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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6章(2/3)

当他有了一点进展之后,事情又会朝着更加扑朔迷离的方向前进。

而颜淡对这些似乎已经完全不关心了,一得空闲便坐在莲池边喂鱼,时常在池边一待就是半日。

他有时候也会想,颜淡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能够听懂鱼的语言,这个想法一出,立刻就被否定了。

颜淡身上还带着禁制,寸步不能离开沈宅,甚至连妖法也被束缚了,根本没有办法装神弄鬼。

之前他就不把这个莲花精的那点微末妖法放在眼里,现在更是和他相差甚远。

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颜淡有时看事情确实见解独到,说起话来也似真似假,不能全信却也不能一点都不信。

妖中有些奸猾,也些单纯,但是总的来说,对于人情世故都不太熟谙。

而颜淡却对凡间人心世故十分熟稔,她打听他的师承经历,想来也是为了找到他的软弱之处。

而在墓地之中,她开始就料到断龙石的机关会被开启,却故意一直不说,直到他们被困住以后,才来和他谈条件。

颜淡没有直接要求他放过自己,却问了同伴的下落,也是极聪明的选择。

这个要求,他不会拒绝,也没有必要拒绝,毕竟破例过一次之后,难免以后还会心软,于是再次破例。

何况她问这个,更显得知分寸、有情义,让他慢慢地不再提防。

唐周不由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他现在的确是对她没有那么深的敌意了。

他信步走着,竟然又走到那晚到过的东厢。

客房门前,凌虚子坐在台阶上,膝上铺着着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正聚精会神地看着。

这个光景,他竟不像是被骇疯了的模样。

唐周走近两步,只见对方拿着那张纸的手微微一抖,手背上有青筋浮起,却没有抬头,呆呆地看着纸上的字。

唐周看见他的小动作,心中更是多了几分肯定。

他原本没有细想,现在想来才觉得其中有好些不妥之处。

凌虚子毕竟算得上是一代宗师,阅历见识都比自己高出不知凡几。

他方能从古墓之中安然脱身,而凌虚子又怎么不可能是在装疯,然后伺机脱身呢?毕竟任何人对一个疯子都不会太过提防。

他走到近处,眼角突然瞥到宣纸最上端的四个字:七曜神玉。

他莫名觉得,这和他长久以来想要寻找的东西,应是有某些联系。

只见凌虚子突然跳起身来,捶胸顿足,将手中的那张宣纸揉成一团,拼命往嘴里塞。

唐周踏前一步,忽然又停住了,静静地看着对方:“前辈,你何必要再装下去?”那张宣纸上或许有他想知道的一切,他却更想凭着自己的本事慢慢查个水落石出。

凌虚子笑着看他,口中不断说着:“你为什么要装下去?我看你还能装到几时?”说罢,就又哭又笑起来。

“你这么大年纪了,还会大哭大闹,羞也不羞?”只听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沈湘君摸摸肩上的鹦鹉,唧唧咕咕地笑。

她拉拉唐周的衣袖,仰起头来笑得纯净:“我知道你是不会欺负他的,定是他欺负你,还要赖给你。

” 唐周看着她那双明净的眸子,心底有一股淡淡的怜惜。

在这沈宅之中,只怕只有她才是无辜的。

他微微一笑,轻声道:“你怎的知道?” 沈湘君偏过头想了好一阵,又看着他:“姊姊说这人是疯的,而我是傻的,正好是一对。

只有你才不会说我傻,你是好人。

” 唐周抬手按在她肩上,语声温和:“你怎么会傻呢?” 沈湘君歪着头,将脸颊贴近他的手背:“你能不能陪我去后院走走?那是个好地方,知道的人不多,你一定会觉得新奇。

” 那是一口废井,井沿爬满了青苔,井口很窄,刚好可以塞进两个人,水位已经很低了,隐约可见底下一泓碧绿。

沈湘君趴在井边,探下头去:“爹爹说,从这口井可以看到前世今生。

这个只有我和爹爹两个人知道,连姊姊都不知道。

” 唐周负手站在一边,心中不以为然。

只见沈湘君突然回过身来,轻轻一拉他的衣袖:“你也过来看啊。

”唐周失笑,只得走到井边,只见井水幽深,似乎还泛着丝丝寒气,水中映着他和沈湘君并肩而立的身影,微微有些扭曲。

“你瞧见没有,我的前世是一只鸟儿,灰色的羽,尖嘴,所以我现在才能听懂鸟儿说话。

”沈湘君笑着说,“有时候,你从井中看去,水里的人影对着你笑,可是你却没笑,这就是祥兆了。

” 唐周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双眸晶莹,微微泛起一丝涟漪。

他低头向井下看去,只见水波微动,水中那个和沈湘君并肩而立的人影突然变了,一道殷红从眼角缓缓流下,可那个人影的神色却依旧没变。

唐周心中一顿,那个人影,难道是他今后的预兆? 这些在他看来,本来只是无稽之谈而已。

他闭了闭眼,又往下看去,却再没有看到适才看见的景象。

难道刚才所见的,仅仅是他的错觉? 忽听身后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他转过头去,只见颜淡气息未定,站在离他们七八步之遥的地方。

她缓过一口气来,眼中光彩盎然,嫣然一笑:“这么巧,我也是随便出来走走,结果走着走着,就和你们走到一块儿来了。

” 她说话时,神情真诚,没有半分迟疑。

唐周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她在胡说八道,先不说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散心到偏僻的后院来,光凭着恰好同他们撞见的巧合就有问题。

颜淡抬手摸了摸垂落肩上的青丝,又抬起手腕:“师兄你莫不是在担心我碰上厉鬼?你瞧,我都把你送我的辟邪信物给带着了,不会有事的。

” 唐周点点头:“没事就好。

”这个辟邪信物第一个辟的就是这只莲花精的邪。

不过她现在带着这个禁制,连一点水波都搅不起来,他全然不会放在心上。

他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可有生出错觉的时候?” 颜淡骄傲地一笑:“我一向只靠自己的真才实学,哪会有错觉?” 待回到客房之后,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唐周用过晚饭,思及今日所见所闻,更觉匪夷所思。

沈湘君说过,这口井只有她和沈老爷知道,连沈怡君都不知道;而他想了许久,觉得在井中看见的那个眼角流血的身影,该不是错觉,这内里一定还有乾坤。

他收拾一番,在袖中放上一柄匕首和火折,只身折回后院废井。

今晚夜色深沉,大半弧月被乌云遮蔽,天边繁星稀疏黯淡。

唐周晃亮了火折,抬手支撑在井沿,探身下去。

有了火光,眼前的一切更是清晰。

他依稀看见水中有一张白生生、干巴巴的脸孔,双目大睁,十分可怖。

唐周一怔,突然听见咔的一声清响,井沿突然坍塌,他没了支撑之处,扑通一声摔进井水中。

他不善水性,落水之后一连喝了好几口冷水,连忙闭住气,慢慢贴着井壁往上潜。

井水冰冷入骨,似乎还泛着阵阵寒气,现在才是天气回暖的日子,整个人泡在水中滋味很是不好。

唐周从水中探出头来,正好对上一张面皮青白、皮肤已经干瘪起皱的脸。

饶是他再镇定,也不禁被吓了一跳。

他刚刚伸手摸到袖中的匕首,突然感觉腕上一冷,彷佛被一道铁环扣住。

那张干瘪起皱的脸颊突然一抽,眨眼间已经贴在他面前,惨白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句:“是巫蛊……走,快走!” 15.真相假相 唐周贴着井壁,借着泻进井中的几丝月光,终于认出这个已经不成人形的人,竟然是凌虚子。

只是他全身的皮肤已经干瘪,像是被吸干精血一样,在水中泡得久了,皮肤开始泛白起皱。

他定下心神,问道:“会巫蛊之术的是谁?” 凌虚子嘴唇颤抖,像是想起一件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七曜神玉,七曜……” “你见过七曜神玉?” 凌虚子哆嗦几下,突然惨叫一声,只是他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嘶哑的嗓音也轻得和蚊子叫一般。

惨叫之间,身子已经凌空而起。

唐周连忙伸手去拉,只触碰到一截冰冷的铁爪,想是井上有人抛下铁爪要把他拉上去。

他只得收回手。

这里地方偏僻,会来这里的人不多,若是上面那个人不怀好意,只要将井口封死,他就只能死在井底。

唐周在一瞬间思定利害,便靠紧井壁,凝住吐息。

只听井口传来一个狞笑的声音:“你这牛鼻子老道,竟然撑到现在还不死,这里谁都不会来,没有人能救你!” 唐周听得明白,这个声音熟悉,正是沈老爷的。

事情一下子剧变,他脑中乱糟糟的,却不知在想什么了。

只听一声锄头落地的声音,井边有人挣扎一下,就此寂静。

沈老爷自言自语道:“死了岂不干净?你这老道士还是出家人,却也如此肮脏。

这世上,死人才是最干净的。

”锄头落地的声响又重新响起,一下一下挖得用力。

唐周浸在水中,只觉得身上冰冷,开始微微发痛。

他将匕首插在井壁的缝隙中,往上摸了摸,触手皆是滑腻的青苔,要爬到井口实在难于登天。

何况还不知道沈老爷会挖多久,如果现在贸然动弹,只怕会被他发觉,更是不可能逃脱了。

“这些桃花还是新摘下来的,铺在你身上,也沾点花香。

”沈老爷的声音变得十分温柔,像是和自己的心上人说话一般。

唐周终于明白他为何会在深更半夜葬花了。

忽然挖掘的声响止了,只听沈老爷突然道:“奇怪,这井怎么会坍了一大块?”他的语气一下又变得凶狠,脚步声也离井边越来越近。

唐周不由苦笑,自己一条命终究还是要葬送在这口井中。

在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恐怕也只能自认倒霉。

看来之前在井里看到的倒影真的不是他的错觉。

只听对方的脚步声响已经在头顶上时停住了,一个烧着的火折子呼的一声落了下来。

唐周连忙潜下水中,火折浸水发出嗤的一声之后熄灭。

顶上方才有人小心探下头来,瞧了半天,自语道:“原来没有人……” 唐周等到沈老爷走开方才从水中露出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可还没调匀气息,就听到一阵搬石头发出的声响。

他立刻明白过来,沈老爷虽然没瞧见人,但是为了谨慎行事,还是要用石板把井口彻底封死。

他就算有这个能耐爬上去,可支撑着触手滑腻的青苔,根本没有办法从井下把石板推开。

他虽道法极高,可是眼下除了等死却什么都做不了。

忽听一个清亮的声音远远传来:“鸟儿鸟儿,你到底要说什么?这里好黑,早知道我就不跟你来!” 挪动石板的声音戛然而止,沈老爷的声音反而有些慌张:“你……你怎么来了?” 沈湘君轻声笑说:“鸟儿要我过来瞧瞧的,姊姊还不知道。

爹爹乖,爹爹莫怕啊。

” 唐周本来已经冻得麻木,听见这句话时心中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有什么念头闪过,这彷佛是一道契机,抓住之后所有一切都可以解开了。

沈老爷却许久没有说话。

只听沈湘君小声道了句:“入夜以后这里又阴森又可怕,我不想待了。

” 沈老爷立刻接上一句:“来,我送你回去。

” 唐周听见他们的脚步声渐远,方才摸到井壁,用匕首插入缝隙之中,一点点往上挪。

他全身已经冻得麻木,动作也不怎么灵便,只一会儿就觉得气息变粗,抬头一看,离井口还有长长一段距离。

他喘了口气,又接着往上爬,突然身子失重,又摔回水中。

这下摔得极重,全身骨骼几乎要散开来。

他歇了一会儿,又凭着一口气慢慢往上爬,这次爬到一半的时候,又听见脚步声响起。

唐周进退两难,如果再潜下水去他只怕再没有力气逃脱了,可是留在这里很容易被人发现。

忽然一根麻绳垂了下来,一直延伸到水中。

上面的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着。

唐周隔了片刻,方才握住那根麻绳,在手腕上缠了几道,沿着井壁慢慢向上而去。

待离井口还有三四尺距离的时候,他松开了麻绳,提气向上一纵,眼前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眯起眼。

旭日东来,晨曦烂漫。

面色阴郁的女子低下身解开一旁树上绑着的麻绳,随便卷了几卷。

唐周不由道:“是你。

” 那女子冷冷瞥了他一眼,嘴角牵起一丝古怪的笑:“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会是谁?我妹子,我爹爹,还是你那位乖巧聪明的小师妹?” 唐周微微苦笑:“多谢你。

” 沈怡君将一卷麻绳随手丢在一边,冷冷道:“看来你在井里这一晚,已经看到听到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了。

”她将垂散在耳边的发丝往后一掠,轻声道:“你那位小师妹说得对。

我一直不想让你们查到关于这庄子的秘密,却不想你还是知道了。

” 唐周默然不语。

温暖的春日阳光映在身上,原本麻木的身体开始有了几分暖意。

“我娘亲是彝族人,她爱上了我爹爹,甚至不顾族人反对嫁给了他。

我娘她……其实是会巫蛊之术的,可是因为我爹爹不喜欢,她便一直隐瞒着。

可是……” 这一段,和沈老爷之前说的一模一样,想来也是不假。

“可是,我爹爹不久就发现了,但是他没有责怪我娘。

因为这件事,我娘更是对他千依百顺。

”沈怡君深深地吸了口气,“九年前的某一天,我娘去深山中采药,却没有再回来。

大家去找了很多次,都没有找到,于是每个人都说,我娘是在深山里碰见蟒了,被它们撕碎了吞掉。

我不相信,有一晚出去寻找,回来的时候才过二更天,我看见一个很像爹爹背影的男人在埋什么东西,就躲在树丛后面看。

爹爹埋完了,就离开了。

我刚想走出去,又怕他突然回来察看,只好一动都不敢动地蹲着。

果然没多久,爹爹又折回来,看见没人就离开了。

”她眼中阴霾渐深,冷冷道:“我蹲得腿脚也麻了,好不容易站起来走到爹爹埋东西的地方,用双手挖土,指甲也挖掉了,满手都是血,终于看到里面埋着的东西。

”她古怪地向着唐周笑了一下:“你猜我看到的是什么?” 唐周低声道:“……是令堂的尸首?” 沈怡君点点头:“是我娘亲的尸体,她全身都干瘪了,像是被人吸去所有的精血。

她根本就不是被蟒吃掉了,是被我爹害死的!这个畜生,知道我娘会巫蛊之术之后,求着她教给他,然后用这个法子将她害死。

后来我爹大概发现他埋的地方被人挖过,就开始怀疑我们俩姊妹。

我妹子是傻的,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他能怀疑的其实也只有我。

我为了不被他看出破绽,不知吃了多少苦。

后来我们一家就迁到这青石镇上,这镇上不断有人离奇死去,我一看死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却没有办法阻止。

” 她说到这里,眼中已经泪光莹然:“幸好我妹子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只要我一个人懂就足够了。

”她用衣袖用力在眼角一擦:“你认识的那个叫凌虚子的道士,就是我爹爹害死的,他恐怕也是因为查到了什么。

唐公子,我看你还是离开吧,越快越好。

你师妹年纪还小,又这样聪明,如果死在这活死人庄里多可惜。

” 唐周终于想到之前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了:这一家人的行事处处透着古怪,明明是父女,却互相提防、中伤。

沈怡君两次提到颜淡,也让他有一种不好的直觉。

颜淡本来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却被他封去了大半妖法,遇上应对不来的事情也很有可能。

他转身折回前庭,在拐角处和一个人撞在一起。

那人身子温软,轻轻啊了一声,赫然是颜淡的口音。

颜淡偏过头,看着他一身湿淋淋的狼狈模样,微微笑道:“咦,师兄你怎么一大早就去游水了?” 唐周看着她,只见她笑容可喜,肤色细白,宛如刚出产的上好白瓷,模样温良,却满肚子坏水,淡淡道:“我昨夜一晚都在游水。

” 颜淡听出了画外音,走上前温柔地开口:“现在还是四月光景,若是着了凉可怎生是好?师兄你快快去换身衣衫罢。

” 唐周回到客房,正要脱下外袍,发觉颜淡也跟来进来,施施然在桌边坐下,一手支颐,另一手摆弄着茶杯。

唐周瞥了她一眼:“你不回避么?” 颜淡笑吟吟的:“我就坐在这里说话,定不会朝你瞧的。

”她语气一顿,又道:“你昨日问我,有时候会不会有错觉,可是你在那口井里瞧见什么了?” 这件事和最主要的事情比起来,根本就无足轻重。

唐周随口嗯了一声,将湿透的衣裳换下来。

颜淡轻轻一笑:“这件事很重要的,你不要敷衍我嘛。

” 唐周看着她,缓缓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 颜淡眼波一转,静静地定在他身上,嘴角微弯:“不如我们再来谈条件吧?我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然后你把我手上的禁制解开。

” 唐周立刻道:“你想也别想。

”她知道的说不好他全部都知道,这种交换条件根本毫无意义。

颜淡很是干脆地站起身:“既然谈不拢,那就只好算了。

”唐周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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