明摆的,就算她使尽力气,也没有转圜的可能。
可所有人都觉得她憨蠢、胡闹,只有经历过家破人亡的人,才能明白她的困兽斗。
她是法子用不对,昏招使了一出又一出,但细想想,换了谁处在她这个位置上,能有更好的办法?皇帝的宠爱全在嘴上,她自己又不懂得经营人脉,到最后身边全是等着落井下石的人。
如约当然也恨她,要不是她,自己不会嫁给余崖岸。
但憎恨之余,又觉得她十分可怜。
金家一倒,她就什么都没有了,被圈在这深宫中,一眼望得到头,活着还有什么指望。
推己及人,暗暗叹了口气,定格在海棠树上的视线,茫然地移开了。
也就是那一瞬间,她看见门上出现个人,锐利的目光像一支箭,穿云破雾朝她射来。
她微微怔了下,忙站起身,殿里喁喁说话的人也察觉了,赶紧到门前迎接,君臣说笑着,一同迈进了正殿。
余崖岸携如约,在皇帝面前叩拜了下去,齐声道:“谢主隆恩。
” 皇帝垂着眼,视线落在那顶诰命的花钗冠上。
这小宫人,婚后似乎变了副模样,再不是素面朝天的样子了,乍一见,让他有些意外。
见她淡淡施了脂粉,眉更弯,唇更红……像枝头渐熟的梅子。
那发冠沉重,细细的脖颈几乎承受不住,冠下细碎的头发,虬曲地半覆着颈项,织金领缘上还压着寸来宽的璎珞项圈——如果以前是一副淡彩山水,那么现在就是浓重的大青绿。
一点迷茫涌上心头,他略顿了下,很快便发了话:“平身吧。
” 边上的女官上前搀扶如约起身,她的唇边始终带着微微的笑意。
那笑意令皇帝不解,当初她在宫里的时候,就和余崖岸有诸多往来,是真的早就有情吗?后来金氏给他们指婚,是不是正如了她的愿,但为什么又在永寿宫哭闹,指责金氏毁她呢。
他想起那回金氏犯浑,用蒙汗药药倒了她,那时她就横陈在他面前,只差一点儿……如果自己没有犹豫,不考虑金氏会以此拿捏,那么现在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吧! 宝座的扶手上雕着龙首,他的指尖紧紧扣住那双眼睛,扣得指节发白。
那天得到消息,他就赶了过去,到底还是以大局为重,没有把人追回来。
失之交臂的遗憾,忽然像蛇一样攀爬上来,沉重地萦绕在心头。
不见还好,见了让人六神无主。
一个女人而已,何至于此! 须臾冷静下来,皇帝的面貌和煦一如往常,对余崖岸道:“以前总不见你成婚,朕也为你着急。
如今成了家,身边有了知冷热的人,后顾便无忧了,日后要更好地为朕分忧。
” 余崖岸说是,“臣的婚姻大事,全靠皇上和贵嫔娘娘成全,臣和内子感激不尽。
” 皇帝点了点头,复又望向如约,“余大人是朕膀臂,为政事操劳,著有功勋。
还望夫人往后善加襄助,不要辜负朕和恪嫔的期望。
” 如约道是,微微向皇帝欠了欠身,“臣妇今儿进宫,原是想向皇上及娘娘谢恩的,可惜娘娘不在,不能受臣妇大礼。
臣妇唯有向永寿宫祝祷,盼娘娘贵体康健,事事顺心。
”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恬静又温情,不像当初在宫里伺候时谨小慎微了。
人变得从容,是因为背靠大树,有了依傍的缘故吗? 皇帝心头泛起涟漪,不动声色调开了视线。
人在跟前,扰乱神思,便发话让康尔寿支应,把人请进偏殿里暂歇,自己和余崖岸交代了接下来的要事,“封后是事急从权,先帝的梓宫在寿皇殿停了整整五年,眼下敬陵完工了,早早儿让先帝入土为安吧。
钦天监看准了日子,定在本月二十,从京城到遵化有程子路,梓宫行进又慢,少说得走上七八天。
到了行宫暂安,再入地宫,得提前几天筹备。
这段路怕是不太平,那么多宫眷命妇随行,不能惊动她们,锦衣卫务要作好警跸,不得出半分差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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