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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拒绝得足够直白。
有时委婉的敷衍比直接的拒绝更伤人。
崔珏没敷衍过她,她也不想敷衍崔珏。
她只希望,崔珏不会因为她的拒绝太不快。
但崔珏并无不快。
他只是仍然看着她,看了很久,一直看到纪明遥不想再与他对视,他才说:“夫人分明想,为什么说不想。
” 夫人从未口是心非。
这是第一次。
而纪明遥愣住了。
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
比如,她现在是不是应该恼羞成怒? 还是应该再和崔珏强调一遍,她不想、她没有说谎? 但她都没有。
她甚至没再想躲开他的视线,就这样任他看着,直接耍赖:“不想就是不想,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不想不想不想! “夫人告诉我,好不好?” 崔珏向她靠近半步,将两人之间的空隙拉近,近到了一个其实不适合出现在旁人面前的距离。
“追青如此俊健,”他又低声问,“夫人不想坐上去再摸一摸吗?” 他怎么只会在这种地方这么懂啊!! 怀着淡淡的怨气,纪明遥回答他:“可我不会上马。
我只想摸马,二爷不要想着从教我学上马开始。
以前宝庆姐姐带我走马,都是她先上马,一手拽着我,桂嬷嬷她们再护着我上去的,样子很不好看!现在你的人还在呢,我不想这么上去。
” 她说:“这有损我的威严!” 哼!这么多人面前,他还能抱她上马吗? “那我抱夫人。
” 崔珏并无犹豫,直接问:“现在就上?” 纪明遥:“……” 纪明遥缓了缓:“上!” 你抱啊!光说不练假把式! “那我抱了。
”崔珏向她伸手,“夫人先扶稳我。
” “什——” 身体腾空,纪明遥下意识环住他的肩头。
帷帽倾斜,她看到青霜和桂嬷嬷等人早已低下头,而观言几个和庄头两口子全都张大了嘴。
尤其观言几个小厮,嘴张得能塞进去一整个鸡蛋,眼睛也瞪得一个赛一个地似铜铃,好像看到天塌了一样。
他们的表情实在太好笑了。
纪明遥顾不得自己还在和崔珏赌气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崔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他虽无奈,也确实有些赧然。
他眼神警告观言几人不许再看,是为夫人的体面,但不许让自己认为丢脸。
他该适应。
他们也要适应。
“夫人准备好了吗?”他收回视线,只专心于怀里的人。
“……好吧。
”夫人收了笑,不情不愿地说。
但不论态度如何,夫人已经清楚地说可以了。
崔珏便调整夫人在他怀中的姿态,教她:“先左脚踩好马镫。
” 马镫就在纪明遥脚下。
踩马镫……她还是会的。
她依言做好,身体平稳后,很快感受到一股稳定的力推她向上。
“夫人抱住我,跨坐好,不要怕,我会一直扶着。
” 纪明遥也一一照他所说做好。
——上来了。
已经到了这一步,纪明遥松开崔珏,尝试自己坐稳。
而崔珏的手一直稳稳扶着她的腰背,带给她安定的力量。
——好高啊。
纪明遥不是第一次坐在马上,但的确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坐上来,可以毫无遮挡地看向前方。
景色也与方才不同了。
她抬头看天,连天空都好像离她更近。
她看向果林,能比之前看到更多藏在枝叶中的青涩嫩果。
她上来是为了摸追青的。
纪明遥低下头,轻轻抚摸追青柔软光滑的鬃毛。
几丝青色混杂在雪白之中,似乎正与飘荡着丝丝薄云的碧蓝天空相应和。
一股膨胀的轻松感出现在了纪明遥心头。
但当一刻钟后,她几乎摸遍了追青每一根鬃毛,崔珏问她,“想不想坐在马上走一走”时,她还是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他: “不想!” …… 西面庄子。
为方便在田地间行走,纪明达直接换了一身骑装。
穿好骑装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忽然觉得陌生。
不是骑装陌生。
这是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去年三月做的,做了有一年了。
而算下来,从去年九月定亲到现在,她竟已有整整七个月余没再骑过马。
成婚之前,她在家里备嫁、绣嫁衣,从睁眼绣到歇下。
出阁后,在理国公府,她要教导温从阳,要孝顺长辈们,要各处交际见人,要管着自己院子里的事,即便偶尔有些空闲,也只想在屋里静静地坐一坐,想想她的梦,思索下一步该怎么教导温从阳,哪里还想得到骑马。
出门都是坐车,更不会骑马了。
从前她的骑射远胜于温从阳。
不过,听得他已练成马上十环,倒还不错。
他既不爱读书,回去就先看他的骑射武艺吧。
一路问着庄头,纪明达来到东面泉眼。
这泉水发于林间,澄澈甘甜,浇灌出来的蔬果便也多了清甜可口。
水并不流经隔壁田庄,所以虽然近在咫尺,隔壁也品尝不得本庄的滋味。
“将所有鲜蔬鲜果的尖儿分成两份,一份我带回去,孝敬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一份送回安国府上。
”纪明达向两庄的交界走过去,一面吩咐,“剩下的,挑最好的送去崔家给二妹妹吧。
” 王嬷嬷没有立刻应声。
纪明达看过去。
她笑问:“嬷嬷今儿是怎么了?总觉得你神思不属的。
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
” “奶奶……”王嬷嬷的脚都在发软,“我才想回给奶奶,其实、其实二姑奶奶和二姑爷——” “二妹妹和崔珏?”纪明达停了脚步。
她心中生出的不妙让她不禁皱眉:“他们怎么了?” “他们、他们——”王嬷嬷两手一摊,只能跪下回话,“这两位今早就到了隔壁庄子上,二姑奶奶还派了桂嬷嬷来问候,给奶奶送了些果子菜……我、我让人把东西先搁着呢——” “嬷嬷,你起来再说。
”纪明达越发锁住眉头,命她,“你瞒下消息不报,虽是大错,也不至于这样!” “奶奶!”王嬷嬷两眼掉下泪。
她虽然起身,却只快步行到纪明达身前,又跪了下来。
扶住纪明达的腿,她极快地低声说道:“算奴才求奶奶了,就别再往前走了!” “为什么?!” 纪明达满心的糊涂快要聚成火气:“前面不过就是二妹妹的庄子罢了,哪怕二妹妹就在那,我难道还见不得吗!” “自然不是奶奶见不得了!”王嬷嬷忙道! 眼看奶奶将要大怒,她只能说出实话:“是、是有人回给我,说二姑奶奶和二爷就在果子林下面学骑马呢,热闹得不堪。
奶奶要事在身,何必去给他们添福,反扰了自己难得的清净?” 听见这话,纪明达反而笑了。
“二妹妹?”她问,“学骑马?” “还是崔珏教她?”她越发要笑。
这两句话,每一句单独听,她都觉得是说话的人疯了,何况是两句一起? 二妹妹的懒惰不但能说是千里挑一,已能称是世所罕见了,家里只她死活不肯学骑射。
别的姊妹都只恨光阴难得、时间短暂,恨不能一日掰成两日用,多学些东西裨益己身,也只有她辜负长辈们的用心和期许,万事不肯学,屡屡把先生气得上戒尺。
崔珏却是多少秀才举人里考出当科第三名的探花,自幼笃学不倦,不曾浪费一刻光阴,还听闻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这二人性情差别天南海北,一个冷漠一个惫懒,二妹妹怎么会成婚几天突然转了性要学骑马,崔珏又如何忍得了她这怠惰脾性! “我还偏要去看看!” 拽下王嬷嬷的手,纪明达大步走向东面果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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